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仔(1 / 3)

七仔的父親喜歡在吃飯的時候喝上幾口白酒。在路過他們縣的縣城的時候,我到一家小林店買了兩瓶“四特”。本來想買“黑土地”的。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那兒暢銷的是“四特”,沒有“黑土地”。平常我們喝酒的話,多就是“黑土地”了,二十來塊錢一瓶,檔次當然算不上高的,隻是喝起來感覺還不錯的。但是那兒沒有,林家推薦了“四特”酒,價位也和“黑土地”差不多。於是就買了兩瓶。大大的包裝盒,看上去也很壯麵子的。

那天下午我們出發的晚了一點,到縣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午飯後七仔就躺在床上睡著了,說了讓他女朋友到三點左右的時候叫醒他。我也躺在一邊的床上睡了。當我們醒來的時候看見七仔的女友,在玩彈球的叫做“印度古青蛙傳奇”的遊戲。因為玩的起勁,所以就忘記了叫我們起床。七仔醒來的時候很是氣憤,和她吵了幾句。看他神色,我感覺七仔似乎有幾分的倦意……

也許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失去了剛剛認識時的激情和體貼了吧。好的是的有我在場,他的女朋友也不好發作,算是給了我一點麵子。沒說其他的什麼便和我們一起回七仔家了。

七仔的家人知道回去,雖然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了,但是他的家人們仍然是感覺十分的新鮮。七仔的父親剛從城裏回到家,忙把我讓進了屋裏和我們拉家常。七仔的女友是個乖巧的女孩,到了七仔家也不把自己當成外人,忙著幫七仔的母親燒火做飯,儼然一個好兒媳婦的形象。七仔的父母自是滿心的喜歡。在他們的心目中她是一個標準的好兒媳婦。

七仔的父親和我們談了談有關我們工作上的事情。話題一轉,便談起了七仔的婚事。我一時也無法插話,便靜靜的聽著。

他們父子倆正在他談關於怎麼給七仔在青州市買房子的事情。話音裏好像要先買房子再談婚事的。買房的錢由七仔的父母來承擔多數,隻是家裏沒錢,估計要借債。我不理解他們是怎麼想的,隻是認為大學畢業的人,是應該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構建自己的窩巢,婚姻和未來的房子也不應該不勞父輩們操辦了。也許我回避這個問題,也是過於的慎重吧。突然聽到他們正兒八經的談起此事的時候,心裏卻莫名的冒出了:這麼快結婚幹什麼啊?結了還得離,何必呢?隻是這房子以後好像是個很麻煩的事了!

這樣的話幾乎沒有經過大腦,話語從耳朵裏進去後,心裏瞬間就泛起了。當然,我並不至於傻到會脫口而出的。若是說出來,不論是誰都會以為我神經病的。忽又想想,感覺自己很是滑稽——這不是明擺著拆台嗎!這也許我對他們感情的不太信任吧!於是,我隻有默默的呆著,默默的,心不在焉的聽著他們說話。

晚飯的時候,我陪著七仔的父親喝了點兒酒,我的頭就有點暈暈的了。

飯後,我和七仔一家子人又亂七八糟的又說了一陣子話,忽感睡意朦朧,抬頭看了看時間,已過了零點。七仔的父母離開了當屋,到偏房裏休息。七仔的女友已經在當屋東套間睡下。七仔送我到二樓休息。

“七仔,你小子一來,好像你的爸媽就得給弟妹讓房間了啊!”

“嘿嘿。”七仔麵帶羞澀的笑了笑,“是的啊。”

“咳!你小子啊。你就不能讓弟妹去偏房住一夜嘛!還沒娶媳婦呢!就把老爹老娘趕出去啦!”我半真半假的和七仔開玩笑。

“哦。原來我們也說過的,隻是我媽說,那個屋子裏不幹淨,所以就讓我們住當屋了。”

“哦。你們?”我有點不解,“你說的你們是什麼意思?”

“嘿嘿。那還能是什麼意思啊!就是我們住在哪兒了啊!”

“啥?你們在家裏也是住在一起啊?”

