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我也不知道是我主動還是張平易主動的,腦子裏已經被酒衝得暈忽忽的,一切就在這種暈忽的狀態中發生了。醒來的時候看到身邊躺著的光滑雪白的肉體,我突然有一種很惡心的感覺。
起身躺在床頭上,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腦子裏好象在想些什麼,又好象什麼都沒有想。心中煩躁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一支煙抽畢,我又點燃了一支。
“你在想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張平易已經醒過來了。
“沒想什麼。”我的語氣很不善。
“你怎麼了?”她又問道。
我帶著厭惡和憎恨的表情看了她一眼,隨即又轉過頭去。
“你們男人怎麼都這個樣子,昨天晚上你要的時候可不是這樣,不知道多熱情,像瘋了一樣,嘴裏一直喊著要要的,現在就恨不得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放心吧,不就一起睡了一個晚上嗎?我又不用你負責任,你怕什麼?”張平易嘲笑道,說完露出不屑的表情。
我忍住心中的惡心,冷漠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找上我,你不是有那麼多男人嗎?昨天晚上真的沒有地方去嗎?”
“昨天是真的沒有地方去了,劉樣子他女朋友在上海工作回來了,林世凱回台灣了,我本來一直是住在宿舍的,昨天又不想回宿舍,想起你這個帥哥,就過來陪你了,你不知道我一直對你有好感嗎?現在像你這麼老實的男人可不多見呢!”
見我臉上又露出不豫的樣子,張平易笑道:“放心吧,就想和你上chuang而已,你這種人好是好,可不能真跟你過一輩子,你又給不了我什麼,沒有房沒有車也沒有錢,我才不願意跟你受苦呢!”
雖然她的話很難聽,但我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煩躁不安的感覺減輕了很多。“那你準備跟誰?”我問。
“老劉又不願意和他女朋友分手,我隻能找別人了啊,林世凱答應我他會娶我的,而且他還說要帶我到台灣去呢!”張平易得意地說。
“是真的嗎?他沒有女朋友嗎?”
“當然是真的。他說以前有過一個女朋友,不過早就分手了,還說到了台灣我就可以不用工作了,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雖然張平易說得煞有其事,但我對此深深懷疑,台灣人在公司裏的口碑很差,經常聽說某個台幹包養了情婦或者和哪個部門的美女勾搭上了的傳言,但從來沒有聽說有誰要和這種女人結婚,甚至帶到台灣去的事情,玩玩而已。即便是我,我雖然已經和張平易上chuang了,但要我和她結婚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這種女人,又有誰願意廝守一輩子呢!
但我卻不願意去戳破這個謊言,現在的女人真的應了周舒旺說的,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又愚蠢得要命,是她們自作孽,不可活,管我什麼事。
“那就先恭喜你了。”我淡淡地說。
“不過你放心,隻要你願意,有時間我還是可以過來陪你的,和你在一起感覺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麼?”我有些心虛。
“就是床上的功夫太差,你不會告訴我這是你的第一次吧,那麼快就不行了!”張平易帶著嘲笑的表情看著我。
我心裏很是窩火,沒想到她要說的是這個,這確實是我第一次和女人zuo愛,可我又怎麼可能告訴她呢,想著我的第一次竟然是和這種女人,我就替自己感覺深深的悲哀。
“還有,你昨天晚上一直喊著曹舂米的名字,她是不是被你幹過,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和她上過床吧,你真不是個男人,追了人家那麼長時間,竟然沒有幹過她!”張平易恬不知恥地說著。
我突然感覺心中的怒火一瞬間迸發出來,或許是被她說我沒有和曹舂米上過床不是男人而惱羞成怒,又或許是潛意識裏根本不允許任何人這樣侮辱我和曹舂米的關係,雖然我們已經分手了,可那段刻骨銘心的愛,一直讓我引以為豪。
到底是哪個原因,誰知道呢?
我猛地坐起來,怒瞪著張平易,咬牙切齒地說:“你讓我感覺好惡心,你現在就給我滾!”
張平易走了以後,我感覺我快崩潰了,我都墮落成什麼樣子了,和這樣一個女人上chuang。也許我可以找這樣一個借口:我之前並不知道她有這麼不堪,雖然早有流言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可是最近和她交往看來,她雖然庸俗卻並未感覺多麼無恥,我對她的印象已經改了很多。可是現在看來,那隻是她的偽裝而已,剛剛表現出來的才是她的真麵目。可憐的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認清人的本相呢?
