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網絡化交往方式的工具理性手段,不斷加速著經濟全球化的進程。經濟全球化的最深層的實質是文化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的多元滲透和綜合創新,集中體現為中西、古今多元理念文化、製度文化和行為文化的相互整合與共同創新。文化的整合最終表現為思維方式的創新,特別是各種文化的傳統思維方式在思維目標、主體致思趨向、思維模式、思維方法的重心諸方麵的相互整合,這種整合,可以借助數字化的虛擬網絡語言實現跨越時空維度的創新。經過整合創新將會建構起一種共性愈來愈多的全球性思維。和而不同是建構全球性思維的基本原則。
一、全球化與多元思維文化的共顯
歌德曾經說,理論始終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樹則常青。世界範圍內意識形態時代的終結,使得人們對於文化的研究的視界較為冷靜地回到了日常生活領域,關注人們此時此地的實實在在的所思所想和所為。事實上,人們現實的生活方式,都是曆時性與共時性的統一的表現,都是承前啟後的。目前我們的生活方式中,就充分地表現著多元化的文化矛盾,因為從曆時性縱向回眸中,我們在繼承著曆史的傳統。過去的一百年,中國社會經過了由農耕社會向工商社會的過渡,進而由工商社會向信息社會的過渡,這樣一個“三級兩跳”的發展過程;現階段,從事實上看,這兩次跳躍中,第一次尚未徹底完成,第二次方興未艾,所以在社會生活的共時性上,必然表現為多元化的矛盾積澱,特別是在社會的文化生活領域,農耕文明的儒家文化,工商文明的功利主義文化,信息文明的網絡文化等等,在人們的現實生活中,尤其是在人們的行為文化中相互滲透,互相影響,產生著多元化的整合效應。從橫向的地域性看,西方文化與東方文化的相互滲透,從製度文化的層麵上看,社會主義文化與資本主義文化的相互滲透,從意識形態層麵上看,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和鄧小平理論與現代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矛盾鬥爭,從社會生活的全方位視界看,多元性的理念文化、製度文化、行為文化在進行著錯綜複雜的相互滲透,共同產生其整合效應。這個時代,是一個整合創新的時代。文化需要創新,理論需要創新,製度需要創新,觀念更需要創新。多元文化的整合是實現創新的基礎和途徑。
21世紀伊始,經濟全球化的趨勢日益明顯,資本、產品、服務的全球流動,把人們之間密切地聯結在一起。特別是信息技術的網絡手段,使人們之間的聯係更加快捷方便,地球變得越來越小,全人類似乎都居住在同一個村莊。但是,由於曆史的原因,世界各國的政治體製和文化形態上仍然是各美其美。因此,當今世界,可以稱之為“四化”的時代,經濟全球化的趨勢日益加劇,政治多極化的格局已經形成,文化多元化的現實不斷豐富,信息技術網絡化的手段迅速普及。
多元理念文化、行為文化、製度文化借助經濟的全球交往和網絡化的工具理性手段實現相互整合,必然使得世界文化的人類性的共性特點愈來愈多,而民族性的個性特點愈來愈少。世界各族人民在文化心理上必將能夠美人之美,美美與共,世界大同的美好明天大有希望。特別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根基中,具有海納百川、兼容並蓄的特質,從而使其更具有實現整合的基礎。
二、中國傳統思維何以應對多元文化
