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四周靜悄悄的,一點聲息都沒有。
簫心信輕輕地扭動著門鎖,門開了一小半,簫心信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關上門,房間裏一片黑暗,借著窗外的月光,簫心信隱約看見床上隆起的女人的身體。
簫心信靜靜地站著不動,幾秒鍾後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床上女人的臉孔慢慢地變得清晰起來了。簫心信走了過去,站在女人的床邊,凝神打量著。
床前明月光,月光溫柔地擁抱著女人。
女人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雙眼緊閉,眉頭微皺,似乎在睡夢中也無法忘卻白日的憂愁。她的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子,兩隻手抓住被子的一角,美妙的身軀都被掩蓋著這層薄薄的被子下了。
簫心信的目光在被子上停留了良久,想象著被子下麵的旖ni風光,不覺心頭有些微微顫抖。他彎下腰,輕輕的,從下往上把被子緩緩掀起,目光隨著被子的緩緩掀起在不停的遊走著。
那雙美麗的赤足,那兩條白皙的小腿,沒有了衣服的掩飾,那一片白,即使在這樣的黑夜,都讓簫心信感覺是那樣的晃眼,再往上,就是,就是……
心跳加速,腦子裏瞬間一片眩暈,簫心信飛快地閉上了眼睛,又飛快地睜開,死死地盯著女人兩腿之間的那一小片三角形的薄布,三角形真是薄得可以,簫心信隱隱約約能見到裏麵黑色的叢林,這份隱約讓簫心信的身體起了快速而微妙的變化,某些地方已經開始勢不可擋地突兀起來!
“撲通,撲通”的聲音從簫心信的身體裏麵傳出,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簫心信緊張地看著女人的臉,那張臉仍舊那麼憂鬱和安詳,並不知道自己美麗的身體在被人如此親密地偷窺。
簫心信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勉強壓製自己的心跳,鬼使神差地,又極其自然地,手撫摸向了女人美麗的赤足,沿著赤足往上再往上,就像是撫摸著很柔軟很光滑的絲綢,那絲綢應該是被電熨鬥剛剛熨燙過,上麵有一種很溫暖很溫暖的感覺,沿著簫心信的手指,穿過簫心信的手臂,進入簫心信的心髒!
那種感覺,讓簫心信忍不住渾身顫抖,發出了一聲輕輕的綿長的呻吟聲;那種感覺,需要簫心信閉上眼睛,屏息凝神,全神貫注,心無雜念,用勁全身力氣去體會去咀嚼!
“喵……”一聲貓叫聲刺破了夜空的安靜,也把簫心信從迷醉中完全喚醒,手像觸電似的迅疾無比地撤出那片白嫩的陣地,女人的嘴裏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身子扭動了兩下,又安靜地睡去。
一切又恢複了平靜,簫心信卻再不敢繼續那未完的攻擊,眼神在那片隱約的黑叢林裏停留良久,狠狠地吞了吞口水,準備起身離去。
就在簫心信準備離去的刹那,床上的女人卻突然醒過來了,雙眼睜開,凝視著簫心信,簫心信心下慌亂不已,如此深夜,當一個女人睜開眼,看見麵前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會發生什麼事?
簫心信忘記了逃跑,認命地閉上雙眼,繃緊神經等著女人嘴裏發出驚恐的大叫,然而那叫聲始終沒有出現,這讓簫心信很詫異,他睜開眼望向女人,女人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慢慢地,從眼睛裏,嘴角邊流出鮮紅的血液,慢慢地,女人的腦袋向裏麵凹陷,一團慘白的腦漿歡快地蹦了出來,女人早已經麵目全非,簫心信的眼睛裏隻有那鮮紅和慘白在不停地流淌著!
“啊……”發出這聲驚恐大叫聲的是簫心信,驚恐、懼怕、惡心、絕望的感覺一瞬間充溢著簫心信的心靈!
“啊……”這叫聲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聲和淒慘,卻也讓整個宿舍的人都醒了過來,簫心信猛地從床上坐起,臉上汗津津地,嘴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大爺的,大半夜的,你叫什麼春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黑夜裏吳能低聲吼了一句,簫心信靜了靜神,方意識到剛剛的隻是一場夢,他狠狠地朝著對麵吳能的床鋪瞪了一眼,卻沒有說話。
“我說阿信,你是不是又做夢了,是不是夢見娶媳婦了,那麼興奮!”下鋪的周若何善意地嘲笑道,雖然已經好幾次半夜被簫心信的叫聲吵醒,周若何卻沒有顯得多麼惱怒,畢竟他和簫心信的關係是這個宿舍裏最鐵的,隻是這幾天為什麼簫心信總喜歡在半夜裏發出這樣的叫聲,他實在有些鬧不明白。
周若何和簫心信的關係鐵是因為兩人都是係足球隊的,周若何踢的是中場,簫心信則是踢前鋒,兩人從大一一直合作到大四,雖然現在快大學畢業了,踢球的時間比以前少了很多,但兩人之間的感情卻是越來越深厚了。
阿信的這個外號就是周若何給他取的,那是兩人第一次參加中文係足球隊訓練,別看簫心信個人小,可速度快,一般的後衛根本跟不上他,更難得的是他踢起球來有一股狠勁,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從對方腳下斷球,然後帶球狂奔,直奔對方球門而去。
簫心信斷球的方式很特別,他總是滿臉凶狠之色,氣勢凶凶地朝著對方腳下的球飛鏟過去,對方轟然倒地,在地上翻滾的時候,他早已經起身帶著球跑得不知所蹤。周若何很不以為然,總說簫心信的鏟球太殘忍了,就像要把人踢成殘廢一樣。
“你懂什麼?踢球就要一股狠勁,要是中國國家隊都像我這樣,早就衝向世界了,還天天在亞洲丟人!”簫心信不屑地說,也還別說,雖然簫心信的動作很大很殘忍,但卻很少犯規,因為他總是能準確地鏟到球,而那些被踢到的倒黴鬼,雖然每次都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卻並沒有像周若何所說的變成殘廢。
隻是雖然事實如此,周若何嘴上卻不肯認輸,“簫心信?蹄球那麼殘忍,我看你幹脆叫阿信得了!”阿信的外號就這樣叫開了,先是在係隊,在班上,然後是學校足球圈裏,其他係的球員和球迷們也都知道了中文係有個踢球很殘忍的快馬阿信!