但這都是借口而已,我並不是可憐,而是可悲可恨,我還以為自己真的是什麼好人呢!是好人就不會和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上chuang,不管她是好是壞;是好人,就不應該在和這個女人zuo愛時腦子裏想象著躺在下麵的是曹舂米;是好人,就不會在做完愛後逃避著不想負責任,把曾經認為很神聖的事情當作一場遊戲。
張平易走的時候硬邦邦地丟下一句:“你們男人都這麼惡心。”然後揚長而去,我想她是有理由這麼說的,至少現在的我就不見得比她高尚多少。我們都是一樣的貨色,還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我和你們都一樣了!
是這個世界改變了我,還是我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我不得而知,也不想去深究,現在所有一切對我來說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就這樣好無意義的過完了2006年的最後幾個月,這幾個月是我一生中最不想回憶起的一段日子,我玩遊戲,逛酒吧,在公司裏和女人調情,和周舒旺一起到外麵去找小姐,並且仍然和張平易來往。
隻不過自從和她發生關係後,我們在公司裏已經不怎麼說話了,以前什麼都沒有做,我的心裏很坦然不怕別人說什麼。可現在心裏有鬼,總是擔心這樣下去會被別人發現,不但更會被曹舂米瞧不起,更會得罪劉樣子,隻怕年底就要走人了,我現在還不想走,怎麼說也要等兩年合同期滿了再走,那樣工作也會稍微好找一點。
每次和張平易zuo愛的時候,我都把她想象成曹舂米,隻不過再也不在嘴裏叫出來,每次我都在心裏不停到念著曹舂米曹舂米,然後使盡全身的力氣狠命地衝刺,看著身下的女人痛苦的樣子,我感覺無比的快意。完事以後,疲勞隨之而來,卻再也沒有什麼煩躁不安的感覺了,有時候甚至心裏暗暗得意,這個連周舒旺都不敢動的女人,還不是這樣輕易地被我征服了!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那件事情,我想我恐怕真的就會這樣不斷地沉淪下去。
事情發生在過年回家的那幾天,真的沒有想到那短短的幾天竟然給我的心靈帶來了如此巨大的震撼。
我是臘月二十八晚上到家的,和去年一樣,隻是心情卻差了很多,去年回家的時候因為才剛開始工作,沒有想太多,想到在家裏隻能待幾天,所以顯得格外珍惜。可現在已經工作一年了,又長大了一歲,卻仍然一事無成,一年工作下來掙的錢已經被我揮霍得差不多了,回家的時候身上就兩千多塊錢,我實在有些無顏麵對那些親人的盤問。雖然說現在家裏暫時不太需要我的錢,可是要是被問到現在工資漲了多少,有多少餘款,準備什麼時候買房子結婚的問題,我該怎麼回答呢?
而這些是肯定會被問到的,想想也是,我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要不是上了大學,而是出門打工的話,這個年齡早就該結婚了。實際上,大伯家的梁子虛就是在二十四歲的時候結婚的,他現在小孩都已經兩歲多了,隻不過他親弟弟梁羽雖然和我同歲,到現在還絲毫沒有能結婚的跡象。
所謂沒有能結婚的跡象是有說法的,不管農村還是城市,結婚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你要能賺錢,有自己的新房子,然後才有女孩願意嫁給你。梁羽高中還沒有畢業就不想讀了,出門跟他哥哥一起打了幾年的工,每年回家都沒有省下什麼錢。出門打工本來就不容易,每天辛苦工作然後省吃儉用也就能賺個一兩萬塊錢。可他呢,不但經常歇工,而且又抽煙又喝酒,還到處鬼混,梁子虛是管也管不住,後來索性就不怎麼管他了。
聽說他出門打工的第一年就在外麵找過小姐,錢自然沒有剩餘多少,又怎麼蓋房子結婚呢?所以每年回家的時候都會被家人罵得狗血淋頭,連我父親和三叔四叔都經常當麵數落他,還把他當作反麵教材讓我們絕對不能學他。
正麵教材自然是梁子虛了,小時候梁子虛家裏很窮,初中畢業就出門打工了,這幾年賺下了很多錢,房子早就蓋好了,又娶了一個能幹的老婆,生了一個可愛的小孩。這兩年開始做包工頭,手下有好多人幫他做事,賺的錢更多了,聽說正準備買倆小轎車開著玩玩呢。
