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尾聲(1 / 3)

肖西溪走了,雖然他的合同期馬上就要到了,但他還是義無返顧地選擇提前離去。他走的時候我們似乎已經冰釋前嫌了,他也說過他的離去跟我沒有什麼關係,但我知道我是逃脫不了幹係的。如果他不走,我們之間可能還會吵架,就算不吵架,我們之間的矛盾依然存在,隻要我當課長,這始終是不可調和的。

其實劉樣子說得沒有錯,我是應該那樣做的。但肖西溪沒有辦法理解這一點,在他看來,我是在為了自己的利益傷害朋友,他有這種想法所以他當不了課長。而我呢,雖然我已經知道了事情該怎麼做,也能忍心做下去,但心裏始終感覺不舒服不塌實,這大概也是肖西溪說我也當不了課長的原因吧。

事實也是如此,雖然隨著經驗的積累,我的工作做得順利了很多,劉樣子對我的不滿意也少了很多,但我的內心的痛苦卻越來越重,我感覺我每時每刻都在強迫自己做不喜歡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還能強迫自己做多久,就像被判了無期徒刑,永遠沒有出獄的可能,這種絕望的感覺快讓我崩潰了。

每天回到家裏頭痛得厲害,想睡覺卻經常會失眠,早晨實在不想動,要做好久的思想掙紮才能起來,到公司裏就無精打采的,而且對什麼都感覺厭煩,心裏的煩躁一天天鬱積,卻再找不到發泄的渠道。

而和林加迪在一起已經不再是一種快樂了,那次我們確立關係以後,剛開始一段時間出於對她的愧疚我對她是從沒有過的溫柔體貼,但慢慢地我就感覺到身上似乎被捆上了一個枷鎖。我不但要照顧她,要顧及她的感受,還要考慮我們的未來,這突兀而來的責任變成了沉甸甸的負擔壓在我的心頭,讓我在麵對她時總是會莫名的暴躁,我會因為一點小事而突然發脾氣,我的心靈似乎已經不受我自己控製了,等到我發完脾氣以後我會顯得很茫然,我剛才到底怎麼了?

看著她委屈傷心的樣子,我感到深深的愧疚,我不斷地痛罵著我自己,請求她的原諒,我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我的表情是那樣的虔誠,直到她恢複平靜為止。

但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頻率越來越高了,林加迪也越來越受不了我,開始和我吵了起來,吵架的時候我們互不相讓,氣急敗壞,每次她都以痛哭宣告戰爭的失敗,而結局卻是我清醒過來以後轉而去安慰她最終兩人重歸於好。

我沒有辦法解釋我為什麼會這樣,林加迪也無法理解,隻能一邊罵著我是個瘋子一邊傷心不已。

看來真的隻有離開這個地方我才能恢複正常,那天我在思考了很久以後終於決定不再續簽。我直接找了劉樣子,我跟他說我不會再簽了,合同馬上就要到了,我也馬上要走了。

劉樣子聽到我這樣說的時候是一臉的難以置信,誰也沒有想到我才剛剛當上課長,仕途正一片光明的時候突然宣布要走人。

“為什麼要走啊,不是幹得好好的嗎?”劉樣子的語氣從未有過的溫和。

“在這裏已經待了三年了,我想換個環境。”我說,已經決定要走了,我的心情顯得很平靜,麵對劉樣子也沒有以前那麼緊張了。

“到哪裏不都是一樣,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不是的。”我說,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受不了這個壓力而選擇退縮。

“其實不管在哪裏工作壓力都會有的,而且如果你想高升的話,自然承受的壓力會更大,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我點點頭,他說的話不無道理。其實我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就是做不好。

看我點了點頭,劉樣子進一步勸說道:“你現在當課長沒有多長時間,可能感覺很難,實際上你已經做得比剛開始的時候好多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完全適應了。我也很看好你,你好好鍛煉幾年,增加自己各方麵的能力,以後再往上升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對不對?”