夢見娶媳婦了?我的叫聲很興奮嗎?周若何的話讓簫心信一陣苦笑,也懶得解釋,“娶你個大頭鬼,快點睡覺吧!”簫心信悶聲說了一句,躺了下來,蓋好被子,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
“哎,我說,阿信,你這幾天有些不大對勁,到底怎麼回事啊?”周若何又低低地說了一句,等了一會也沒有等到簫心信回答,以為他睡著了,也不再多問,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簫心信卻難以入眠,是的,他也知道自己這幾天有些不大對勁,每天夜裏都做著差不多的夢,然後總是從夢裏驚醒,每天醒過來的時候身上都濕濕的,內褲也都濕濕的。
簫心信不敢把內褲脫下,那樣會弄髒被子的,那粘乎乎的東西在身上很是難受,簫心信想用紙把身子和內褲擦一擦,但又怕自己拿紙的聲音會讓人聽見,他們肯定能想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事,他不想被他們笑話,隻得一動不動地聽之任之,不管它了,等它幹了就沒事的。
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早已經習以為常,簫心信有個壞毛病從來不敢對人言,那就是他總喜歡遺精,晚上做夢夢到美女的時候會遺精,白天看黃片的時候會遺精,和美女麵對麵的時候會遺精,當然這些都是情有可原,並不值得羞愧,誰讓自己長到二十一歲還沒有真正碰到女人呢?望梅止渴是要流口水的,那望女止渴,流點其他的什麼液體自然也該算是男人的正常生理反應吧!
隻是,隻是有些時候,有些時候指的是腦子裏完全沒有想到女人的時候,簫心信也會遺精,這種狀況多發生在自己心情特別激動和緊張時,簫心信至今仍然記得自己第一次遺精是在初中一次期中考試語文考場,考試結束的鈴聲已經響起了,老師在催促著教試卷,同學們也都起身把試卷放到講台上。
可簫心信的作文才剛寫了一半,那個時候簫心信的心情是特別緊張,心裏一直在叫著完了完了,這下怎麼辦,手中的筆在作文紙上胡亂的寫著,盼著寫完一個匆促的結尾,這個時候負責監考的女老師來到簫心信的麵前,一把搶走簫心信的試卷,簫心信絕望地看著女老師,然後感覺身子一陣輕微的顫抖,快感倏忽而來,倏忽而去,那活兒已經在汩汩地往外冒著液體了。
簫心信的小臉憋得通紅,不敢再看那女老師,慌忙起身,垂頭喪氣地,一瘸一拐地離開了考場。簫心信敢發誓這一次的水流如注絕對和那個老師是女性這一身份一點關係都沒有,這不但是因為他當時並不太懂男女之事,更是因為那個早已經忘記了名字的女老師的長相實在無法讓一個正常的男人或者說男孩,在那種環境下在那一瞬間就能如此暢快地水流如注!