前一段時間父親打電話給我說起的時候,我心裏很是羨慕,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上什麼破大學了,現在拿這麼一點工資,剛剛養活自己,還要考慮以後在城市裏買房子,太痛苦了。還不如跟他去打工,說不定我比現在混得好多了。
但也隻是想想而已,要真的換做是我,我也做不到他這麼成功,去年回家和他聊天的時候,他就說這裏麵門道很多的。他做的是建築工地包工,像這幾年蘇州大搞建設,他就在蘇州做過好長時間。要想賺錢,可不能死幹活,要給承包公司的負責人送煙送酒送錢,甚至那些人電話快沒錢了,都會暗示你一下,然後你就得馬上給他手機充錢,每次都是一千兩千的,這樣做起事來就方便多了,你就算把工地裏的一些器材拿去偷偷賣了都沒事。至於這樣導致的工程質量出現問題,是不會有人計較的。
“書上是學不了這些門道的,所以不讀書照樣可以發大財。這個社會啊就是強肉弱食的社會!”當時他這些擲地有聲的話讓我很是感慨,看著他一臉得意的表情,我也不敢對此理論做任何駁斥,更不敢指責他的成語說錯了。隻覺得心裏很喪氣,看來以我的性格和能力,是一輩子也不用想發財的了。
麵對梁子虛的時候我會感覺很自卑,但不管怎麼樣,都是自家兄弟,一年也就過年見幾天麵,總不能躲著不見麵吧。在家裏休息了一個晚上後,第二天上午我先到梁君家去找她,梁君現在已經讀大二了,自從我畢業工作以後我就很少和她聯係了,偶爾也打打電話,卻找不到以前的那種感覺了,以前她說什麼的時候我還口若懸河地發表一番意見,現在我就靜靜地聽著,我現在對這個社會對自己都不明白了,哪裏敢發表什麼高論呢!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家裏看電視,放假那麼長時間了,天天在家看電視應該也很無聊吧。三嬸在家,三叔在外麵談生意還沒有回來。聊了幾句,三嬸笑著問道:“什麼時候帶個女朋友回來啊?”
“我三哥長那麼帥,還怕找不到老婆,真是的,急什麼呀!”梁君說道。
“你小孩子懂什麼呀,你三哥到了該找老婆的年紀了,說不定明年你就有喜酒喝了。”三嬸說道。
我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過了一會我就叫梁君陪我一起到大伯家去,還沒有進門就聽見裏麵傳來大伯帶著怒氣的聲音:“你到底準備怎麼辦?你就準備一直這樣混下去嗎?”
“肯定是在說二哥。”梁君小聲跟我說。二哥自然是梁羽了。
“你怎麼知道?”我問。
“每天都是的,我來了好多次,經常聽到,都習慣了。”梁君笑道。
進了門就發現梁君所料不差,大伯正對著梁羽劈頭蓋臉地痛罵,梁子虛在邊上時不時加上幾句,大嬸不停地歎著氣,而梁羽很平靜地坐在那裏,低著頭也不動也不說話。大嫂和曉琪不在,不知道去哪裏轉悠去了,曉琪是就是梁子虛的孩子。
看到我們推門進來,幾個人都轉頭看著我們,我微笑著叫了聲大伯、大嬸、大哥、梁羽,我和梁羽年紀差不多大,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叫過他二哥。
我的到來讓屋內的氣氛緩和了一點,幾個人笑著和我打招呼,問長問短的,自然免不了我一直擔心的問題。
“找女朋友了沒有,什麼時候帶回家?”梁子虛問。
我看見梁君在那裏偷笑,我隨口應了一句:“還沒有呢,明年再說吧。”
“也不小了,該結婚了。準備什麼時候買房子啊?”
“這個,還沒想好呢,我才剛畢業一年多,現在房價那麼貴,買不起啊!”我無奈地說。
“那到也是,城市裏和農村不一樣,房子太貴了,別急,那天你想買的時候要是錢不夠的話,我可以借你一點。”梁子虛友好地說。
“謝謝!”我對他投了一個感激的笑容。
梁子虛轉頭對梁羽說:“不是我說你,也不是我不借錢給你,要是你爭氣,房子早就蓋好了,農村蓋個房子不就幾萬塊錢嗎?我借給你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你每年都賺不了錢回家,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的。記不記得年初的時候我跟你說過,隻要你今年能帶一萬塊錢回家,其他的錢我先借給你,過完年就把房子蓋好。可是你,又不知道把錢用到哪裏去了,回家身上就兩千塊錢,你讓我怎麼辦?你讓梁子龍說說,我這樣做有沒有道理?”