“不住在一起住在那兒呢?”七仔反問。

我感覺有什麼不妥,卻又無言以對,隻有沉默……

又是一個大晴天,皓月當空,涼涼的夜風迎麵吹來,令人精神一振。睡意也消除了幾分。

七仔把我送到樓上,便下去睡覺。我獨自一人坐在樓上的床上,看著門前明晃晃的月光。忽然想起了五子,於是便打了電話過去。

嘟嘟,嘟嘟,嘟嘟……

“喂!誰啊?”

“我。是五子吧?”

“哦。是老大啊!”

“是啊!你不想想,現在給你們打電話的,除了我還會有誰呢?”

“哈哈。說的也是啊……”五子大笑。

“對了。你們怎麼還沒睡啊?”

“老大!今天是周末啊?現在怎麼就能睡了呢?”

“恩。說的是。哈哈……”

“對了。老大,你有什麼事情嗎?”

“也沒的。隻是一點事情想問問你的。”

“你說。”

“我對你們這邊的規矩不是台了解的。所以,我想問的就是,現在弟妹跟你回家的時候,弟妹是怎麼怎麼住的啊?”

“什麼怎麼住的啊?莫名其妙!”

“日!你說不說啊?我的意思是,弟妹給你回家的時候,是你們住在一起還是你們不住在一起啊?”

“靠!你丫問這求幹啥?”

“靠!你小子到底說不說啊!”

“日死!老大,你是不是變態了啊?你弟妹跟我回家,當然是和我媽住在一起了啊……”

“哈哈。五子,別著急,別著急……”

“哈哈。老大,你今天怎麼忽然問起這樣的問題啊?我和你弟妹還沒結婚,雖然在外麵的時候,我們可以住在一起,但是回家後怎麼能象在外麵呢?怎麼也得表現的象個乖孩子啦!哈哈……”

“恩。哈哈。說的是啊。我問你也是有原因的了。因為,我剛才感覺有點不得勁。七仔和七弟妹現在不是回到家了嗎?可是,七仔的爹娘把他們住的房間讓出來,給七仔他們住了。你們這兒的規矩我不是太懂的了,但是在我們那兒,這樣的事情還是不常見的。你也知道,尤其是在我們鄉下的,就是談對象的,沒結婚前回家的時候,也多是分開住的。以我的理解,那就是未成兒媳之前,父母對待女方應該當成自家的女兒一樣的。這也是對女方的尊重吧。”

“恩。你說的沒錯的。嘿嘿。”五子忽然一笑,接著道:“有一次,我和你弟妹一起回家的時候,家裏沒人,我在床上正壓在她身上鬧著玩呢,你叔忽然回家,看見了,整得我們羞的差點兒鑽到床下麵去啦……”

“不是吧!聽你話音裏,那應該是大白天的,你就和弟妹那個……”我放聲大笑。

“去!去!我哪有呐?隻是鬧著玩而已,你小子不要想歪了啊!那畢竟是在家裏,在父母麵前我怎敢過於造次啊!嘿嘿,在外麵的話,嘻嘻,那就隨便了……”五子一句話沒說完,嘿嘿,嘻嘻的笑了幾次,甚是滑稽。

“說的是啊!城裏的不管怎麼樣,也都見怪不怪了。可是這本就是農村了。什麼事情也得多點考慮。就說這樣的事情吧。他們要是成了,倒真的無所謂的。隻是,要是萬一的不成,對男的倒沒什麼,隻是對女的好像就不太好了……”

“恩。也是的。不過,老實說,老大,你這樣想的確是不容易的了。說到底,你還是有點古董的啦!隻是這樣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發生在家裏的了。換個角度來講,要是你經常帶著女友回家過夜,要是你很不幸的話,女友又經常的換來換去的。估計其他人多會看著你是帶‘雞’回家的啦……”

“去求!就是我真找‘雞’,也不會把‘雞’帶回家的啊!不說這個了,六子在不?”

“那小子在隔壁打牌還沒回來呢。要不我叫他一聲?”

