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對不起也別說留戀
繪·心
作者:藍與冰
世上總會有一個人,隻一眼便讓你覺得心靈被撞擊了一下,仿佛瞬時曆盡洪荒,相遇就是莫大的驚喜。自此之後,滿心滿眼留下的,都是他最初的樣子。從看到季林朗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就是我一直在等待在尋找的那個人。
我在和黃家俊喝啤酒時,醉醺醺地喊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林朗林朗,多好聽的名字,輕快響亮,就像從舌頭上跳起的兩個圓。哪像黃家俊,名字俗到極點,一個姓就暴露了他性格的最大特點。
每當我發表自己的名字觀點時,黃家俊總會過來敲我的頭,斜著眼睛說:“名字關我什麼事,是我老爸沒文化好不好?你這是姓名歧視是重色輕友!”我就笑得前仰後合:“那是啊,看人那姿色那相貌,你個凡夫俗子怎麼能和他比?”我笑得趴到桌子上,然後笑著笑著,就不笑了。
天知道我有多喜歡季林朗,那樣地認真而懇切。植物都有向陽的趨勢,去追逐那些生命中最寶貴的光和熱,即使太陽永遠不會屬於自己,甚至連注意到自己都希望渺茫,但卻還是一直滿心歡喜地對著他,執著著,卑微著,快樂著。就如同我對季林朗一樣。
每次他打球賽,我就會乖乖地在場外等他,這樣的女孩很多,但是不管刮風下雨每次都在的,也就隻有我一個了。時間久了,他便也記住了我。會主動和我搭話,也會在看到我時暖暖地微笑起來。今天也是,我正無聊地摳著手上幹掉的指甲油,但抬頭一看見季林朗下場了,我就趕忙扔掉了一切,跑到他跟前遞去了毛巾和瓶裝水。他笑了笑說:“還是在你身邊放鬆啊,珍蕊。”
我就像小孩子被老師誇獎一樣地喜不自禁。他的劉海濕濕地貼在額前,身上滿是陽光鹹澀的味道。他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水,深棕色發梢在陽光下濕漉漉地閃著光。仿佛他身邊的空氣都比別處稀薄,讓我一靠近就血壓升高到頭暈。
我樂顛顛地跟著他往前走,看著他曲線完美的側臉心中的歡喜顯而易見。還沒來得及和他多說幾句話,黃家俊就不知從哪冒出來一把攬住了我的肩,滿臉堆著笑親昵地說:“親愛的,今個咱吃點什麼啊?”
季林朗淺笑:“你男朋友?”我白眼都沒來得及翻,猛地甩開黃家俊的手說:“哪有啊,這是我鐵哥們,平時就喜歡開玩笑,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的!”
實際上我和黃家俊之間還真有點關係,不過當然不是男女關係,而是——同居關係。
我和黃家俊的初遇是在這所城市下初雪那天。下完了晚自習,我捧著從小鋪買的暖乎乎的豆沙包往家走,卻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我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穿了一年多的破風衣,瘦骨嶙峋胸無二兩肉的平板身材,忽然讓我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想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人會跟蹤我。於是我大方地轉回身向他走了兩步,揮揮手自以為很幽默地說:“帥哥,你是想劫財、劫色還是劫包子?”