我趕緊點點頭,表示讚同。梁子龍的話和他的做法我都毫無異議,隻是我心裏卻很不舒服,雖然知道他說的肯定不是我,但我卻無法不聯想到自己。我的狀況並不比梁羽好多少,要不是我沒敢告訴家裏我身上有多少錢,而家裏現在也不找我要錢的話,那恐怕我也要遭受這種待遇了。
我看著梁羽,想看看他有沒有什麼反應,但從他的表情上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我不禁有些佩服起他來了,要是我每年回家都這樣被罵,我恐怕都不敢回家了。
“還不敢回家,你能躲到哪裏去?要不你以後永遠不要回家了。你不知道,”梁子虛又跟我解釋道:“他前一段時間就跟我說不回家了,我說你幹嘛不回家,他說身上又沒錢,回家又是被罵,我說那你想幹什麼,你知道他怎麼說的嗎?”
我搖了搖頭,表示想不到。
“他說現在回家人那麼多,要是找上幾個人一起去路上打劫,肯定發了。你說他說的是人話嗎?”梁子虛顯得怒不可遏。
我愕然地看著梁羽,真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這種想法,看來他的思想真的出了問題了,要不及時糾正,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我雖然墮落,但卻從來沒有想過去害別人,更不用說做這種犯法的事情。
但這裏顯然輪不到我來說他,而且看他默然不語的可憐相,我也不忍心再說什麼。
那天的氣氛很壓抑,我這個局外人都有點受不了,坐了一會就回家了。回到家裏心潮澎湃,如果要讓父母知道這一年我在外麵是怎麼過的,他們不被氣死才怪呢,從小到大我可一直是我們家族的驕傲,弟弟妹妹可都是以我做為榜樣的。我在心裏不停地反省著我自己,也許過完年,我要重新安排我的生活了。
這件事情給了我很大的刺激,然後沒有想到的是,這卻僅僅隻是一個悲涼淒慘故事的開始而已。
那天晚上,時間大概是九點左右,我看了一會電視覺得很無聊正準備睡覺,就聽見外麵好象有人在哭喊著什麼,打開門,聲音就越發清晰了,是大伯家,應該是大嬸的聲音,她的聲音顯得驚慌失措和悲痛欲絕。
“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快去看看。”父親說。
我們趕到的時候,就看見屋裏外圍了很多人了,三叔和四叔家的人因為離得近,已經先到了。梁子虛屋裏的景象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梁子虛躺在床上不停地顫抖,臉色猙獰恐怖,嘴角吐著白沫,曉琪在大嫂的懷抱裏一動不動,大嬸和大嫂在號啕大哭,屋子裏亂成一團,所有人的臉色都悲戚異常,神色慌張,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低聲問梁君:“怎麼回事?”
“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中毒了,曉琪已經死了。”梁君哭著說。
我心裏一震,轉頭看著嘵琪,她像是睡著了一樣,隻是臉上的神色很痛苦,想來死前肯定在忍受著劇痛。再看看正在痛苦掙紮的梁子虛,我心裏感覺從未有過的恐懼害怕。
“有沒有打119?”就聽見父親叫道。
“剛剛已經打過了。”梁羽說。
“110呢?”
“沒有呢?”
“趕緊打,人命關天。”父親想了想又說:“119來可能要一會時間,老四,去把你的麵包車開過來,我們把梁子虛抬上車,先往醫院趕,路上碰到救護車再說,老三,梁羽,梁子龍,趕緊過來幫忙,快!”
四叔是開麵包車出租的,他答應了一聲就往家裏跑去。
我們幾個上去抬起梁子虛,他的身體異常地沉重,我抬起他的一條腿,感覺很僵硬,聽見他在不停地說著些什麼,吐字很不清楚,仔細一聽,好象是在說:我不行了。我感覺心裏酸酸的,天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艱難地把梁子虛抬到屋外,四叔的車已經到了,把他抬到車上,大伯、大嬸還有大嫂都要跟著上車。“不要那麼多人過去,梁子龍,你下來,在家裏陪你著大嬸和大嫂,一會110過來還要問話呢,我們幾個過去就好了。”
我們剛下車,車子便飛快地開走了,大嬸追在車後大聲哭泣,我趕緊拉住她。看著車子遠去,我心裏不停地祈禱,已經死了一個了,老天求求你不要太殘忍。
人越來越多了,附近的人都聞訊趕了過來,有的在不斷地安慰著痛苦的大嬸和大嫂,有的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母親勸住了大嬸,詢問她詳細的狀況。
“前幾天梁子虛說牙痛,就買了些西洋參熬著喝,今天吃完晚飯說還是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房間睡覺了,等西洋參好了以後我就到他房間給他喝,喝了還剩一些就說不喝了,正準備倒掉,曉琪要喝,我想反正這也不是什麼藥,喝就喝吧,就讓她把剩下的都喝完了。當時也沒有什麼事,還在客廳裏轉來轉去,過了一會就喊痛,然後就見她嘴裏吐白沫,一會又吐血,身子不停地抖著,我們都嚇壞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說不會是喝西洋參的吧,再一想梁子虛也喝了很多,趕緊跑到房間裏去看,情況跟孩子一樣。”
說到這裏又大哭起來:“我可憐的梁子虛和曉琪啊!”
