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痛 波瀾慢慢沉寂(1 / 2)

真相知道了太多以後,人往往會想回到曾經求知欲不那麼旺盛的時候,隻一杯酒,隻一輪月,共賞湖光春色,就已經是人間快樂天了。

“我倒是認識你的。”一開口,卻又有些不知從何說起,我舔舔嘴唇,“你原先還算是有一個蠻高的地位,現在紆尊降貴,在侯爺府中呆著,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希望我爹沒有虧待他,甚至要多多善待他。

“還好,侯爺待我不錯,我這條命據說也是被侯爺撿回來的。”

“是嗎?”

他說起“侯爺”這兩個字的時候,會覺得“小侯爺”這三個字格外順口嗎?

湯擒的聲音變得沙啞很多,臉變了聲音變了,連以往驕縱毒舌的性格也去了三分之二,我真的在想,這還算是湯擒嗎?

但是我的感覺告訴我,他是的,他仍是的,不然我不會這麼心痛難受,內心漣漪也不會一滾再翻一滾,我好想抱住他訴說這段時日發生的一切事,好想告訴他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寶寶,可是我強忍住了。

“剛聽你彈琴,餘音繞耳,意猶未盡,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再為我彈上一首?”我試探著問。

他頓了一下,遲疑道:“有很多曲子我記不起來了。”

“沒關係,就算你隨意撥幾個音,我聽著也很舒暢的。”

可能是我的言談太過隨意,他別開了臉,將琴重新放好:“我記得最牢的隻有這一首曲子,還請皇妃不要見笑。”

我看了他片刻,心中的波瀾慢慢沉寂下去,緩緩低下頭,喃喃道:“是啊,我都是皇妃了,我的人生可真荒廢。”

琴聲悠揚響起,我的淚盈於眼睫,湯擒原先一副小白臉的樣子不單單是指外貌,而是他彈琴弄曲兒作詩書畫都很擅長,沒事還總愛穿著白衣,無論春夏秋冬都搖著折扇,被譽為民間最會用暗器的文人騷客,兼江湖上最有才情的兵器譜前三甲俊公子。

這是他在大岐的身份。

如今一切鬥毆變樣,但他仍能記得他最常彈給我聽的歌,他當時打趣我的毒舌話語仿佛還響在我的耳畔:“人醜就該多讀書,人慫就該多識譜,你懂嗎?別流著哈喇子靠近我,我這曲兒是彈給知音聽得的,隻是讓你順帶著一聽罷了。”

“敢給別人聽我就打死你!”還記得我當時馬上就跟他打了起來,從琴旁打到床上,翻天覆地地滾了一滾,最後才兩兩饜足,抱在一起,也算是忘了誰剛說誰慫,誰又妄想找別的知音……

悠揚地琴聲突然停了,湯擒很猶豫地收手:“你哭什麼?曲子很傷感嗎?”

曲子沒多傷感,令人傷感的是眼前人啊,我搖搖頭,又點了點頭,急忙告別:“失態了,抱歉。”

我這跟神經病一樣的出現又跟神經病一樣的閃退,估計會讓現在的湯擒聯想到我在後宮遭受了什麼非人的虐待,又或者他還會得出一個“宮鬥傷腦”的精彩結論。

唉算了,不想了,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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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自己房門口的時候,看見關苗正在那等著,或者也不能說在“等”,隻是安靜的“守”。聽見我的腳步聲,他一雙豹眼瞪得如銅鈴般,根本還來不及思考就向我邁了一步,最後可能是反應過來了有何不妥之處,他又訕訕地退了回去:“主子。”

“大晚上的你在這裝什麼遊魂呢?趕緊回去睡,”我朝他擺了擺手,“在汴京還有所擔心,可這裏是路不拾遺民風康健的地方,不用擔心。”

關苗沉默以對。

我進了屋,沒想到關苗也跟了進來,還自己把門閉上了,讓我好一陣奇怪:“怎麼了?”

他走近我,想了一會兒才開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如果你想哭的話……”

雖然我並不關心是不是真的想哭這個問題,但還是做出思索點頭的樣子,問關苗:“苗啊,你是不是吃錯了東西?我看上去是像脆弱地隻能以哭來尋求安慰的女人嗎?還需要你在這……給我留肩膀啊?”

“他失憶了,忘記了一切,如果你想讓他記起你,他就會接連著記起那些執念、絕望、悲傷甚至是怨恨,你不願意那麼做,也就不會去試著喚醒他的記憶,你將失去他……所以,你不哭嗎?”

關苗這家夥,真是修煉成人精了!為什麼能分分鍾說到我心裏去?

我側過臉,又將手往外揮了揮:“好啦,就你聰明,趕緊滾。”

我毫不保證我下一秒會不會就失聲痛哭起來,我隻想鑽進被窩裏將自己裹成一個黑暗中的肉球球,好好哭個痛快。失去愛人的感覺就像用刀劈開了你三分之一的身體,今後你就隻能不完整的生活著,隻是為了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