我有些心動,但想著自己目前的狀態,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我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說:“謝謝你的看重,但我是真的想走了。”

“既然你真的想走,那我也就不留你了,有什麼打算,找到新的工作了嗎?”劉樣子問。

“還沒有,我想先休息一段時間,慢慢找吧。”我說。

“現在經濟不太好,工作很難找,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再好好想想吧,要是又想留下,再過來找我。”劉樣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沒有再去找劉樣子,劉樣子也安排了人接替我,我把所有的工作交接完了以後,感覺從未有過的輕鬆。我不放心讓林加迪再當助理,就把她調到了產線當領班,工作比之前累了一些,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隻能讓新任的課長多關照一點了。

本想在走之前請一些熟悉的同事到外麵吃餐飯的,但想想還是算了,平日裏得罪了那麼多人,沒有人會為我的離去傷心的,他們肯定在心裏暗暗高興,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高興的,不管誰當課長,他們都沒有好日子過的。

把所有的手續辦完,我就靜靜的走了,沒有再和任何人打招呼,這裏我連一個真正的朋友都沒有,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回到家裏,第一件事情就是睡覺,再也不需要擔心手機隨時響起,也不用在早晨的時候害怕聽到可惡的鬧鍾聲,我可以美美地睡到我想醒來的時候。

我現在還沒有想好以後該怎麼辦,先玩一段時間再說吧,身上還有一萬塊錢,可以不用擔心不找工作餓肚子。但我沒有跟家裏人說我離職了,不想讓他們擔心,也不想聽些我不想聽的話。我現在隻想一個人安靜地享受已經告別了三年多的清閑時光。

每天一覺睡到十一點多,醒來後隨便搞點吃的,然後開始上網看新聞、打遊戲,但我從來不找人聊天,找陌生人聊天那是大學時候樂此不疲的,現在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吸引力了,即使是熟人我也不想聊,這個世界除了家人已經幾乎沒有我關心在意的人了,當然林加迪除外。

畢業工作了這麼長時間,林加迪再也不是剛出校門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她變得現實多了,她之所以那麼容易和我上床,我想也不僅僅是喜歡我這麼簡單,她在心裏認定我能給她帶來想要的生活。但我現在已經沒有工作了,又沒有多少存款,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買得起房子,更沒有辦法承諾讓她過得幸福。

雖然她現在對我並未有太多的抱怨,但我知道遲早有一天她會對我失望透頂的。實際上她對我這次離職已經頗有微詞了,她不理解我為什麼放著這個讓公司裏很多人羨慕的工作而選擇賦閑在家,她更不理解我都這麼大了還沒有為自己的將來做好打算,她不理解我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我們之間是注定不會走得太遠的。

以後的事情我也懶得想得太多,至少她現在還是我女朋友,我就應該對她好點。離職後我的心情好了很多,脾氣也不再那麼暴躁,我們再也沒有那麼無緣無故地吵架了,每天她回到家我都笑臉相迎,如果她餓了我會去幫她把飯菜熱好,她想吃什麼東西我也會趕緊下去買回來。

我在慢慢把我對曹舂米的愛轉移到林加迪的身上去,但與對待曹舂米不同的是,我這次理智了很多,我再也不敢把我的愛全部投入進去,我對我和林加迪的未來並沒有多大的信心,我害怕如果我真的徹底地愛上了她,有一天她離開我的時候,我又會受到痛苦的傷害。

在家裏玩了一個月了,林加迪的抱怨聲終於來了,那天她回到家的時候,我正在玩遊戲。

“就知道玩遊戲,你要玩到什麼時候啊?”林加迪說。

“玩到我不想玩的時候,怎麼了?”我笑著說。

“你就不準備出去找工作了嗎?”

“找,當然要找工作。”我的遊戲正在關鍵時候,沒有心思理她,就隨口應道。

“哪你什麼時候找,聽人講現在工作不怎麼好找。”

“管他呢,等我哪天想找的時候再說。”我的聲音懶洋洋的。

“你,你怎麼能這樣呢,我每天工作累死了,你還有心事在家裏玩遊戲!”她的聲音大了起來。

我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她的臉色很難看,似乎憋了一肚子的氣。我心裏很不舒服,她可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主動向我挑釁。

“你毛病啊,跟我吼什麼?你上班給我打遊戲有什麼關係,我又沒有要你上班,你要是不願意上班,你也回家歇著呀!”我的聲音開始變冷。

“你總要為我們的將來想想吧,難道你真的準備在家一直玩下去,你像個男人嗎?你要我以後怎麼辦?”林加迪說著聲音有些哽咽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就是這樣的人,你要是覺得不想和我在一起,你現在就可以走,我不會攔你的。”我臉色鐵青地吼道。她的話傷害了我,我怒火攻心。