“會不會是西洋參有毒啊?”有人在猜測。
“那毒好厲害啊,看著都讓人感覺害怕。”
“不可能,她不是說前兩天也在喝嗎,要是有毒早就出問題了。”有人說。
“會不會是自殺啊?”有人小聲說道。
“你別亂扯了,日子過得那麼好怎麼會自殺呢,再說也不會帶上小孩啊。”有人趕緊罵道。
“那應該是有人投毒了。”
“是哪個天殺的呀,我兒子又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又沒有害過人,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啊?”大嬸哭得更厲害了。
我腦子在不停地想著些什麼,這個事情太匪夷所思了,這種投毒殺人的事情隻有在電視裏才能看到,在我們這裏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我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看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不管多麼不該發生不願發生,但它終究發生了,可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一會,警察來了,問了一下情況,又在屋裏屋外搜索了一遍,然後把我們趕得遠遠的,說要對曉琪做解剖,看到底是中了什麼毒。
已經到了十二點了,警察們解剖完了,說要回去化驗,然後又把大嬸和大嫂帶了回去要好好審訊,我覺得很奇怪,自己家人有什麼好審訊的,該問的剛才不是已經問過了嗎?但也不敢阻攔,隻能由他們去了。
人漸漸地散了,我把他家的屋子都關好,說我們都回家吧,有消息他們會打電話通知我們的,心裏卻在擔心著,都這麼長時間了,父親在醫院都沒有打電話跟我們說一下狀況,恐怕情況真的不好。如果沒事的話,他肯定早就打電話讓我們安心了,但也許是還在搶救沒有結果,不要想太多了,再等等吧。
回到家躺在床上卻不想睡覺,我怕剛一睡著就會有消息過來,但實在太困了,不一會還是就這樣沉沉睡去,夢中夢到了梁飛,他正對著我笑呢,我說大哥你都好了,我都擔心死了,他說好了,都沒有事情了。
醒來了以後,母親已經在廚房裏忙碌了,我躺在床上想著剛才的夢,又想著昨天晚上的事,都有些搞不清楚到底那些事情是真的了,昨天晚上真的發生了那種事情嗎?梁子虛已經搶救過來了嗎?
“媽,大哥已經搶救過來了嗎?”我躺在床上問。
“你大哥已經死了。”母親在廚房裏回答道,我聽見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真的死了嗎?我實在不願意相信,可是又不得不信,眼淚立即爬滿了臉龐,心裏悲痛難忍,我用被子蒙住頭,不停地哭泣著。那個從小一起長大,每年回家都見麵聊天,一起吃飯一起打麻將的大哥就這樣去了嗎?昨天白天看到他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他還答應我等我買房的時候借錢給我的呢。
命運真的很殘忍,他才二十六歲,正風華正茂,他的事業順利、家庭美滿,他走的時候肯定很不甘,誰願意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離開呢!其實我並不恨死亡,也不畏懼死亡,我不覺得死亡是多麼殘忍的事,有生必有死,每個人都有這麼一天的,我甚至隱隱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這樣就可以不用在世間受苦了。
可是對於梁子虛的死我卻異常的傷心,因為他的死並不是自己的選擇,而是被迫接受了命運的安排,這是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讓我們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悲愴的氛圍中。我甚至不敢到他家去,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些傷心欲絕的人們。
從來沒有哪個春節像今年過得那麼淒慘,除夕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都顯得毫無生氣,吃了一點點,我們就都到大伯家去了,我們幾家人都在那裏,悲劇已經發生了,雖然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但至少大家都在一起可以讓死者最親的人感受到一些溫暖吧,這恐怕也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梁子虛的死因已經知道了,中毒而死,是一種很毒的老鼠藥,國家早已經禁止買賣的藥品,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凶手是誰?這個夜晚大概縣公安局的警察們也沒有辦法過得安心吧,因為這宗案子已經被縣裏高度重視,限令趕緊破案。昨天晚上他們把大嬸和大嫂都叫去審訊了,後來聽說又到醫院叫走了大伯和梁羽,但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回了家,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問出些什麼眉目來。