我身後清瘦的少年就仰起頭,比我更幽默地說:“包子。”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黃家俊,柔柔的雪色映著他白淨的臉,細碎的劉海隨意地散亂著,目光炯炯如星芒。他很順眼的臉瞬間毀了我所有關於跟蹤者就是猥瑣大叔的封建觀點。我們坐在小區裏的長凳上,我看他大口大口地吃這幹巴巴的包子,那副餓慌了的吃相讓我都想拿麵鑼邊敲邊警告他:天幹物燥,小心便秘。
我從他的話裏聽到,他父母離了婚,上初中之後就沒人再管他,他一個人在這所陌生的城市上學,前幾天因為和校外人打架被學校開除了,搬離宿舍後在校外找打工卻一直沒著落。他把自己人生的大起大落用幾句話輕鬆地說出來,我卻聽得無比震驚。我說:“好巧啊,我也是父母離婚一個人在外麵住的,但是他們還算有良心,每個月都有給我打生活費。要不,你先搬來和我一起住吧。”
說實在的,我當時隻是出於同情心和他客氣一下,誰知道他卻不客氣地一口應下了,背著裝行李的巨大登山包就和我一起回了家,一路還不停說著:“我主要是不放心你女孩子家的一個人獨處,萬一有什麼意外的多不好啊。放心我沒惡意的,我為人很正派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一路他都沒停下聒噪的嘴,我則微微歎著氣,想著以後別想消停了。
那天的風很緊,我很自然地挎住了他的胳膊,小聲說了句:“好暖啊。”其實這句話的原意是:你和我家之前養的那條大狗好像,靠起來好暖啊。但是天冷得我懶得說完整。當時的我還不知道,就是我這句無意的話,在黃家俊的心裏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那之後他便一直全心全力去對我好,去小心地嗬護它長大開花。
後來黃家俊同學找到了打工地點,就在離學校不遠的沃爾瑪超市,從此他就開始了自給自足的小康生活。每天晚自習後,他都會在巷口等我陪我回家,早上也會買好了熱豆漿和包子留給我起床後吃,偶爾下班早的話,他還會在門口等我放學,所以那天我和季林朗才會不巧地遇到他。
那天回去之後,我狠狠地和黃家俊發了一頓脾氣,恨不能對他來一場庖丁解牛。我氣勢洶洶地揪住他的耳朵喊:“黃家俊你敢壞我愛情我就殺你全家!”
他就笑了:“我全家就剩我一個了,要殺要剮要紅燒隨你便。”我一愣,不好說什麼就安靜了下來。
黃家俊眼睛放低了一些,聲音有點沙啞:“其實那天我看到季林朗和別的女生一起出去吃飯了。珍蕊,季林朗早就有女朋友了。”
我抬起頭,茫然安靜地看著黃家俊墨黑如星子的眼,半晌才輕輕地笑了。
“我知道呀。”
關於季林朗的女朋友,沒人比我更熟悉了。她叫年嘉童,是我們學校裏無人不知的風雲人物,家境優越的貴族千金,不光有著一張人比花嬌的臉,還有著鋼琴九級的證書。開學迎新晚會上她一曲《致愛麗絲》不知成了多少少男心中不會消散的夢。就是這樣一個雅典娜加維納斯的結合體,金光閃閃到天妒人怨的傳奇人物,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何況,她還是我的前室友。
那時候,我們是再親密不過的閨蜜。但在對季林朗一見傾心之後,我就毅然地向學校提交了外宿申請,拖著我山寨LV的拉杆箱離開了寢室。一開始我就了解到了這條路的艱難險惡,也做好了背上小三罪名的覺悟和準備。因為盡頭是我太想要的美好,隻要季林朗在我身邊我的心就會歡樂地跳起踢踏舞,隻要看到他的笑臉我就想吃了糖漿一樣甜蜜幸福,所以我一點都不在乎過程會用多辛苦多艱難。
搬出來的第二天我就給年嘉童寫了一封長長的信,表明了我的決心和誌向。我們決裂的同時帶來的是無數的鄙視和嘲諷,我都不知道自己給她的信怎麼成為了學年裏流傳的小三模範戰書的,使得本來就有些陰翳不善交際的我身邊原本的好友都倒向了年嘉童那邊。我脆弱的友情就這樣輕易地被愛情迫害掉了。
雖然看上去這是再愚蠢不過的行為了,但實際上我卻覺得輕鬆了不少,我可以毫無顧忌地展開攻勢,追逐我的王子了。我就是這麼偏執,心裏對季林朗的喜歡超越了別的所有的情感。我開始追NBA,隻為能和他有些共同話題,甚至認真地思考該和他說些什麼好而煩惱一個晚上,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