後來這水流就一直伴隨著簫心信走過了初中,高中,走進了大學,發生最多的場合是在足球場上,每次簫心信一拿球,快速地過掉撲過來的對方後衛,朝著大門的方向起腳,看到球越過守門員滾進球網的時候,那感覺就定然會按時而至,那個時候簫心信是最幸福的,他盡情享受著雙重射的超級快感,仰天長吼,雙腿分開,狠狠地撲倒在草坪上一動不動,持續時間大概五到十秒,這種奇怪的慶祝進球方式很快就成為了學校足球界的一大亮點,以至於有很多人也開始學著模仿簫心信的慶祝方式了。
雖然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但像最近幾天這樣每天晚上都持續不斷,簫心信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是每天晚上夢見的場景都是如此相似,而那個女人也每天固定不定得躺在床上對待著自己去偷窺,而這,才是簫心信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其實簫心信不該這樣稱呼那女人的,因為從第一天晚上起,他早已經知道那女人是誰,簫心信應該叫她春蕾才對,雖然她的真名字是叫葉紫,但簫心信都是一直叫她春蕾的。
春蕾死的第二天晚上,簫心信就開始做這個夢了,雖然記不起夢中女人的相貌,但那雙美麗的赤足,那兩條白皙的小腿,以及女人兩腿之間的那一小片三角形的薄布都是那麼熟悉,那麼的記憶深刻,那是簫心信一生當中見過的唯一的脫掉了外衣的女人的身體。以前,即使是和自己相戀了六年,剛剛分手的女朋友餘綺璿的身體,簫心信都沒有看到這麼深入過,目光僅僅是無數次停留在她白皙的臉孔和粉嫩的雙手上。
站在曲折回環的長廊上,凝目遠望,皆是奇山怪石,鬆柏林立,宛如身在洞天福地,令人心曠神怡,浮想連翩。四周遊客絡繹不絕,卻無大聲喧嘩者,每個人都在享受著喧囂世界裏難得的寧靜與平和。長廊壁上嵌有書條石刻,皆為名家書法佳作,即使你隻是略通文墨,亦可以感受到一份濃濃的清雅高貴之氣。
沿著長廊往前走,前麵有坐假山,走如洞中,突然間光線暗淡,心中一陣清涼,道路或平緩或陡峭,曲折蜿蜒,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如入迷宮。心中驚懼橫生,仿佛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卻又隱隱在盼望著真的走不到頭才好。
出了洞口,眼前豁然開朗,便見小橋流水,亭台樓閣,水中魚兒在自由地跳著舞蹈,相互追逐著嬉戲。對麵假山做懸崖狀,一股清泉噴湧而出,耳邊似乎傳來了深山中悠揚的琴笛聲,把我帶到了無盡的幻想中。
“人道我居城市裏,我疑身在萬山中。”果然不虛。
這裏是蘇州獅子林,蘇州四大園林之一。生在人間,自然向往著天堂,蘇州是人間天堂,天堂裏最賞心悅目的風景當屬園林。也隻有在這裏,才能真正讓我感覺到身在天堂,是如何的愜意和快樂!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如此悠閑地在蘇州園林中徜徉,那是2005年7月15號,我剛從學校畢業來到蘇州的第二天。那時我的心情還是很不錯,我還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長達兩個多月的找工作的艱苦曆程。
在此後的無數個日子裏,我就怎麼也找不到這種寧靜平和的感覺了!
於是這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我在蘇州最難以忘懷的記憶!但距今已經有三年多了,腦海裏還是有很多細節都已經變得模糊了,我是在上午還是下午去的,去過了哪些景點,又在何處停留過多長時間?
我甚至連我是一個人去的還是有人陪著都不太記得了!我仔細地搜索,腦海裏首先浮現的竟然是芷天的臉孔,眼睛很大眼神卻是那樣的清澈,鼻子和嘴都是小巧玲瓏的,給人一種很精致的感覺,頭發拉過了,直直地披在肩後。她的臉部表情是變幻莫測的,剛剛還是一臉憂鬱,讓人憐惜,突然間又變成笑容燦爛,如冰山融化,這個在我生命裏最重要的女人,總是讓我如此琢磨不透!
隨後出現的是陰暗的天空下我們肩並肩一起漫步在林間小道的畫麵。我心裏一痛,這怎麼可能?那個時候芷天已經離開了我,她背棄了自己的承諾,讓我一個人孤單地度過了大四的最後一段時光,然後我就這樣渾渾噩噩的來到了蘇州。
然而這個畫麵卻總是長久地盤旋著我的腦海裏不願散去,我似乎看到了芷天向我做出嗔怒的表情,聽到她在冷笑著說:梁子龍,那個時候,你不是說最喜歡和我這樣漫步嗎?才過了這麼長時間,你就什麼都忘記了!
不,我沒有忘記,我瘋狂地叫道。我一直在心裏記得清清楚楚的,所有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個場景,還有你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我都永不會忘記!
那天,我們牽著手在假山邊上漫步,我們一起看假山,看亭閣,看鬆柏,看小橋流水,看廊壁書畫,看魚兒暢遊嬉戲,看遊人穿梭不息。我們走累了,我扶著你在亭子裏的木椅上坐下,我對你說,你看,天堂裏的風景多美呀!
可是卻沒有聽到芷天的回答,人呢?我驀然發現我的身邊隻有一個孤單的影子在不停地顫抖著,我哭了嗎?空氣中被注入了濃濃的傷感的氣流,我困在其中無法自拔。
記憶真的出現了紊亂,我和芷天的故事在包頭就已經終結了,可為什麼我卻在別的地方找到了關於她的記憶?我靜下心來,俯身慢慢拾起滿地的記憶的殘片,然後把它們完整地拚湊在一起。
“我沒有去過蘇州!”頓了一下,芷天又說道:“聽說那地方好漂亮,是人間天堂!”在我告訴她趙清風畢業後要去蘇州工作的時候,芷天的臉上滿是向往之情。
“那我們畢業後也可以到那邊去找工作啊!”我笑著說。
芷天沒有說話,沿著校園裏麵的道路緩步往前走去,低下頭似乎在思考我剛才說的話。
“我不去那邊,離家裏太遠了,環境和人都是那麼陌生。你知道我是一個敏感的人,適應能力又差,去了還不得天天傷心啊。”芷天說。
“那倒也是,不過你就看不到天堂的風景了,那裏可是奇山異石、小橋流水、鳥語花香哦!”我那時也沒有去過,隻是在心中幻想著。
“沒關係,你以後帶我去看一次,然後我把它刻在腦子裏永遠記住不就行了!”芷天笑著說。
“榮幸之致!”我點點頭。
前麵到了足球場,裏麵一個人影都沒有,空空蕩蕩的。我們轉而向南,沿著足球場外的路往圖書館走去。
“你看這裏。”芷天指著四周:“這裏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景物都是那麼熟悉,那麼親切,讓人無法割舍,在這裏我感覺是那樣的安全和心情舒暢,真不想離開這裏!”說著露出戀戀不舍的神情。
那是2003年的寒冬,剛剛下完了一場大雪,所有的景物都披上了慘白的外衣,天空還在飄著零星的雪花,路上沒有多少行人,且大都是行色匆匆。隻有我和芷天,裹著大衣,頂著寒風,在旁若無人地邊走邊聊。
“可總有一天你要離開這裏的,再過一年多你就要畢業了啊,你總不能永遠待在學校裏吧!”我說。
芷天停下來,彎下腰,雙手從路邊捧起一小塊雪,使勁揉成一團,往遠處扔去。
“是啊,我總不能永遠待在學校裏!”她重複著我的話,語氣有些傷感。
“不想那麼多了,現在還不需要擔心這個。”她搖了搖頭,似乎想趕走這突然而來的傷感。“說說你吧,畢業以後你要去哪裏?也去蘇州嗎?”