“還是算了吧。給我省點兒電話費吧。好了,我沒事了。該睡了……”

“恩。好吧。再見。”

夜已深了,睡意漸濃……

第二天的上午我們就返回了青州市了,我帶的東西除了自己的被褥外,還順便拿了七仔的幾本書。那些是上學時不得不看,下學後沒人會看的教科書。初高中的地理和曆史,小學的《音樂基礎》還有地理的地圖冊。還有一本是小學裏用過的,卻又最為無用的《家庭養殖》了。找書的時候,我們都笑了,現在還想看那些東西!好像是有點瘋癲的感覺。

那些發黃的書給了我很親切的感覺,童年的記憶也在不意間也從哪裏流了出來……

十一黃金周到了,公司放了七天假。我沒有刻意的安排自己的時間,也很少去安排自己閑暇時間,我喜歡自由自在的。在這樣的時間裏,我多數會先選擇美美的睡上一覺,一直睡到自然醒。

這樣的日子裏,我不去理會天的陰晴,不問是日是夜,月缺月圓,花開花謝也都與我無關。既然計劃趕不上變化,我也就不再計劃,一切隨緣……

天空仍舊是陰沉沉的。我懶洋洋的抱著被子睡覺,很舒服。

放假的當天晚上,我按照自己列的讀書計劃,看了幾個小時的書,已經過了零點。該睡覺了,想想前幾日晚上的凍的無法入睡,索性在床上鋪上了兩條褥子,又放了一條厚被子。一切準備完畢,看著軟軟的床鋪,心裏一陣欣喜,慌忙把衣服脫了個精光,一骨碌的鑽進了被窩,渾身頓時暖烘烘的,抱著被子好像是抱著一個柔軟、溫熱的女人……

躺在床上好舒服啊!沒感因為鋪蓋多而覺得熱,雖然屋子裏的空氣仍是陰陰冷冷的,但是被窩裏的溫度正好。

很多的時候,我在夢中就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的。我喜歡夢中的感覺,無拘無束的,可以為所欲為。大概從很小的時候,夢中的我是可以飛翔的,隻是,卻總是飛不高。或許我的潛意識裏有恐高症吧……

很多年了,我已倦於夢中的那種能飛卻總是飛不起來的感覺。每每如此的夢,我總是有種身陷泥淖的感覺。

我曾經看過有關夢中會飛的人在生理上的解釋:腸胃不好,要不就是睡前吃的太飽。我的腸胃一直很好,隻是睡覺前必須吃的很飽,不然就會睡不安生。我曾嚐試餓著肚子睡覺,躺下後不久卻餓的無法忍受,往往會象個“餓死鬼”似的起來尋找可吃的東西。當晚,為了睡的安生,我特意吃的很飽,我有點懷念飛翔的感覺了……

無巧不成書,夢境居然順利進入……

我再次的獲得了飛翔的能力。卻無緣無故的站在一幢摩天大廈的頂層窗前。看看那樓!真個兒好高啊!

孤孤單單一幢高樓,上頂天,下立地,半腰被層層的雲霧環繞著。我的目光穿過透明的玻璃,卻看不見樓下的景物。一片白雲走過,從那雲的縫隙裏,我俯視大地:大地上蛛網似的河道、縱橫交錯的公路盡收眼底;一塊塊碧綠的田地,矮小的如建築模型的居民樓……

雲霧忽地的卷來,如畫的景色不見了,隻見一片白茫茫的雲,一切的美好都變成了幻覺。壓抑,一種異常壓抑的感覺堵在心頭!

天與地被白雲隔斷,就象樹梢和樹根失去了和相連,無依無靠的說不出的一種孤單。我強烈的想回到地麵上去,我想真切的看到大地的樣子……

沒及細想,我已經冒冒失失的一腳踏在了窗台之上,就在我要縱身跳下的時候,一種莫名的恐懼糾住了我的心!

我怎麼會有恐高症呢?不可能的!我的心開始震怒!沒道理!我怎麼會有恐高症的呢!我怎麼會怕呢!我渾身充滿了飛翔的力量,我又為何怕飛翔雲端呢!