“你……你!”林加迪愣住了,沒有想到我會這麼說,爬到床上痛哭了起來。

我也懶得理她,點了一根煙沉思了起來。其實玩了一個月,我也有些膩了,我也知道不可能永遠這樣玩下去,還是要想好自己的出路的。但我實在不想再出去上班了,我不想每天扛著那麼重的壓力,不想被別人罵,也不想去罵別人,我不想看到四周冷漠的敵意的眼神。就為了在這個城市裏買一棟房子,我就要讓自己永遠過得那麼痛苦嗎?

不,我的生命應該還有別的出路的,我在努力的尋找著我前進的方向。我可以寫小說的,很多年以前我就說過我想寫小說,那時候我隻想把它做為我發泄感情的方式,可現在我突然想到我也可以用它來維持我的生活的。

我可以寫我的大學,可是大學的事情都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而且我也不再想記起,那裏埋藏著我最痛苦的回憶。我至今保留著芷天寫給我的最後也是唯一的一封信,但我從來沒有打開過,我怕我打開以後就又會沉浸在那遙遠而淒楚的故事裏不可自拔,再也不敢麵對現在的生活。

還是放棄那一段吧,我還有別的東西可寫的。我可以寫我畢業以後的故事,我可以寫曹舂米,寫周舒旺,寫肖西溪,寫我自己,還可以寫林加迪,雖然我和她的故事還沒有終止。我可以把我這三年都來的點點滴滴都寫在裏麵。

這樣的想法讓我很興奮,我相信經過了這幾年的積澱,看透了很多事情,懂得了很多道理,我再也不會像大學時候一樣讓我的小說半途夭折。我每天把心思全部放在對我這三年發生的所有事情的回憶中,不再去想找工作的事情,也不再去理會林加迪了。

雖然我很足夠的興趣把我的故事寫出來,但寫作的進展卻就像蝸牛一樣緩緩爬行。總覺得情節不夠精彩文字不夠華麗故事不夠完美,這樣的文字是不會有人喜歡看的,身邊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他們的眼神充滿了鄙視不屑,仿佛在說:就這種東西,我們才不看呢!我心慌了,我趕緊說我改,我一定會讓你們滿意的,我不停地修改,但每次改完以後自己都無法滿意,更不用說讓別人滿意了。

我泄氣了,我知道我的身上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我已經不再是為了宣泄自己的情感而寫作了,我是在為了生存,我是在把它當做一件商品,希望能順利地賣個好價錢。我的顧忌太多了,我不能做到心如止水,自然什麼也寫不了,就算寫出來,也不是我心裏真正想寫的東西。

算了吧,我還是不要再褻瀆文字了,在社會的大染缸裏浸染了三年,我的身上已經有一種臭味永遠無法祛除了,我再也沒有資格去寫我的小說,也永遠無法完成她了。

羞愧和恥辱之後是一種舒心的解脫,我可以庸俗可以墮落可以為了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不擇手段,但絕對不可以因此去出賣我的文字,因為那是我的禁地,是我生命裏的最後一方淨土,如果連那裏也被汙染了,我的心靈將一片漆黑,再也沒有辦法存活下去。

我隻能想別的辦法生活下去了,繼續找枯燥無聊的工作吧,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別的了。我在網上投了很多簡曆,也去了人才市場,我強迫不要想太多,不要再想生命究竟有什麼意義的問題,那些又不值錢,隻是想著趕緊找個工作,賺錢買房子,找個女人結婚,如果到時候林加迪還沒有走的話,那就是她吧,我也懶得選了,雖然我們現在經常吵架。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人都是這樣生活著,他們可以,為什麼我就不可以呢?有問題的不是這個社會,而是我這個人,所以我不應該去責怪這個社會,我應該責怪的是我自己。是我不思進取,是我咎由自取,我浪費了這幾年的時間,不能在浪費下去了,我要趕緊追上他們的步伐。

我就這樣勸解著自己,說服著自己,我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地過正常人一樣的生活了。我現在唯一期待的就是趕緊找到一個好工作。

然而不但好工作沒有找到,就是一般的工作也越來越難找了,我終於看到了金融危機帶來的危害,越來越多的企業在裁人,網上投的簡曆一直沒有動靜,人才市場上也就那麼幾家熟悉的麵孔,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招人?