“我還沒有想好呢,以前是想著回南方,至少要找一個離家近一點的地方,比如蘇州就很不錯。”在寒冷的北方待了這麼多年,還真有點懷念溫暖恬靜的江南。
“那麼現在呢?”芷天看著我。
“現在啊,我隻想跟著你,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這樣可以永遠照顧你!”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那個時候我和芷天的關係很複雜,雖不是戀人卻又像戀人一樣天天在一起,彼此依賴彼此關愛。我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在校園裏的小路上漫步,但卻從來沒有牽過手。
芷天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你畢業後有什麼打算?”我問。
“我現在不想找工作,我想考研究生,而且我不想跑太遠。要是我們學校有我們專業的研究生就好了。”歎了一口氣,又問道:“你說我們要是進了社會會不會變掉?”
“為什麼這麼問?”我有些奇怪。
“現在社會那麼亂,到處都是惡心的新聞,我想是不是因為進了社會壓力大了,又受了環境影響就變得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了!”芷天說完以後就盯著我。
“這個,”我想了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畢竟我還沒有進入社會,不過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吧,很多人進入社會都會變的,但也不一定都是變壞的,這應該還和人的本性有關係的。比如我,我肯定不會變的!”我語氣堅決地說。
“那就好,我也相信你不會變的。”芷天臉上露出了微笑。
我心裏暖洋洋的,微笑著和她對視了一眼,芷天臉一紅,轉頭望著前方,前方不遠處就快到了圖書館了。
一時間氣氛有些暖昧,我們都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對了,你當初為什麼想寫那本小說啊?”還是芷天先說話。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說出來你也許會覺得好笑。”我淡淡地說。
“我不會覺得好笑的,你就說嘛。”芷天軟語相求。
“你真想知道嗎?”我看著她問道。
“真想知道,我想更多地了解你!”芷天認真地說道,她的回答讓我無法拒絕。
“那好吧,我就慢慢地告訴你。”我在腦子裏先想了一想該怎麼說,然後慢慢地說道:“其實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本故事,隻是有的精彩些,有的平淡些,但不管精彩的還是平淡的,都是親身經曆親身感觸的。每一天,我們與生活都有著激烈的心靈碰撞,我們都在用眼睛看著這個世界,用心靈思考著這個世界。包括生命,包括情感,包括自我的成長,包括周圍的小環境乃至整個社會。社會是複雜而殘酷的,每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在感受著適應社會帶來的陣痛,心靈在不斷地受著煎熬和震撼,而這些就需要一個發泄的方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感發泄方式,對我來說,就是把發生在我身上和心中的一切如實地記錄下來,在不斷地回味和咀嚼中享受其中的快感。”
我們邊說邊走,不知不覺就到了圖書館樓下。
“那我的情感發泄方式又是什麼呢?”芷天皺著眉頭認真想著。
“你啊,你情感發泄方式就是找我陪你多聊聊天,這樣心裏就好過了。”我笑著說。
“是嗎?那樣我這一輩子不就離不開你了,你想得倒美。”芷天嘟著嘴,作出很可愛的表情。
畫麵到此為止,隨後快速地跳過了很多鏡頭,匆忙間我看到了芷天趴在我的肩膀上痛哭;看到了我扶著她跨過學校一個偏僻角落的柵欄;看到了我們躺在同一個房間不同的床上,芷天不知在嘮叨著什麼;看到了我們倆在廚房裏不停地忙活著;看到了她喝醉酒的晚上我絕望的眼神;看到了我正準備進入她身體時她在恐懼地叫喊;看到了火車上我輕輕地吻她;畫麵最後定格在火車開動後芷天臉上苦澀、傷心、不舍的神情,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芷天,從此以後,記憶裏再也沒有她的身影!