就在那一瞬間我知道我在夢中了,卻一時不太肯定我到底會不會飛翔了……

可是我又分明感覺渾身的力量足以飛翔,很肯定的。會飛翔的鳥兒是不怕天高的啊!我為自己的恐懼而羞愧,我怎麼會這樣呢?不就是從上麵下去回歸大地嗎?既然有駑駕空氣的本領,又何必懼怕這樣的高度呢?數年來糾纏與心頭的恐懼,已令我再也無法忍受了。從那窗口,我縱身躍下……

一片雲纏霧繞,一段迷蒙的混沌,眼前一亮,我落在一片潮濕茂密的樹林裏。好熟悉的樹林啊!仿佛是曾經刻在記憶中的一樣。熟悉的令我迷茫——上麵看到的明明是城市嗎?

任何一座城市對我都是陌生的。本以為會落到一個鬧市區的,然而卻不料降落到了一片如此熟悉的樹林!

我在哪兒呢?我問我自己……

四處都是翠綠的槐樹、楊樹,林間的空氣濕濕潮潮的,清新的令我不禁的打了個冷顫。腳下是一層薄薄的落葉,潮濕的落葉三片兩片粘在一起,靜靜的、平整的鋪在地上,微微的翹起的,下麵潮濕的新泥清晰可見。顯然是剛剛的下過雨。

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做水泥樓板的預製廠,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的感覺!這是哪兒呢?我象喝醉了酒,努力的回憶著,慢慢轉身環視。有一所學校,再定睛一看——那不是我們村子裏的小學嗎!我居然回家了!卻又感覺非常的陌生,這是我的家鄉嗎?熟悉和陌生的感覺交織在了一起,我興奮卻又茫然的慢步在林中,眼前忽然又被漫天的霧遮住了……

我沿路前行,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霧……

一縷清晨的陽光破開雲霧,從樹梢射了下來,打在麵前的路麵上,白茫茫的霧順著那道陽光迅速的散開,我能感覺到那束陽光照我身上滑過的曲線,清新、溫暖。霧散開的地方,有一群小學生在做操,一個小女孩淡淡的咧嘴一笑,露出了剛掉的乳牙。我定睛看了看她,卻發現她的目光不是朝著我的,也不知道她在對著誰笑。我看見他們看見了我,並沒發現他們因為我突兀的出現而表現出任何的驚奇,他們的目光與我淡漠的相遇一下之後,又匆匆忙忙的做早操。曾經教過我的老師也在的,我看見他們卻沒和他們打招呼,他們看見象看見的空氣。我隱形人一般在他們中間穿行而過,彼此間隻有流動的空氣……

淡漠,一種異常的淡漠充斥在我的胸膛……

我已經被他們遺忘了!雖然我仍然清晰的記著他們……

我為自己的冷漠感到吃驚!我的激情哪兒了啊?

空氣雖然沁人心脾,卻沒讓我感覺到有一絲的舒服,卻把漸漸的我的心變得冰冷。默默的,我獨自的、盲目的走向樹林的深處……

不遠處有一條小水溝,新同事小張在水溝的邊沿趁著溝沿兒的那點兒高度練習後空翻。隻見他努力的站起身來,使勁的往後翻去,頭著地,沒成功,又不的站起來爬到溝沿兒上去……

看他那動作,什麼動作啊!我笑了。卻又擔心他把脖子摔斷,便走上前去,炫耀一番,順便教他應該怎麼去做……

身邊不遠處有兩個兒時的夥伴,他們在踢球。他們居然看見了我,把球踢向我,雖然沒說話,我知道他們是在和我打招呼讓我陪他們一起踢球。我順腳把球踢過去,也沒出聲,我的意思是我不想陪他們玩,依然慢慢的走我的路。卻不知道要去哪兒了……

阿傑蹲在路邊,手裏拿著兩張照片在貪婪的看。阿傑是我初中、高中時候的同學,鐵哥兒們,我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麵了。我默默的走過過去,站在他的身後,忽然看見他手上的照片卻是娜娜的!