我把自己的要求一再降低,直到我能接受的低限,但仍然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甚至連麵試的機會也越來越少。我的心裏越來越恐慌,金融危機在愈演愈烈,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全球經濟陷入一種蕭條的境況中,失業的人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我該怎麼辦?

在這種絕望的等待中我的心情越來越糟,脾氣又變得異常暴躁起來。與此同時,林加迪的日子也不好過,公司已經在大規模的裁人,由原來的一萬多人已經裁到了不到六千,還有可能繼續裁下去。林加迪在公司裏還不到一年,資曆淺,隨時都有可能被裁減,她整天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害怕厄運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總是苦著臉問我怎麼辦?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就更加的煩躁了,我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又有什麼心思和能力去管她的事情呢?也許如果我打過電話給劉樣子會有一點效果,但我自從離職後就從沒有和他聯係過,我想把他陰冷的臉孔從腦海裏徹底抹去。而且我天生就不喜歡求人,更不願意他知道我現在生活的窘境,他肯定會在心裏嘲笑我:早知道有今天,當初誰讓你死活要走的,否則不但你自己不愁沒有工作,你要留住你的女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隻能期盼劉樣子念在我曾經為他拚死拚活的份,不要裁掉林加迪,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人一走,茶就涼,這句話再也沒有錯。

那天林加迪回到家裏一臉的沮喪與痛苦,我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被裁掉了,怎麼辦哪?”林加迪哭著說。

雖然已經有預感,但她親口說出來,我的心還是震了一下。我突然很恨劉樣子,他怎麼能這樣對我呢?然後又想到了以後我們都要過沒有工作的日子,我感覺心口越發地沉重和壓抑起來。

“怎麼辦,我能知道怎麼辦?”我沒好氣地回答。

林加迪用一種無法置信的眼光看著我,我也知道這個時候她需要的是我的安慰,需要我抱著她在她耳邊說沒事沒事,需要看到我的微笑和勇氣。但我隻是在心底惶恐不安地念叨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的腦子一下子全懵了。

林加迪慢慢止住了哭泣,不再和我說話,一個人在那裏傻傻地發呆,我也在電腦前抽著煙發呆,外麵的天空一片漆黑,屋裏的兩個人像陌生人一樣互不理睬,空氣凝固了,時間停滯不前,一切都顯得毫無生機可言。

隨後的日子裏,我每天待在電腦前瘋狂地玩遊戲,不再在網上投簡曆,不再去人才市場,不再和林加迪說話,也不再想我今後該怎麼辦,我在逃避,我在自暴自棄,但我並不感到羞愧,因為除此之外,我覺得我再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林加迪已經對我完全絕望了,她買了回家的票,我知道她要回家,卻一句話也沒有說,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天她一個人安靜地收拾著自己的衣物,我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卻始終沒有看我一眼,東西都收拾好了,她長吸了一口氣,準備走出家門,走之前她還是忍不住看了我一眼。

“你真的要走?”我也忍不住問道。

“不走我還能怎麼樣?”林加迪冷冷地說。

“你家人知道你要回去嗎?”我不敢回答她的話,轉而問道。

“我打過電話了,我爸說讓我先回去。”

“你爸,他有沒有說什麼,他,知道我們的關係嗎?”我小心地問。

“他不知道,我沒有跟他講過。本來準備今年回家講的,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林加迪的眼睛又冒出了淚水。

我明白林加迪說的是什麼意思,那一瞬間我心裏突然感覺好難過,我真的太對不起她了。

“那你明年還來嗎?”我無力地問。

“我還來做什麼?你覺得還有什麼意思嗎?你說,你說!”林加迪的聲音大了起來,一臉傷心和憤慨地看著我。

我沒有和她吵,我躲過她咄咄逼人的眼神,“對不起!”我低聲說。

“你,梁子龍,我好恨你,我會一輩子恨你!”林加迪狠狠地丟下這一句,轉身摔門而出。

巨大的關門聲重重得砸在我的心上,我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眼淚隨之流了出來,林加迪走了,再也沒有人和我吵架了,再也不會看到那雙幽怨的眼睛了,再也不用為她的事煩躁了,我應該感到輕鬆,感到高興才對,可為什麼我的心會如此地疼痛?