我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才將這段記憶重新拾起拚湊完整,正如同那個時候我也是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才將它們從腦子裏抹去。我其實是一個很喜歡回憶的人,我總是喜歡在回憶裏找到一些溫暖的東西讓自己的心不再寒冷。可是關於芷天的故事連同我大學生涯裏很多的回憶,在當時卻是我必須要忘記的,因為它帶給了我太多的傷痛。我像掉進了一個泥潭,怎麼掙紮也無法爬起。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它當作一場噩夢,醒來以後泥潭沒有了,傷痛也沒有了。
當我踏上火車離開包頭的時候,所有關於芷天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而當我在蘇州忍受了兩個多月找工作的艱辛後,我終於發現我已經徹底地把它忘記了。即使我不想忘記,我也不得不忘記,因為在我麵前的是殘酷的現實,它讓我再也沒有精力去沉溺在悲痛往事的回憶中。
我的人生就以一種悲愴而無奈的方式重新開幕了,與大學時代的痛並快樂著的浪漫劇不同,這一段現實劇到處充斥著枯燥、醜陋、無奈、壓抑和絕望的情緒。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它們之間是那樣的矛盾對立,但卻隱隱地能找到某些內在的聯係,兩者相互排斥又相互糾纏,終於在某一天融為一體以一種華麗而沉重的方式完美謝幕!
從小區出門往左轉,沿著馬路向前走,大概兩百米左右往左轉就進入了一條小街,有小飯店、麵館、遊戲廳、網吧、理發店、五金店、服裝店和百貨商店。到了周末,這裏就成了一片喧鬧的海洋了,大部分都是在工廠上班的二十歲左右的男孩和女孩。
在蘇州,有很多機械電子類的工廠,所以也就有很多從外地過來打工的初中高中畢業生在工廠裏做著技術含量很低也很枯燥無聊的操作工。他們的臉上稚氣未退,卻又早已經染上了一種勞累過度的滄桑感。平時是沒有多少時間出來的,每天加班到很晚,每個禮拜最多休息一天。在這個難得休息的一天裏,一般也不會到很遠的地方去玩,因為累,她們會選擇在家好好休息,然後到附近的商場或者鬧區買點東西,順便放鬆一下疲勞的身體和心情。
我在看著她們的時候,心情總是很複雜很苦澀。一個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我是該可憐她們如此勞累辛苦僅能掙得微薄的工資,還是該羨慕她們擁有一份穩定的足以糊口的工作呢?
在不久之前,當我還僅僅是一個未畢業的大學生的時候,我在內心裏也曾經告訴過自己無數次要做好準備麵對這個殘酷的社會。很多人告訴我,社會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畢業了,工作了,再也找不到以前在學校裏的那種感覺了,身體和心理剩下的唯一感覺就是累,工作累,工資低,對自己的未來茫然。可是這一切對當時的我來說,卻是那麼遙遠,不管我的想象力如何豐富,不管我曾經想過畢業後會有如何的艱難,我都未曾想過有這麼一天,我甚至連體驗工作艱辛的機會都無法得到。
每個禮拜的兩到三天,我都會到人才市場。蘇州有三個較大的人才市場,分別在新區,市區,和園區,其中園區的人才市場我隻去過一次,排了一會隊,卻最終沒有進去。一個原因是離我住的地方太遠了,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那裏太擁擠了,早上八點開始賣票,正常情況下大概要到十二點以後才會賣完。
在那樣炎熱的天氣,無數個人頭排成兩到三個彎道,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著緩慢的步伐。這種異常壯觀的場麵無形地會給所有這些為找工作疲憊不堪的人們帶來身體和心理上的巨大摧殘。我在那裏排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感覺到心裏的壓抑越來越重,仿佛頭頂上太陽發出的熱氣凝固成一個重物狠狠地砸在心髒上,砸得我都喘不過氣來,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想過到那裏去了。
每天,我都會在網吧泡上幾個小時,查一下第二天新區和市區人才市場有沒有合適的工作。大部分公司都會要求有工作經驗,所以每個禮拜我都隻能投出去兩到三份簡曆,更多的時候是被人當麵回絕,到後來我連投簡曆的勇氣都快消失殆盡了。
簡曆投出去以後,就是回去等待麵試通知。等待麵試的日子同樣是一種煎熬。很多簡曆投出去以後都是石沉大海,經常會有好多天都沒有一個電話通知麵試,如此導致的後果是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隻要一聽到手機響,心就跳得厲害,那種緊張興奮的感覺如同聽到日夜思念的情人的甜言蜜語一樣。
對找工作的人而言,最富有的就是時間了。每個禮拜隻有兩到三天會去人才市場,每次在那裏待上一到兩個小時就可以回來,餘下的時間就完全可以隨意揮霍了。
那時我住在趙清風家裏。他在大四的寒假到蘇州找到了工作,畢業後他和他女朋友在這個小區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一間他們自己住,一間後來就成了我找工作時落腳的地方。
趙清風在華碩上班,凡是到蘇州找過工作的人都知道那裏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工資不高,工作很累,掙得的一些錢都是靠拚命加班得來的。他是那樣的忙,每天十二個小時的班,每個月就兩天休息。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說話,甚至見麵的時間也就不是很多。每天下班後,他總會到我房間問一下我找工作的情況,這一天是怎麼過的,或者陪我坐上一會,然後就回房間睡覺去了。難得休息的一天裏,他要陪她女朋友出去逛逛,去得最多的就是在體育中心的家樂福。每次都會叫上我,但我都懶得動,我還是喜歡一個人。在家裏睡覺或者呆在網吧裏。
我是一個敏感而喜歡安靜的人,我總是能夠一個人安靜地度過很多時光。一個人躺在床上發呆,一個人在傍晚時分在馬路上漫步,一個人想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心事。我很喜歡擁有很多休閑的時間。可是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無數個等待工作的日子,我卻是過得如此艱難。
我很難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雖然我總是不斷告訴自己,進入社會了就是這樣,要學會承受挫折和壓力,工作總是會找到的,這樣的日子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結束了。可是心裏卻有一種茫然和懼怕在無時無刻地纏繞著。
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開始厭倦這個世界,開始對前途絕望,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心理委屈難過得總是想哭,跟趙清風說話的時候想哭,打電話回家的時候想哭,一個人呆著的時候也想哭。
很多個晚上,我都會坐在窗前,關上燈,在黑暗中望著窗外。窗外或者漆黑一團,或者有一輪明月冷漠的表情。然後想到家,想到從前,想著要是可以永遠不用長大,可以待在學校裏,沒有生活的壓力,沒有與很多很多人接觸的煩惱,安安靜靜地看著小說,聽著音樂,玩著遊戲,思考著問題,那該多好!
