房間裏暗昏昏的,窗戶縫裏漏了風進來,窗簾動了,把整個房間鋪了一層微顫的光,從綠色的窗簾底下瞅見一點天色.詠恩醒來時意識渾渾噩噩,隻是覺得渾身疼!
回想起昨夜,她都不知道怎麼到床上來的,似乎一挨著枕頭,她就睡了過去。全身像被卡車碾過了一樣沒一點力氣。她坐起身來,手裏無意識地一點點地絞著被單,怔怔地看著桌上的那盆植物。過了好一會,她才感覺他的手指在背後輕輕地繞著她的發梢。霍景躺在被子裏,手枕著頭,微眯著眼睛看著詠恩半遮住的雪白嫩腴的身體,手慵懶地伸手撫上她的腰。詠恩的身上淡淡的體香咻地一下又鑽到他鼻子裏,直竄心房,他禁不住胸膛一燙。
詠恩想——霍景竟然在這裏睡到天亮。
大概也是累極了。
這算什麼?對於霍景,昨晚的事大概是用下半身作了思考,對於一個女人裹著浴巾站在他麵前,他難以自製——她完全抵擋不住這種洶湧的侵占!詠恩也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地躺在他的懷裏睡到天亮。並且自己醒來後,竟完全沒有按常理把他恨得咬牙切齒,這簡直是一種該死的墮落!
詠恩長久都沒有作聲,久到他隻好攬住她的腰,手一帶,讓她再一次跌落到他的懷裏來。他的胸膛寬廣溫曖,兩人的體溫又重新合在一起,融融的曖意一下子又攀上詠恩的身體,這種溫度其實可以讓人心安下來——假如可以不用考慮前麵的糾葛和後麵要走的路。可是,誰可以拋開一切,隻是閉上眼睛沉淪?
其實,這場突如其來的性愛是美好又憂傷的,兩個人的身體仿佛就像一個人的。疼痛著,痛快著去感受,隻需去感受,去傾聽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可這真實的想法難免讓她更傷痛!這終究是不應該的。於是,這像一場華麗的煙火,轟轟隆隆地從她眼前騰起美麗的煙霧,熄滅之後,人的心裏就像飽食過後的胃,無比的空虛。現實的裂縫躲也躲不開。像是目的明確的火車頭意外地拐錯了方向,出軌了,但終究是回到原來的路上來。
他們在被窩中這柔軟沁心的潔白包裹中,凝視不語。
良久,霍景的唇蹭過她的耳邊,輕聲說:“在看什麼?”
詠恩半垂的長睫定了幾秒,問道:“那盆植物叫什麼名字?”
“玲瓏冷水花,別名嬰兒的眼淚。”
這盆花的葉子碧綠晶瑩,小巧玲瓏,每片如一粒粒滾圓的葡萄。那麼生機勃勃的葉兒,卻偏偏柔柔弱弱地往下垂著,像人揣著心事時的幽幽地耷著眸。嬰兒的眼淚花語是——愛的別離。
詠恩不可避免地想起鄭南來。心上那道傷口又被拉開了,細細地,十分綿長的。這第一個跟她上床的男人,在她心裏身體裏留的痕跡永遠無法抹掉。第一次和鄭南上床時,他撫著她的臉,叫她看著他的眼睛。用一種她至今難忘的深情語調告訴她,他愛她……永遠!就像一注甜蜜的麻醉劑,她處在愛情的震蕩中好一會才感覺到身下被撕裂的疼痛。看著那朵得觸目驚的血色的花,她隻是在他懷裏傻傻地哭……那種痛也是帶著感動的,那一刻,仿佛自己不再是自己,身心已全然拴在這個男人身上,人生從此也變了。
可竟然是一種結果。
詠恩深深地歎息一聲……從霍景懷裏掙紮出來,伸手揀起身旁最近的一件衣服披上,下了床。穿的是霍景的白襯衫,太大了,從她身上直罩到大腿——她不想光著身子從他視線中過去。她縮著肩膀,雙手環在胸前把衣服收緊,赤著腳走到浴室裏去。在關上浴室的門時,她注意到霍景的微微地勾起唇角,注視著她襯衣下露出的長腿,眸光深濃,蘊著一絲笑意。
詠恩在浴缸裏坐了許久。竭力用水衝去霍景留在她身上的味道,隻怕是味道是停駐在了心裏……
洗完澡出來後,霍景已經離開了。詠恩心裏期期艾艾,總覺得他還應該對她說點什麼的。
一想,又覺得累,又躺在床上睡了一上午,直到被手機的電話鈴響吵醒。一看,居然是媽媽打來的。這幾個月來,詠恩隻往家裏打過三次電話,每次都不知說什麼。媽媽一個勁地歎氣,安慰她看開一點,她唯唯諾諾地應著,卻是越聽越難受,到後麵反倒而是她去安慰媽媽。每一次談話,都讓她的愧疚感特別重。所以後來,她爸爸便製止了媽媽老打電話給她。想讓她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