林加迪走了,我的生活還是一樣的無聊和頹廢,不但沒有任何改觀,反而多了孤獨的感覺,漆黑的寒夜裏,萬籟俱靜,關上燈,躺在床上淚如泉湧,蓋了幾層被子也無法驅除心中的寒意。我有些想念林加迪,但我卻不敢和她聯係,除了給她帶來痛苦和傷心,我還能給她什麼,我是應該從她的生活裏徹底消失的。

可心裏的孤獨到底該如何解決,我現在好想找個人聊天,找個能聽我說話的人。那天上午醒來的時候我開始在手機通訊錄裏一個個的尋找,卻一個個的否決。最終我把目光無奈而又自然地停留在了曹舂米的名字上。

曹舂米的手機我在剛當上課長的時候也打過,早已經停機了,但我還是盯著她的名字和號碼看了半天,我已經好久沒有在心裏很想她了,她現在在老家過得還好嗎?她心裏麵是不是早已經把我忘記了呢?我們的故事雖然早已經結束,但我們走得很近的那一段日子卻是我這幾年來難得的幸福時光,直到現在都無法完全抹去。

我的手情不自禁地撥通了她的號碼,腦子裏還在回憶我們在一起的日子,耳朵裏卻傳來電話接通的聲音。我一下子愣住了,她不是回老家了嗎?不是早已經該換號碼了嗎?為什麼現在還能打通。

電話終於有人接了,我摒住呼吸,心在不停的跳動,嘴裏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喂,說話呀,是不是你啊?梁子龍!”是曹舂米的聲音。

聽著這熟悉而親切的聲音,我一陣激動。

“真的是你,曹舂米!你不是回家了嗎?你又來蘇州了?你什麼時候來蘇州的?我都不敢相信了。”我語無倫次地說道。

“來了有一段時間了,你還好嗎?”曹舂米的聲音也有些興奮。

“我離職了,現在在家待著呢,你呢?是不是在上班?”我問。

“你離職了?我沒有呢,我也沒有找到工作,無聊死了。”曹舂米說。

“我也很無聊,要不我們出來一起聊聊吧,好久沒見了。”久別重逢的喜悅讓我們忘記了曾經發生的不愉快。

“這個……”曹舂米有些遲疑。

“怎麼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不會現在連見我一麵都不願意了吧?”我笑著說。

“不是的,可我真的走不開。這樣把,我給你地址,你到這裏來,好不好?”曹舂米說。

我按照曹舂米給的地址很快地就找到了她住的地方,按了門鈴後,曹舂米給我開了門,好久沒有見麵了,她看上去又年輕漂亮了很多,打扮得很時尚,臉上也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進來吧!”曹舂米說道。

我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笑了笑走了進去,房子很大,裝飾得很漂亮,家具也很齊全,給人幹淨而雅致的感覺,跟我那個狗窩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這絕對不像是租的房子,而是自己買的,可曹舂米哪裏有錢買得起房子,也沒有聽說她在蘇州有什麼親戚。

除非是……,她應該找了一個有錢的男朋友了,我隻能這樣想。

“這是誰的房子,好漂亮,你男朋友的嗎?”我忍不住問道。

“是的。”曹舂米笑著說。

真的是的,我心裏有些發酸,但卻沒有表現出來,仍然笑著問:“你什麼時候找的男朋友啊,我認識嗎?”

曹舂米沒有說話,讓我坐下,給我拿了一杯飲料,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什麼時候找的男朋友呢?”我繼續問道。

“是劉樣子。”曹舂米輕輕地說著,然後看了我一眼。

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怎麼會是他,“你那時候不是說和他沒有關係的嗎?”我的聲音很苦澀。

“是啊,那個時候我和他是沒有關係了,我回老家了,在家裏待了一段時間實在沒有意思,也過不習慣,就想還是到蘇州來找工作吧,我沒有跟任何人說我到了蘇州,我租了個房子,一個人住,然後去找工作。可是現在金融危機,工作很不好找,我找了好長時間都沒有找到,我有些心灰意懶了,想回家算了,可一想到剛出來沒有多長時間,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家,我實在不好意思。”曹舂米說完歎了一口氣。

“所以你就去找劉樣子了?”我略帶嘲諷地說道。

“那我該怎麼辦?我本來是想讓他幫我找工作的,沒想到……”曹舂米沒有繼續說下去。

“沒想到你們又勾搭在一起了。”我恨恨地說。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曹舂米的臉色鐵青:“我和他在一起怎麼了,其實那個時候我就不需要離職,不需要回老家,要不是因為你!”