思維終於找到了小區外那條安靜的小道了。說它安靜,一來是因為這個地方本來就偏僻,又沒有什麼很重要的場所,走的人就很少了。另一個原因是我隻是經常在夜間漫步其間,在這樣的夜晚,人們要麼選擇在家看電視或者睡覺,要麼就是選擇熱鬧一點的地方讓自己的心情放鬆一下,比如在那條小街裏喝點酒,吃點東西,玩會遊戲。
於是,這條小路就成了我一個人的樂園了。至於小路旁究竟有什麼風景,我卻是記得不是很清楚了。我漫步的時候很少去看周圍的風景,更多的時候是低著頭想著心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條繞著小區的小路我竟然能走上兩個小時。然後回到家,心情平靜了很多,困意也自然地襲來了,於是上chuang睡覺,很安靜地睡到第二天太陽升起很高的時候。
八月底的時候我帶來的兩千元錢已經用光了,我想打電話找家裏要錢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想找趙清風借,但想到他也才工作這麼長時間應該沒有多少錢,而且我現在住在他一起他都沒有找我要過房租,我又怎麼能開這個口?猶豫了半天還是打電話回家了。
父親也沒有說什麼,隻是說明天給我彙過來,然後勸我不要著急,慢慢找總是能找到工作的。放下電話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我知道我家裏條件也很一般,上大學的時候錢就花得差不多了。隻是那個時候我根本沒有考慮這些,即使偶爾想起,也總是想著隻要我畢業後找到工作一切都好了,誰知道現在既然會是這樣!
禮拜六的時候趙清風休息,她女朋友還在上班,中午的時候他跟我說懶得做飯了,我們到外麵去吃吧。到小街上找到了一個小飯館,一人來了一碗揚州炒飯,一瓶啤酒。
“怎麼樣,最近,工作還是不好找吧?”趙清風問。
“是啊,倒有幾家麵試的,不過都沒有通知上班。”我苦笑道。
“哎,當時我找的時候情況比現在好一點,現在工作是越來越難找的了。要是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勸你來蘇州了。”趙清風似乎有些歉意。
“說這種話幹什麼,大學畢業生本來就不好找工作,我們學校是普通大學,專業又爛,況且我本專業學得也不怎麼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歎了一口氣。
“要是當初你去複試了,說不定現在就已經上研究生了。”趙清風惋惜地說。
“你也知道當時我那種狀況,那裏有心情去麵試啊,況且,我也不想待在那邊了。算了,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我淡淡地說。
“也是,這就是命吧,不管怎麼樣,你不要太著急了,工作肯定是能找到的,你現在在找些什麼樣的工作?”趙清風問。
“還能找什麼樣的工作,和你一樣,進工廠吧,蘇州不大都是這樣的工作嗎?反正找本專業的肯定找不到,而且我也不是很感興趣。”我說。
“最近跟李瑞和和沈瑞希有聯係嗎?”
“前一段時間跟沈瑞希打了個電話,他好象工作也還沒有找好。李瑞和就不知道了,他現在已經工作了,也沒有什麼好問的。”
“我已經好久沒有跟他們聯係過了,現在又忙又累,哎,那像以前那樣啊!”趙清風歎了一口氣,似乎有些懷念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又在感慨如今天各一方的無奈。
九月初我接到了李瑞和的電話,他說他現在想考研究生,明天要到上海去上課,上完以後就可以到蘇州來一趟了。
我有一些興奮,雖然我現在找工作很痛苦,但大學的好兄弟來了,大家又可以一起聚聚,打電話給沈瑞希看他有沒有時間過來。
“不行啊,我剛找到工作,上班還沒有幾天,公司不讓請假的。”沈瑞希說。
“你什麼時候找到工作的,在哪裏?”我問,上次和他聯係的時候他還沒有找好。
“前幾天,就在杭州,不過工作很一般,工資也不高,先將就著混混吧,找工作我都快找怕了,你現在怎麼樣呢?”
“我還沒有找好呢,你來不了就算了吧,以後應該還有機會的。”我說。心裏有些難受,好不容易李瑞和能從包頭過來,本以為我們四個人又可以見麵了,誰知道沈瑞希來不了,上班了真的身不由己。又想到連沈瑞希都找到工作了,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無處可賣了。
沈瑞希沒有來,趙清風也在上班,李瑞和來的時候隻能是我一個人到車站去接他。趙清風下班以後我們三個人到外麵找了個飯店吃飯。本想叫趙清風女朋友一起來的,但她今天晚上上夜班。
“你怎麼想起考研究生了,你們公司不是挺好的嗎?”趙清風問李瑞和。
“工作很無聊,而且工資也不高,不怎麼想做。”李瑞和說。
“考哪個學校的?”趙清風問。
“複旦大學,金融專業的。”
“課上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收獲?”