娜娜是我一見鍾情的女孩。讀初中第一眼看見了她後,我就深深的喜歡上了她,如此的一直持續了十來年,我大學沒畢業的時候就接到了娜娜的婚禮的請柬,我沒去,隻知道後來終是無法在一起了。一晃之間又是多年沒見了……

多年來,我隻有娜娜的一張照片,然而卻沒有阿傑手裏拿著的任何一張好看。阿傑和娜娜沒有任何關係的,過去沒有,現在更沒有,也許他們隻是恍惚的知道對方。我早已接受了娜娜和我一生中注定的不能在一起事實了。忽的看見阿傑拿著娜娜的兩張照片貪婪的看,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是吃醋,卻還夾雜著冷漠震驚的心痛!片刻之間,我失去了站立的力量,慢慢的蹲在阿傑的身邊,阿傑看了看是我,沒說話,又扭過頭繼續看娜娜的照片……

路上並排走來三位年輕的教師,我的視力不好,難以看清他們的模樣。地麵上又泛起了一層淡淡的、冷冷的霧,眼前變得渾濁。那三個人影正慢慢的向我靠近。近了,更近了,我終於看得清楚了,兩個女的和一個男的,腋間夾著個書夾。我看東西,習慣於先兩邊後中間的,所以,隻是感覺中間走著是一個高挑的女孩。

右邊是一個小夥子,我第一眼就認出他來了,竟是濤——我中學時候的同學。他不是在蘭州大學讀書的嗎?雖然也應該畢業了兩三年了,隻是怎麼會來到了我們村的小學裏教書的呢?左邊的女孩是我小學、初中學時候的同學,叫梅,她的父親就曾經做過我們的數學老師,她跟著他父親在我們村的小學上學,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就是同學了。初中畢業後讀了師範,幾年前就當了小學教師。應該還沒有結婚的。看到中間的那個女孩時,我突然感到一陣的眩暈——居然是娜娜!娜娜變得更漂亮了,高挑勻稱的身材,光潔圓滑的臉龐……

許久沒見,忽然的看見,仍然有一種突然的震驚的感覺。

他們三人卻是滿臉的冰霜,對我視而不見。淡然的從我身邊走過。我呆呆的蹲在路邊,愣愣的看著娜娜。我保持著看他們走來的方向姿勢,一動不動的蹲在路邊。他們從我身邊走過。濤忽的落後了兩步,走到我的身後,輕輕的拍了拍我肩膀,沒說話,但是我卻分明的聽到了濤的心聲:算了吧……

接著是一聲輕輕的歎息。

我的心被一支包著冰霜的寒箭穿過,傷口上的鮮血還沒得及流出來,卻已經凍上了一層厚厚的冰……

我用雙手抱著肚子,就在那路邊,哭了……

我被夢中的自己哭醒了。睜開眼睛看了看,天剛蒙蒙亮,房間裏依舊暗暗的,勉強可以看得清物什的輪廓。臉上涼涼的,是淚水。從沒為情哭過的我,卻僅僅為一個夢哭了……

心裏冷的厲害,我終於忍不住了,拉過背子蒙住頭,一時間淚如湧泉,我失聲的哭了起來……

良久,終於平靜下來了。

腦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哭泣似乎已經從我的記憶中淡去了。然而今次卻因為一個夢,我哭了。當我從被子下把頭伸出被窩外的時候,眼裏的淚水早已經被被子蹭幹了。沒有了睡意,也不想起床。就那樣,靜靜的躺在床上。

心裏沒有難過,隻是為自己的失控而感到驚奇。沒想到,事隔多年我仍然沒有把娜娜忘記。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娜娜已經很少出現我的記憶中了,就是在夢中也不再有她的出現了。況且,娜娜本就很少在我夢中出現的,仔細的算了算,她至多不過在我的夢中出現過三五次的。也就是說在娜娜還沒結婚的十來年的時間裏,我也隻是平均兩年多才夢到過她一次的。

真的沒想到,在娜娜婚後的三年,我居然又夢見了她。而且,夢境又是那麼的淒涼。

粗略的算了算,從我第一眼看見娜娜到如今已經整整的十三年了。前六年的日思夜想,後四年的斷斷續續,近三年來的幾乎淡忘……

然而,忽的在夢中相遇,那樣的場景,那樣的麵容,卻令我感到世界的冰冷。

城裏人的戶裏不語,鄰裏不言,已是司空見慣了。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就人情淡薄了嗎?