“我的兒子死了,以後日子可怎麼過呀?”大嬸嘶啞著嗓子無力地說道,哭了那麼長時間,現在她都已經哭不出來了。
“大嫂,不要太傷心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又有什麼辦法?不管怎麼樣,日子還要過下去,家裏不是還有梁羽呢?梁羽,你哥哥死了,以後這個家可就靠你了,你可要爭點氣啊!”父親說道。
梁羽點點頭,也沒有說什麼。
經曆了這個慘劇,我想梁羽應該不會像以前那樣過了,不管以前多麼墮落,至少現在需要他像個男人一樣站出來,否則他也真的太不像話了,也真的無可救藥了。
第二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早上吃飯的時候,就聽見外麵有警車發出的警報聲,趕緊跑出去看,車子已經開到了大伯家,等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就看見兩個警察正推著梁羽上車,梁羽的手上好象被戴上了手銬。
“你們為什麼要帶走他?”大伯叫道。
“這個案子還有些疑問需要他協作調查,要是沒事一會就放回來了。”
大嬸趕緊把一件厚的棉襖遞進去,說道:“多穿點衣服,不要著涼了。”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警車回來了,這次是兩輛,卻沒有開往大伯家,而是直接停留在村口,兩個警察夾著梁羽往車下走,一個警察在跟梁羽說些什麼,梁羽用手指了指右前方,然後就往那邊走去。
那裏是一個垃圾堆,他在那裏找了一會,揀起了一個白色的紙包,遞給了那個警察,然後那兩人又夾著他往車上走去。我們在遠方看著,自始至終,梁羽都沒有朝我們看上一眼。等他上了車,我們再也忍不住了,都跑過去。
一輛警車帶著梁羽已經開走了,還有一輛留了下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這樣對他?”我問留下的一個警察,我的語氣帶著不滿,剛剛發生的一切我都沒有看懂,隻覺得他們這樣對梁羽讓我的心很不舒服。
“他都已經招供了,是他投毒殺人的。”
我感覺我的腦子突然炸開了一樣,嘴裏念叨著:“這絕對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殺害自己的親哥哥,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定是你們弄錯了。”
“你不要亂說話啊,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弄錯呢。”那人的聲音很嚴肅:“剛剛你沒有看見嗎?就是帶他來找證物的,多餘的毒藥他都扔在那裏了。你是什麼人?”
“我,我是他堂弟。”我還是不願意相信:“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哪裏有殺人的動機呢?”
“動機還不是為了謀求他哥哥的家產,這種人渣,什麼做不出來。”那人的語氣充滿了不屑。
我的腦子一團空白,這就是理由嗎?心裏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比梁子虛的死更難以讓人接受,可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不會有錯的!這個瘋狂的人,我突然很恨他,過不下去就自殺呀,幹嘛要害人呢?還要害自己最親的人!
那人笑著和身邊的警察說道:“終於破案了,可以回家過個好年了,我們再問一些情況,做一些筆錄吧。”
那警察隨便問了我幾句,我也一一回答,主要是問我了不了解梁羽的性格和狀況。這讓我怎麼說呢,雖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可自從他輟學出門打工後我們就很少聯係了,每年就過年回家的時候在一起玩玩,梁羽從小就不怎麼喜歡說話,我一直認為他是一個木訥而老實的孩子,雖然前天聽到他那個想去攔路打劫的瘋狂想法感覺很吃驚,但也隻不過認為他是隨口說說,又怎麼可能想到他真的會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來呢?
所有的人都在大伯家安慰她們,聽說大嬸剛剛就已經暈過去了。可我哪裏都不想去,現在這個時候所有空洞的安慰都無濟於事,這個打擊對他們來說太大了。即使是對我來說,這個打擊也有些承受不了,我對人性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了,我現在的心像被冰凍結了一樣,原本一直引以為豪的親情都能變得如此罪惡醜陋,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東西能讓我感覺溫暖嗎?
公司放了五天假,本來我準備多請兩天在家陪陪家人的,可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我實在不想再麵對這些傷心的人們了,還是早一點離開吧,在這裏我也什麼都做不了,徒讓自己傷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