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〇年三月十八日,星期六,淩水市。
作為國家直屬的大型石油國有企業董事長、總經理的楊靜岩,很難得有星期六這麼輕閑的日子,以往都是忙於工作和應酬,而今天他卻沒有什麼事,夫妻兩人早早地準備了晚飯,等著兒子一家人的到來。
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小博他們回來了。”楊靜岩正倚在沙發上看報紙,漫不經心地說。他覺得納悶兒,這個樓洞有電子鎖,以前兒子他們上樓前都是先通過對講器對話。不過楊靜岩也沒有再多想,以為兒子他們遇到樓裏的熟人一起進來了。
楊靜岩的妻子剛打開門,猛地進來了四個不速之客,他們穿著皮夾克,其中的兩個戴著開摩托車用的安全頭盔,每人手裏都提著一把手槍。進屋後,為首的一個大個子衝到沙發前,用槍指著楊靜岩低聲道不許嚷!”
楊靜岩妻子哪見過這樣的場麵,身體早已哆嗦得篩糠一般,險些癱倒在地上。一個沒戴頭盔的人上去將楊靜岩妻子拖到沙發上。兩個戴頭盔的人站在大門兩側,舉著槍,隨時準備應?
付外麵出現的險情。
楊靜岩夫婦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看得出說話的大個子年齡在三十歲上下,從話語中感覺到他並不是殺氣騰騰,“我們無意傷害你們,我們隻想借些錢花一花,因為你們家太有錢了,希望你們配合一下。我們隻要現金,這對於你們來說不太費勁的。”
楊靜岩妻子還有所顧忌,說家裏沒有錢,錢都存到銀行裏去了。”
那個大個子明顯地笑了一下,說你這是緩兵之計,這樣吧,你家裏有多少錢,我就要多少。”他對楊靜岩說你是在年總產值幾十個億的企業當領導,隻要小腐敗一下,就夠得上我們幾十年的工作所得。若要是配合好的話,我們不會再來騷擾你們了。”
他說得很有耐心,似乎是在做思想工作。楊靜岩的妻子還在固執地說錢都存到銀行裏去了,這時立在門旁的小個子躥了過來,惡狠狠地說你別廢話,我們要是在你家翻出錢來,到時候可別怪我們不客氣。”說著便把槍插進褲腰,取出刀走向楊靜岩的妻子。
楊靜岩妻子嚇得不停地哆嗦著,嘴裏還在囁嚅,“錢,家裏是有一點兒,不過,大部分錢都在銀行。”
楊靜岩用眼色製止了妻子,說那好吧,你們看這樣好不好,我家裏有多少錢就拿給你們多少,請你們不要為難我的家人。”說著站了起來,他看到大個子有了讚許的目光,轉身走進屋裏去。
大個子朝剛才的小個子比畫了一下,示意他跟進去。
小個子跟著楊靜岩進了裏屋。楊靜岩躬身從床櫃下的暗屜裏拿出一個布袋,還未等楊靜岩站直,小個子用左手搶了過去。
“還有嗎?”小個子問。
楊靜岩猶豫了一下,把床頭櫃的抽屜打開,將厚厚的一遝國庫券掏了出來,扔進了張開的布袋中。正當他準備將開啟的抽屜推上時,小個子用手攔住了,他把手伸了進去,把放在抽屜中的一個存折拿了出來,然後塞人了自己的懷中。
“這錢你取不出來的。”楊靜岩提示道。
小個子用手在楊靜岩眼前搖了搖,示意他不要做聲。
兩個人一前一後,從裏屋走了出來。
小個子拎著布袋,對大個子比畫了一下,表示事情已經辦妥了。這些人沒有再刁難楊靜岩夫婦,開門便往外走去,那個站在門口始終舉著槍戴頭盔的人最後一個離開,他扶著半開的門,甕聲甕氣地威脅道不許報案,否則我們會殺人的。我們這些人都是有組織有背景的,隻要你們報案,我們就會知道。”
說著,他迅速將槍掖在懷中,閃身出了大門。
淩水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反暴大隊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
內勤陳晶晶連忙接起電話,神情緊張地問廣喂,我是刑警支隊反暴大隊,有什麼事嗎?找人?找誰?”陳晶晶緊張的神情鬆弛了下來,轉身喊道李探,電話。”
探長李吉偉走了過來,從陳晶晶手中接過電話,還與陳晶晶開個玩笑,“不好意思,又讓你費心了,一準又是哪個女生來的電話。”
打電話找李吉偉的是他的一個朋友,說自己老婆的手提兜在商場讓小偷給拎跑了,包裏有兩千元錢和一部手機,求他幫忙給找回來。
“你拿我當啥了,我們反暴大隊是辦特大暴力案件的,你老婆那兩千塊錢就等於捐給小偷公司了,我聽說他們最近為了貧困山區的扶貧,手頭不那麼寬裕。”李吉偉說著跟正在發笑的陳?
晶晶笑了起來,“好了,你放心,我去反扒大隊,幫你立個案,行,一會兒你就過去吧,我隨後就到。”
李吉偉撂下電話。陳晶晶笑著說李探,你這可是不務正業呀。”
“啥是正業?當瞀察的就是命賤,一年到頭,不是這個專項鬥爭,就是那個專項鬥爭。打擊拐賣婦女兒童專項鬥爭三個月,也要我們刑警沒白天沒黑夜地忙,可惜趕上個星期天,今天又有什麼行動,還要求我們必須全員到崗,局長天天喊工作強度要增強,忙得我們皺紋一個勁地增強,就是不見工資增強。”李吉偉邊說話,邊撫摸著臉上的皺紋。
“那才顯出李探的曆史滄桑感來呢。”陳晶晶揶揄道。“行了,咱們也別在這等著了,晚上我有飯局,小陳,你跟我去吧。”
“我一準知道你要那個人的人情。”
“哪個人?”李吉偉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