沮喪之後,隻剩下空靈。我渾身懶洋洋的,什麼也不想幹,什麼也都沒幹,躺在床上直到實在躺不住了。遂起來看了看,然後又開始睡覺。

當看不進去書又睡不成覺的時候,我又想起了慧慧。

“喂!”

“是你啊!你在哪兒呢?”慧慧問。

“我啊,我在鄭州啊……”我和慧慧開玩笑道。

“啊!你也太不夠意思的吧!回鄭州了也不給我說一聲,你在哪兒?怎麼不來找我玩啊?”她卻信以為真了,說話很快。

“哦。我啊。現在沒空啊!正在街上看mm呢?”

“你給我住嘴!沒個正經的。快說,你在哪兒?”

“哦。這兒是哪兒呢?嘿嘿,我也不知道,我的眼裏遍地都是的美女,頭暈暈的,也分不清是在哪兒了啊……”我繼續與她玩笑。

“你去死!快說你在哪兒?”

“哦。不知道啊。嘿嘿……”

“你說不說你在哪兒?”說話間,慧慧已經頗為生氣了。我也失去了繼續和她開玩笑的興趣。

“我哪兒也沒去,在公司裏,我宿舍,沒去鄭州。也沒不想出去。”我實話實說。

“你混蛋!我快要死了啊!你還和我開這樣的玩笑!”慧慧忽然很生氣的喊道。

“怎麼了?看醫生了沒啊?”我的心忽然懸了起。

“沒看!反正也沒人疼我!也沒人關心我!就是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你怎麼啦?我給你打電話是為什麼啊?不是想你,不是關心你嗎?看你說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感冒啦!”慧慧忽然蹦出來三個字。

“啊!不是的吧?”我心裏一鬆,笑道:“我還以為怎麼了呢?感冒啊,吃點藥不就得了。說的那麼嚴重。”

“你笑什麼?幸災樂禍了是不?我不吃藥!不看醫生!”

“看看你,都恁大一個人了,怎麼還象個小屁孩似的呢?是不是沒錢買藥啊?要不,我買了,給你送去如何?”

“嗬嗬”被我這麼一說,慧慧笑了,“咳。你就別說風涼話了。我難受的要命,不停的擰鼻涕,鼻子都擰破了。我才不信,你能給我送藥呢!”

“什麼?你不信,我要是給你送了,你該怎麼樣?”

“不可能!就是不信!”

“你為什麼不信?”

“不信就是不信!沒為什麼?”

“哦。算了。你還是去買點兒藥吧。”

“不去!我說過不去,就是不去!你就別假裝關心我啦!還給我送藥!鬼才信呐!”

其實,都是開玩笑的,隻是,慧慧的這麼一句話,很是刺傷的我的自尊心。頓時,一股氣衝到了頭上。

“你也太小看人了吧!你看好時間!五個小時後,我就會到鄭州,到時候我給你聯係!”我語氣堅定。

“哦。你怎麼了?你不是說你不想出來嗎?怎麼又忽然要來鄭州啊?”

“給你送藥!”

“去去去。你想來就來,還打著給我送藥的幌子幹什麼?你要是僅僅為了給我送藥來鄭州的話,那太陽都會從西邊出來了!”

“我老實給你說。你也要好好的聽著,我去鄭州就是給你送藥!但是也不是白送的,你得給我報銷路費。”我心裏不順,也不示弱,隻是不能以情人之間的事情來對待,看似簡單的“送藥”事件,故加了一個附加條件,心裏卻有點報複慧慧似的。

“好!隻要你能來,我給你報銷路費!”

“那可說好了。隻要你能見到藥,你就得給我報銷路費!不準耍賴!”

“行!你來吧!我還不信,你沒事跑幾百裏地來瘋!”

“我不給你說這麼多了。我掛了。鄭州見!”

心裏一半賭氣,一半是心疼慧慧。一個女孩子家隻身在外,生病的時候也沒個人問,而且,這個又是我喜歡的女孩。其實,不可否認,我想感動慧慧,也有一絲的心懷僥幸的看看自己能否與她走到一起的念頭。本無去意的我被慧慧的話激怒了——太小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