“還好吧,也說不清楚,我現在邊上班邊考研,也沒有很多時間和精力學習,都忙死了,這次都是請假過來的,明天就要回去了。”
“明天就要回去?我還想明天請假陪你玩玩呢!”趙清風說。
“算了吧,來的時候已經跟公司講好了請幾天假的,而且票都買好了,以後再說吧,況且現在也沒有什麼心情玩。”李瑞和搖搖頭。
“那倒也是,我現在也累得要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想在家中睡覺。”趙清風深有同感地說。
他們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沉默地喝著酒,心裏很是傷感,他們都有工作了,不管工作怎麼樣,至少不至於像我現在這樣吧,我現在時間到是很多,全用來傷心煩惱了。
“你小子怎麼了,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話不也挺多的,怎麼現在啞巴了!”李瑞和笑著說。
“他呀,正煩著呢,工作還沒有找好,最近都這樣!”趙清風解釋說。
“不要急,急也沒有用的,又不是你一個人沒有找到工作,每年都有那麼多大學畢業生找不到工作。”李瑞和想勸我。
“這話就不要說了,說了他心裏更不好受了,你這是在增加他心理負擔呢!”趙清風打斷他的話。
“沒事的,我哪裏有那麼脆弱。”我振作了一下精神,不想因為我掃了大家的興,也不想讓他們為我擔心。
“最近有沒有和班裏的同學聯係過,你可是班長,應該多多聯係呢!”我想找點話說說。
“有幾個知道消息,張楠在北京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找了一個很有錢的男朋友,聽說都快結婚了。”李瑞和說。
“不是吧,她大學的時候不是跟吳偉在談戀愛嗎?什麼時候分的?”我吃驚的說。
“大四畢業前就分手了,你那時候像傻了一樣,什麼都不關心,自然不知道了。”李瑞和說。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對此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分手?他們倆那個時候不是很好嗎?”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大學生畢業前分手不是很正常的嗎?本來就沒有準備過一輩子,隻是找個人在一起免得寂寞,畢業了當然要各走各的了。你以為都像你,和誰在一起都準備過一輩子?”李瑞和的語氣裏略帶善意的嘲諷。
我知道他這是變相地規勸我,但心裏還有很不舒服,並不是因為他這樣說我,而是很不可思議這種事情竟然會說成理所當然,想到他們倆在大學裏卿卿我我的樣子,我有一種惡心的感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這種事情也沒有誰對誰錯。她現在不是過得挺好的,人嘛,都是這樣的!”李瑞和感慨道。
“還有別的人呢?”趙清風問。
“胡小帆前一段時間去了廣州,最近又回內蒙了。在廣州待了一個月,工作沒有找到,包卻被人偷走了,錢包、身份證、畢業證、學位證全沒了,慘哪!”李瑞和說完不禁搖了搖頭。
我們都相對無語,氣氛有些沉重,連喝了好幾杯,心情才好了點。
“有沒有想過再考研究生呢?現在工作那麼不好找,還不如考了研究生再說。以你的能力,肯定能考上的。”李瑞和勸我。
我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算了,都出來工作了,我不想走回頭路,做個懦夫,我還真不信了我就沒有辦法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
“你小子,有時候真是不可理瑜!”李瑞和歎了一口氣。
“其實這樣也有好處的,既可以磨練我的意誌,又可以增加我的生活經曆,可遇不可求啊,我這個人哪,就是以前經曆的磨難挫折太少了,所以太敏感太脆弱了!”我笑著說。
“你這麼想就好了,我們也放心了。來,幹一個!”李瑞和舉起杯子。
第二天一早,李瑞和就走了,走的時候跟趙清風說:“梁子龍現在不是很順,你在他身邊多照顧點吧,這小子有時候有點不正常,我怕他會做出什麼傻事啊!”說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你去死吧,你才不正常,你才做傻事呢!”我笑罵道。
李瑞和走了以後,我的心情又開始失落了。雖然在他們麵前我盡量作出無所謂的態度,但實際上已經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工作還沒有找好,我心裏真的很擔憂很煩躁。
想起李瑞和的話,心裏覺得有些好笑,雖然我很同意李瑞和對我的評價,我知道我有時候表現得和別人確實有些不一樣,但我現在還不至於做出傻事,一來生活還沒有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二來我也不想被別人看做懦夫。即使要做傻事,也不會是現在,想到這裏,心裏一怔,我怎麼會有這樣想法,然後搖了搖頭,驅除腦子裏這個無聊的念頭。
但我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仍然沒有公司通知我去上班,我心裏的壓力也是越來越大,有一種快崩潰的感覺。我現在很怕有熟人和我聯係,甚至是父母、姐姐和梁君,每次和家裏打電話的時候我都是隨便應付兩句,他們一問我工作找得怎麼樣了,我心裏就突然地煩躁起來。梁君是我三叔家的孩子,她發過短信給我,問我在這邊的情況,要我好好保重身體,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回信。
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們,也不想被他們可憐或者在心裏嘲笑。其實我知道他們都不會嘲笑我的,但我卻總是免不了胡思亂想。我甚至覺得無論我走在路上,坐在公交車上,站在人才市場裏,都有無數雙充滿嘲笑、鄙夷的眼神在看著我,看得我臉色發紅、手腳發冷、心裏發毛,我恨不得趕緊消失得無影無蹤,永遠不在世人的麵前出現。隻有回到家裏,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的心情才會好點,才會感覺自在一點。然後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已經到九月中旬了,那天到一個園區公司麵試回來,心情非常低落,因為筆試考得很不好,很多東西聽都沒有聽過;而且麵試的時候那人對我的專業很不滿意,雖然我一直強調我在學校的成績很不錯,拿過很多獎學金,當過三好學生,英語也過了四級,但我心裏還是沒底。這個場景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每次公司麵試的時候都這樣,看來這次又沒有戲了。
還有一個心情低落的原因是,我在等公交車的時候,有個老年乞丐拿著一個舊碗走到每個人的身前乞討,所有人都沒有給,或者趕緊跑開,或者置之不理。當他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我也沒有看他一眼,表情很冷漠,心中有一種厭煩的情緒,但他還在我麵前站著,我於是很不耐煩地跑開了。
我的這個動作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或者不滿,大家早已經習以為常,我自己當時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妥。
隻是在我上車以後,我就感覺心裏越來越不舒服,我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根源所在。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習慣了麻木冷漠,我原引以為傲的善良和同情心到哪裏去了?在大學的時候,每次看到這些人,我心裏都會有一種難過的感覺,而且每次都會掏一個硬幣,有時候我甚至想著等我以後工作了能賺錢了,我一定多給一些給這些可憐的人們!
