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再也等不到一個有故事的人(1 / 2)

再也等不到一個有故事的人

繪·心

作者:驪塵

[1]

高二第一次月考後,老班安排阿暖坐到了我旁邊。我抱著一摞書重重地放在桌子右側,跟阿暖之間築起一道厚厚的牆。阿暖可能以為我不太喜歡她,其實她不知道,我的桌洞裏滿滿的都是花花綠綠的雜誌,在我不確定她是敵是友的情況下,隻能以這樣的方式保全自己。

而對於她,我真的算不上討厭或者喜歡,因為在此之前我跟她的交集幾乎沒有。我坐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她在最後一排靠近後門,體育課上我坐在一群女生中間談天說地,而阿暖則在球場上跟男生一樣揮汗如雨,每次考試後我永遠站在紅榜高處傲視群雄,而阿暖則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籍籍無名,我是讓每個家長豔羨的“別人家的孩子”,而阿暖,如果不是我倆忽然之間做了同桌,我甚至都不記得她的全名其實叫“陳暖”。

自習課上我趁講台上的老班不注意從桌洞裏抽出一本雜誌墊在英語課本下麵,右胳膊撐著腦袋身子微微傾斜,做出一副認真學習的樣子。那時候我愛慕高我們一屆的學長,每天挖空心思地從形形色色的雜誌上摘一些酸得掉渣的句子改編一下寫到花花綠綠的信紙上送給他。

因為我成績好,老師們對我上課偷看雜誌的事情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阿暖忽然抽出我藏在課本下麵的雜誌提高嗓音在安靜的自習課上說:“老師,沈依依看雜誌!”老班才把我桌洞裏的雜誌全部收走。我看了一眼一旁的阿暖,她一臉安靜,有一綹頭發在額前打了個卷。

老班並沒有對我怎麼樣,但我是真的開始討厭阿暖了。雖然她依舊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跟我打招呼,不會的題目問我,但我不僅不回應甚至都不會拿正眼看她。直到作文課上,她遞過來一張小小的字條——“沈依依,請放下你的驕傲,我想我們能成為好朋友。”

我當然不領情,彼時,我因為足夠出眾,呼朋引伴,身邊並不缺朋友,至少當時我是這麼認為。

[2]

上課不看雜誌我會很無聊,老師總在講台上嘰嘰喳喳重複那些我一聽就會的知識點。我在作業本上一遍遍地寫下“梁熠軒”三個字,它們密密麻麻地駐紮在白色的紙上,盛滿了我的喜怒哀樂。

梁熠軒是我暗戀的學長,作為模範生的我跟其他人不同,不會將這昭然於眾,隻是把這種情感掩於深深淺淺的字句,在暗處滋生出一朵朵花來,這是我自己的秘密,卻被阿暖發現了。

所以我和她之間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一方麵我討厭她,討厭她的不合群,討厭她的“假正義”,討厭她體育課後衣服濕透的後背,甚至討厭她有些自來卷的短發,總之,我看不慣她的一切。另一方麵,我卻又有些害怕她把我的秘密說出去。畢竟在這個人人自危的重點班裏,能證明我們高中三年全部意義的隻有高考這一件大事兒,誰如果在中途偏了一點軌,就被認為大逆不道。

懷著矛盾糾結的心情度過了一個月,直到期中考試成績公布,我考了令人大跌眼鏡的班級第11名,作為從高一以來曆次考試從未跌出過年級前5名的學生來說,這個結果對我來說足以稱得上噩耗,有如一記悶棍打在了所有老師心頭上。

幾乎一夜之間關於我早戀的傳聞便傳開了。造成我成績像坐滑梯一般一落千丈的,大家默契地認為一定是早戀。老班像著了魔一般,把平日裏跟我有較多接觸的男生拷問一個遍,最終依舊一無所獲。阿暖依舊每天默然地坐在我身邊,安靜地聽課、做筆記,放學的時候背著一隻大大的、鬆鬆垮垮的運動雙肩包安安靜靜走過我身邊。

她從沒像別人那樣對我早戀的傳聞表現出極大的熱情,但我卻從心底認定謠言一定是她散布出去的。因為除了她,再沒有人知道,我從那些花花綠綠的雜誌上抄下來的字句,去了哪裏。

雖然我並沒早戀,我卻真的曾用心寫過11封信,裝進顏色不同的信封,投遞到那個綠色油漆有些斑駁的郵筒裏,我曾想等寫完第12封,我就讓收信的男生知道我是誰。

如前麵提到的那樣,就在我醞釀第12封信的時候,阿暖向老班舉報了我課上看雜誌的事情。

期中考試的失利讓我成為全體老師眼中的重點關照對象。而更讓我接受不了的是,梁熠軒跟別的女生在一起了,那個女生是隔壁班的樊小夏,這讓我莫名覺得很受傷。就好像是原本覺得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拿走了一樣,雖然梁熠軒並不知道我是那個偷偷寫信給他的人。

[3]

我開始課上很認真地聽講,課下把自己埋進書山題海裏,甚至中午能放棄午休的時間在教室裏啃著麵包解數學題。教室空無一人的時候,牆上鍾表“滴答滴答”的聲音像是時光在催我趕路。

沈依依,不能輸,不能哭。

英語課上我又在出神,阿暖拿筆戳戳我,從地上撿起我的作業本。作業本上是一大片顯眼的“梁熠軒”三個字,像是心底深處的秘密被人窺探到一般,我不安地把作業本塞到桌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