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藍太陽黑月亮(1 / 2)

東邊有個藍色的太陽,西邊有個黑色的月亮。什麼時候?不知道!反正她正在稱讚我的小說《師範生活散記》寫得不錯。我想那當然啦!當了多年代課教師,早發表過不少作品,今天又來讀師範,自然很快就寫出這篇不錯的作品啦!

不過,她又說,主題還欠提煉,語言還欠推敲,缺乏風采……

唔?我不得不刮目相看:她還真有見地,真有一定的文學功底……

在教室?在宿舍?不清楚!她又問我要新作。我又把一篇新作初稿拿出來。她叫我說說大意。我就說,題目是《家庭不是我生活航船的避風港》,長是長了點,可挺好的。作品寫我早有家室。但不幸福不美滿。沒有愛沒有情。我和她性格不同:我內向,她外露;我喜讀書,愛爬格子。她愛往人堆裏鑽,喜築“長城”。我的愛好我的事業她不理解不支持。這不要緊,要緊的是她還不時諷刺挖苦打擊我。我們自尊心都很強。於是便時有齟齬,常有口角。我們和睦沒三天,每每因一些生活瑣事而爭執而反目,像陌路人像貼反的門神。沒有溫馨沒有歡樂。我深深感到,這個家庭不是我生活航船的避風港。——這是作品的骨架。那血自然溫熱,那肉自然豐腴。你自個看吧!

我不想看!她說。

那你的意見?我問罷就望著她那張俏臉,那雙媚眼,那口皓齒。

我不讚成你這樣寫,太低調了太晦澀了,讀了讓人掉淚。該讓人讀後感到歡悅感到美好。該來個180度的大轉彎。該是大團圓結局。我重寫。我們合作吧?!她說。

合作就合作!我說。她也發表過作品的,我見過。

……我匍匐在一張小草坪一樣大的稿紙上。怎麼?這格子一忽兒有盆子大,一忽兒又如蠅頭小。可我的筆也真神奇,它能大能小。她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我。沒有底稿,她講,我寫。她講骨架我添血肉,她講到哪我寫到哪,如行雲似流水。我爬啊寫啊,人早就進入了文稿的意境之中: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和她誌同道合,相敬如賓,如鴛鴦戲水,似鸞鳳和鳴……

發了,我們合作的作品發了,在一家有名氣的刊物上發了——《生活航船的避風港》。我們合作得真好!

……我們的足跡把校園的幽徑,把後山的林蔭,把河邊的石灘串起。揉進我們和諧的話語。啊,一幅有聲有色的奇妙的圖畫!我們在這幅圖畫中談文學,寫作品,有時是我的骨架她的血肉,有時是她的骨架我的血肉……我們在這幅圖畫中談人生,談戀愛,我們希望建立一個生活航船的避風港,就像我們初次合作發表的作品寫的那樣……

這是什麼時候?有沒有藍色的太陽?有沒有黑色的月亮?不用管!這是什麼地方?校園的幽徑?後山的林蔭?河邊的石灘?不用管!反正此刻隻有我們倆。我們擁抱,我們接吻……

先是熱乎乎的,怎麼漸漸就冷起來了?隻聽風聲呼呼作響。

啊,蛇!一條吹風蛇頸中鼓起個大泡,張開個大口吹著風向我們衝來,呀——一聲驚叫,一個激淩。媽的,原來是南柯一夢!

好冷!原來夜深了,床頭的電風扇吹久了。我急忙掀掉開關。

夢境多清晰啊!

於是我慢慢地回味細細地咀嚼……真個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夢境裏我作品的初稿寫的就是我家庭生活的寫照。我們過得很不和諧,很不民主。她要以她為核心,辦事沒商量,有商量也總難擰到一塊去。她想定要做的事你不能提異議,提異議就積怨,就借物發泄,乒乒乓乓。每遇到這,我就感到心跳加速,感到陣陣隱痛,真擔心它會突然停止搏動。每遇到這,我便頭腦暈眩眼前發花,覺得太陽變藍月亮發黑。我想我的精神會不會崩潰?有時我想,就讓她為主自己為輔吧!讓她說了算自己唯唯諾諾行了!讓自己的自尊心受點蹂躪,個性受點扭曲吧!可她並不明白我的忍讓我的良苦用心,反而得寸進尺,火氣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