然後現在,我在畢業剛剛兩個月以後,竟然不知不覺間以這樣一種方式來表達我適應社會的決心和勇氣,我的心感覺到了深深的羞慚和悲哀,是這個社會這麼快就改變了我,還是我本身其實就是這樣一個不堪的人呢?
2001年9月,我離開了家,一個人踏上了北上的火車。
那年我十八歲,這是我第一次到這麼遠的地方去,而且還是獨自一個人。走的時候,母親非要父親和我一起去,說我一個人去怎麼也不放心。而我卻執意不許,我說我現在也長大了,該學會一個人生活了,就算送我過去又怎麼樣,又不能照顧我一輩子。
父親知道我的性格很執拗,並且認為我說的有點道理,就對我說,那你就一個人去吧,路上小心點,到了那裏一定要馬上打電話回家。他停頓了一下,轉頭對已經哭紅了眼睛的母親說,有什麼好傷心的,是去上大學,況且過年的時候不就可以回家了嗎?
母親沒有說話,把整理好的衣服一件件地裝在我的包裏,然後還繼續往裏麵塞著吃的東西,直到整個包鼓鼓的再也裝不下。她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帶走似的。
我是不願意帶很多東西的,免得路上麻煩。買票的時候問了一下,到包頭要坐三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而且還要到蚌埠轉車。一聽到要坐這麼長時間的車,我的心裏就多了些愁緒,這意味著那地方離家裏是那麼的遠,如果是古代,我想隻能用發配邊疆來形容了。
送我上車的時候,我看到很多雙眼睛都閃爍著淚花,母親是這樣,姐姐是這樣,甚至父親的眼角都有些濕潤。
哦,對了,還有梁君,那個時候,她剛上高一,走的時候,她邊哭邊跟我說,我寫了一封信,放在你包裏,你在路上一定要看哦!
這個傻孩子,我擠出點笑容,揮揮手,我說你們都回去把,到了學校我會馬上打電話回家的。
然後我毅然地轉身進站,再也不敢看他們一眼,因為我怕我的眼淚會不爭氣地掉下來。
直到火車喊著轟隆隆的號子雄赳赳地向前方駛去,我的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我真的要離開了嗎?我要和我親愛的親人和我親愛的故鄉說再見,我就要開始一種完全陌生的生活了,我感覺到我腦子裏的愁緒在不斷瘋狂的滋長著。
那種離愁啊,是我一輩子從未有過的,而從此以後,也再也不曾擁有過的。
火車行使了大概七八個小時在蚌埠停站了,我下車買了張去包頭的火車票,然後在車站等車等了三個小時,終於踏上了火車,前往我最終目的地的,包頭。
車上人很擠,沒有座位,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我站在過道上,心裏一陣煩悶,不會要我這樣站到包頭吧?還有二十七個小時呢!耳邊傳來各種各樣的一句也聽不懂的方音,讓我的心裏更增煩躁。
幸運的是到了徐州站的時候就有人下車了,我趕緊找了一個座位,靠窗戶的,坐下以後,我的心才稍稍地安定了一點。從包裏拿出一本“挪威的森林”,這是我剛買沒有多久,準備在路上看的。然而翻開書,卻怎麼也看不下去,心還在快速地跳,雖然較之前已經好了很多。腦子裏也漲漲的,應該是被這些惱人的思緒塞得太滿了,我深深地吸一口氣,我想是時候把腦子裏的思緒好好整理一下了。
在我十八年的生命裏,我一直在一個成功與失敗的區間內徘徊。作為學生,評判你優劣的標準隻有一個,那就是你的學習成績。而我,小學考高中的時候,是全校第一,初中考高中的時候,是全校第一,高中考大學,仍然是全校第一。從小到大,一直在父母和老師的疼愛中生活,享受著四周羨慕讚歎的目光。從這個意義上講,我肯定算是一個很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