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牽機樓(1 / 2)

大荒曆三十五年,菊月,初三,夜,牽機樓。

夜晚出奇的安靜,仿佛白天的喧鬧是發生在另一個時空之中,古人曾有詩言“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此刻的天際就連那似弓的彎月都仿佛厭倦了黑夜的寂寞而離家出走了。隻剩下微弱的星光掩映之下的大地上,一座高聳向天的高樓還能透出微弱的光亮。就讓你我的思緒尋著光明,憑著微風,一起潛入這坐如黑夜燈塔一般高樓中一窺究竟。

空曠的大殿安靜得可怖,仿佛此處的空間已經與黑夜連為一體,而僅有的一點能讓人區分出此處與黑夜並非同類的,恐怕也就隻有在大殿兩旁長明燈火所發出昏暗的燈光的映照下,交錯出一片片影跡的厚重的檀木板了。隨著燈火的不住跳動,檀木板間的影跡也如同活了過來一般讓這一處靜止的空間帶上了幾分妖冶的生氣。而我們不難從跳躍的影跡中看到每一張檀木板上的都似乎雕刻著不同的圖畫,隻是礙於光線問題,無法讓人看清那圖畫究竟畫的是山水還是花鳥罷了。想來就是這惱人的燭火偏偏要不住的跳動,讓看不清影跡背後圖案的我們莫名的一陣惱火,繼而甚至會想要走到燈火邊去懲罰一下這些調皮的精力。隻是,朋友,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好奇心有時候會把我們引向危險,如果你的膽子不是很大的話,還是由我代你去看一看那些調皮的燈火吧。

如同我們的想象一般,能夠如此調皮的跳動的燈火,必然是類似燭火的微弱火光,而我們眼前的也恰恰就是一盞盞火光如豆的油燈。油燈自然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值得一提的是擺放油燈的燈台,那是一種看不出材質的類似於雕塑的藝術品,雕塑的主題倒是與我們如今的審美有些接近,全然都是容貌清臒的美男子。隻不過藝術畢竟還是高於生活的,雕刻於此間的燈台上的美男子居然清一色的都是人魚,是的就是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魚的人魚,魚尾盤繞在地,上半身伸直,如人跪坐一般模樣的人魚。或許唯一破壞美感的地方就隻有那正在發出暗淡光芒的油燈了,油燈的燈火恰好出現在人魚的口中,人魚竭盡所能的仰著臉,努力讓自己的臉孔與脖頸垂直,大張著的嘴中探出一點昏暗的燈火,支持著燈火燃燒的燈油就來自於人魚的口中,仿佛這跪坐在地上的人魚腹中全部都灌滿了這種漆黑粘稠可供燃燒的燃料。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雕塑設計師的惡意,人魚口中的牙齒都經過精細的雕琢,逼真得牙齒讓人看上一眼就會渾身發冷不自覺的讓自己的牙齒輕扣,更不要說此時人魚嘴裏充當燈芯的物事便是人魚的舌頭,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了。

然而,靜止不動的陳設與飄搖跳脫的光影還談不上是此間最恐怖的事情,你看在那光怪陸離的陰影與火光的交疊下,不是還有一個女人正緩步穿行在檀木林立的大殿之中麼。想來此間最大的恐怖應該是這個女人的內心吧。如若不然,她的腳步又怎麼會這麼輕,他的神色又怎麼會如此嚴肅。或許她有什麼不得不出現在這裏的理由,又或者她有什麼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而我們又怎麼知道不是兩者都有呢。

在檀木中穿行的女子,以她嬌小的身材,襯托得身邊的檀木板越發的像是一堵堵檀木做成的高牆。矮小瘦弱的女子沿著“檀木牆”之間預留的的空隙低著頭一步一步小心謹慎的前行,如果各位稍微留心觀察就會發現,大殿中的木牆一共有六十四堵,而這個嚴肅又小心的女子此刻正小心翼翼的穿行在這個八乘八的方陣一樣的“牆陣”的中軸線上。女子微微低垂著秀氣的頭顱,似乎不敢或者說是不願意多看周圍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眼,似乎正是周圍的這些陳設造成了女子步履的謹慎與表情的肅穆。隻不過,無論多麼謹慎的步伐,終有丈量完旅途的一天。而無論多麼謹慎的人也終究會有冒險的日子。就如同這牆陣中的女子,在穿過了牆陣之後直直的就撲向了陣牆陣後麵的樓梯,沒有一絲絲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