“是,都是因為我,是我破壞了你們的幸福。”我冷冷地說道。

“梁子龍,你不要這樣,好嗎?我們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你也知道我和你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如果你真的喜歡我,你也應該希望我過得幸福。”曹舂米的聲音軟了下來。

“你覺得你現在過得很幸福嗎?”我反問道。

“是的,至少我不用為找不到工作煩惱,也不用為買房子操心了。他讓我不要工作,就在家裏待著,我現在買了自考的書,每天在家裏看看書,我覺得這樣很好。”曹舂米肯定地說道。

“他有說過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嗎?”我問道。

“是的,他說我們明年就結婚。”曹舂米說。

“你真的相信他嗎,即使他和你結婚,你就知道他會一直對你好嗎?他那種人……”

曹舂米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他喜歡在外麵拈花惹草,可他現在好了很多。而且,這是男人的天性,誰又能保證會永遠對一個人好,你能嗎?你那個時候不也和張平易走的很近嗎?”

“我……”我想說我和張平易的關係不一樣,可一想到我和她連床都上過好多次了,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好了,你的事我也不想問,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指責我。如果你還想我把你當做朋友的話,就不要再談論這個,否則我們真的連朋友都沒有辦法做了。”曹舂米認真地說。

我無語,但心裏卻感覺很難受,曹舂米的話像鞭子一樣鞭笞著我的心,是的,我現在哪裏有資格去指責她,也沒有資格去瞧不起劉樣子,我和他有什麼不一樣的。而且他有房有車,有很多錢,他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我呢?我連工作都沒有找到!我突然地自卑起來,我感覺曹舂米像是在用一種鄙視的眼光看著我,看得我無地自容。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我想起身告辭,但心裏總是不甘心。這時她家的電話響起來了,曹舂米起身去接電話,是劉樣子的聲音,曹舂米和他親熱地聊著什麼。我的心裏悲傷痛苦到了極點,看著她的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笑容,我突然恨起她來,憑什麼你們那麼幸福,而我卻如此窮困潦倒又痛苦不堪?這種恨意在腦子裏不斷放大,再也無法遏止。

電話打完了,曹舂米坐了下來。

“是劉樣子嗎?他是不是每天上班的時候都給你打電話?”我問。

“是的,我讓他不要打,他就不聽。”曹舂米的語氣裏還殘留著幸福的味道。

“他是不放心你,怕你到外麵去鬼混。”我淡淡地說道。

曹舂米愣了一下,臉色沉了下來,“你能不能說話不要這麼難聽,你現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過了一會我表情嚴肅地問道:“曹舂米,還記得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嗎?”

“你提那個時候幹什麼,都過去了。”曹舂米顯然不想在這個時候回憶起往事。

“你真的忘記了嗎?你要是真的忘記了你今天要我來你家幹什麼?”

“我隻是把你當做朋友。”

“是嗎?可是我不這麼想,劉樣子也不會這麼想,所有知道我們以前關係的人都不會這麼想。我們今天還能在這裏見麵,我就知道你心裏始終想著我,不要騙自己了,曹舂米!”我看著她說。

“求求你,梁子龍,不要再說下去了,好嗎?我今天真的不該和你見麵的。”曹舂米低下了頭。

但我卻不理會她的話,我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往事的回憶中,我帶她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我說起我們每天打電話聊天,說起她生病的時候我體貼地照顧她,說起我們到外麵一起吃飯閑逛,我們牽著手擁抱著,說起那天晚上我為她買的項鏈,說起我喝多了以後向她表白她答應我後我們抱頭痛哭。

我也不知道說了多長時間,隻知道說著說著我的眼淚就真的流了下來,曹舂米也沉浸在那段美麗的回憶中,她的眼睛濕潤了。

我起身走近她,跪在她的麵前,握住她的雙手,我說:“曹舂米,你知道嗎?我好愛你,直到現在我還每天都在夢裏想著你,你知道我們不在一起的日子我是多麼的痛苦嗎?”