儒家的“和而不同”,可以“和”一切文化之觀念;道家的“道法自然”的思想,可以協調人與自然之間的矛盾;墨家的“兼相愛”“交相利”的觀念,可以與資本主義的利益均沾的商業文化相整合。但是,盡管交融、滲透從而整合創新是大趨勢,並不意味著世界各民族的文化因此而失去了個性特點,事實上,人類的各種文化形態,特別是曆史悠久的幾大文化形態,如儒學文化、佛教文化、伊斯蘭文化、基督教文化等,由於各自發生、發展和存在的地域性、民族性的特點不同,在相互整合中,不可能一夜之間泯滅其個性特點,特別是理念文化的曆史繼承性的特點非常強烈。因此即使在製度層麵和行為層麵人為地整合兩種文化,理念也不會使其完全整齊劃一。例如,社會政治法律製度的創設及其評價,在各種文化形態中,都有一個效益與公平原則,其根本就是對於最大多數人的最大關懷的主體性原則,哲學理念上把其表述為“愛”,世界各大文化形態幾乎都有這一共同理念,但各自理解的維度和側重點則各有個性,儒家講“仁愛”,是一種由近及遠的有秩序的愛,所謂“仁者愛人”,並不是說讓你不分親疏遠近和利害敵友地愛一切人,而首先應該愛你身邊離你血緣、利害關係最近的人。一個人連自己的父母及同胞和孩子都不愛,就根本談不上普愛眾生。因而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推己及人,由近及遠的有秩序的愛,構成社會的倫理和法律秩序。而基督教所講的“博愛”(Universal Love),則是一種來自宇宙精神的普遍的愛,因此,我們在傳統的翻譯中,習慣地將其譯作博愛,在於強調無差異的、客觀的、廣泛而普遍的愛,不分敵我親疏遠近關係,甚或要求人們主愛仇敵。強盜搶了你的外衣,你連內衣都脫給他,以表現你的博愛之心。上帝打了你的右臉,你將左臉也伸出來讓他打,以表現你的悲憫之心。可見,盡管基督教文化的博愛與儒教文化的仁愛有共性,彼此可以進行相互整合,但是它們主愛的方式不同,即使整合,各自的個性仍然保留。這就是“和而不同”。這種不同根深蒂固,而並非簡單的表層的現象差異。儒家認為,仁愛之心不假外求,它根源於人的道德本心。孔孟主張,為人由己,“我欲仁,仁將至”,“天道遠,人道近”,“人能弘道”。“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何以據?孟子說,因為人生來就具有四大善端,“惻隱之心仁之端”“羞惡之心義之端”“辭讓之心禮之端”“是非之心智之端”。因此,仁愛與義、禮、智等,都是人的道德本心的覺悟。愛人體道隻須向內反求諸己即可,無須向外用功。由此決定了儒學的踐仁之路徑是一種意向性的非理性的主體性思維。君子的不忍人之心,來自主體內在的道德悟性。看見別人受苦,自己就十分痛苦;看見別人快樂,自己也非常高興。一個人要達到仁智的境界,就要不斷地反求諸己。隻有達到仁、智、聖的境界,才能充分地體道而愛人。這就是修身的過程。孔子講他一生下學人倫而上達天德的道德實踐,到了五十歲才知天命。荀子說,孔子仁而不蔽,所以德與周公齊,名與三王並。看來踐仁達智,實現天道與人道的遙契,並非易事,需要畢生的虔誠努力。但無論如何,這是一條主體性的道路,是一條充滿人性氣息的自覺道路。而基督教文化所講的博愛之實現路徑則是一條客觀精神外在他律的神性化的尋覓和慰藉。耶穌基督被釘上十字架,試圖以他的犧牲喚起人們的博愛心理,這是一種神性的愛,市民社會的凡俗生活中很難實現。基督以自己的犧牲欲感召人們的辭讓和泛愛,他期望人們能夠善解他人,而不可為富不仁,他說,那些手扶著犁拐而不斷向後看,怕窮人趕上他的富人,是永遠進不了天堂的。希望人們以犧牲的精神體現愛,包括犧牲你的財產甚至生命。但耶穌自己的犧牲也沒有給人間帶來福祉,他在被釘上十字架的最後一刻,不得不痛苦地承認,“我給人間帶來的不是和平而是爭鬥”。看來靠神學的尋覓來體現博愛也很難靠得住,即使你十分虔誠也很難做到。因為耶穌基督已做出了最大的犧牲都未能喚起人們的愛心。但無論如何,基督教的博愛精神仍然是很高尚的。特別是它的文化情結將會成為一種個性傳統,在與其他文化相整合時,會相對穩定地保留下來。由此可見,和而不同是參與整合的所有文化的共同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