“可是,那次我跟你說我和我男朋友要分手,為什麼你無動於衷,難道你不懂我的意思嗎?”曹舂米輕聲說。

“我懂,我怎麼可能不懂呢?可是我不得不裝著不懂,我知道我給不了你幸福,我不能讓你跟著我受苦,你應該過得幸福的。我知道那次你很傷心,可你知道我心裏其實更痛苦,給不了我心愛的人幸福,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不知道我不該在你的生命裏出現,可是我真的好愛你啊!”我哽咽著說。

曹舂米茫然地看著我,我起身抱住她,往她的嘴上吻去,她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就在我剛吻上她的一瞬間,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像忽然醒了過來一樣,一把推開了我。

“不能,梁子龍,我們不能這樣的。這樣我對不起他。”曹舂米驚慌地說。

“有什麼對不起的,他在公司裏有那麼多女人,他又想過對得起你嗎?他不是真心愛你的,隻有我,我才是真的愛你!”我又使勁抱住了她,再也不容她掙脫。

“不,真的不行,我不能這樣做,求求你,放開我。”曹舂米的聲音有些軟弱無力。

我早已經被恨意和欲望衝昏了頭腦,我把她抱了起來,吻著她的嘴,往臥室走去。曹舂米在不停地反抗著,但她的反抗和她的話一樣軟弱無力,我知道她心裏很矛盾,她還是愛我的,她根本沒有辦法拒絕我,我在心裏得意地笑了笑,用腳關上了臥室的房門,抱著曹舂米躺倒在她和劉樣子睡過的床上。

激情很快就結束了,我的腦子也有些清醒了過來,看著躺在身邊一言不發的曹舂米,看著她臉上慢慢流下的淚水,我感覺到了深深的愧疚和不安,這是我嗎?我怎麼會用這種方式對對待我愛的和愛我的女人呢?我惡心得想吐,那一瞬間我想把自己完全撕碎,就像剛剛在床上對待曹舂米的一樣。

混混噩噩地離開了曹舂米家,混混噩噩地騎車趕回家,我麵無表情地躺在床上,我的腦子已經變得遲鈍麻木了,身體的所有部位都已經不受我控製,靈魂已經離開了我的軀體。我看到所有人用鄙視的眼光看著我,周嘵勇、肖西溪、張平易、林加迪、曹舂米、劉樣子、趙清風、李瑞和、沈瑞希、梁君,隻有芷天,她是在用同情憐憫的眼光看著我。

快四年了,我終於可以清晰地想起芷天的樣子,我的心顫抖了起來。芷天,你去了哪裏了,你又回來了嗎?我喊著芷天的名字,伸手去抓向她,然後她的身影瞬間消失得不影無蹤。

不,我絕望地喊著,我不讓你走,我要把你找回來,我起身瘋狂的尋找芷天寫給我的那封信,我知道,隻要看到那封信,我就能找到我的芷天了。

信呢,我把它放哪裏了?為什麼這裏沒有,這裏也沒有?我詛咒著,痛罵著,我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找到了那封信。看著芷天熟悉的筆跡,我的眼淚流了下來,芷天,我好殘忍,我把你丟在這個偏僻的角落這麼多年,你孤單嗎?你恨我嗎?

我顫抖著手,慢慢打開了信,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出來。

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我又是痛心又是悔恨,痛心的是芷天竟然對我如此無情,悔恨的是自己怎麼能如此失去理智,做出這種事情來呢?半夜裏給芷天發了一個短信。“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做的,以後再也不會了,原諒我吧!”芷天卻沒有回短信。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已經十點了,芷天房間的門還關著,裏麵也聽不到什麼動靜,我想她可能還在睡覺吧。到廚房煮了兩袋方便麵,想叫芷天起來吃,到了她房門前,卻猶豫不決,門並沒有關上,但我此時卻不敢進去,遲疑了好久,我還是決定進去,這件事總歸要想辦法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