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同用另一隻手撥開哈斯巴根，看著他說：“以前，我一度特別害怕聽見‘Gay’‘玻璃’‘搞基’之類的字眼，甚至別人無意間開個玩笑，問我怎麼還不交女朋友，不會喜歡男人吧？我都會很長一段時間覺得惴惴不安。就連上次我和我姐坦白，我都覺得特別心虛，從小到大第一次，第一次我不敢用眼睛對視她。”
多年的積鬱說了出來，陳嘉同眼眶微紅，嘴角卻忽然燦燦一笑，“可是這次，我跟我媽出櫃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我不那麼心虛了，不那麼覺得有愧於誰了，我說得理直氣壯，就像是把別人的事安到自己身上，那隻是為達目的而撒的謊一樣。”
他望著他，聲音就像是一首悲情的歌曲唱到了尾聲，呻吟出一條長長的省略，仿佛是曲終未散的沙啞。
“我愛過，我承認。就在剛才我打開門，突然看見你坐在那裏的一瞬間，我的心還是跳的。”他的眼裏漲滿了淚，一瞬不瞬地望著哈斯巴根，說道：“可是，現在我發現，我喜歡那樣的感覺，那樣能活在陽光底下的感覺，我知道，你也是一樣的。”
“我不是！”哈斯巴根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我準備結婚，隻是為了解除家裏的壓力，我從沒有覺得我是Gay,我就他媽的活在陰暗裏了！陳嘉同，我愛你，我現在就能站在這兒大聲喊出來！”
他指著自己的腳下，像是用了極大的力度。
這是盛京最豪華的酒店的衛生間，這是每天客流量最高峰的時段。
在這樣的公共場合，他居然全程用著字正腔圓的漢語普通話，毫無避忌。
衛生間裏的男人們出來進去，走走停停，有人走出老遠還在回頭看，有人裝作在洗手，眼睛卻不住地朝這邊瞟。
陳嘉同沒有躲，也沒有去理會那些人。
他蹲下來，雙手插在頭發裏，看著自己兩腳中間的黑色地磚，半天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過了多少人的腳步和多少雙眼睛的目光。
哈斯巴根從兜裏掏出煙，遞給陳嘉同一根，他不要，他又收回去。
籲了一口氣歎道：“好了，回去吧！婚禮記得叫我，那女孩兒不錯，娶妻娶賢，這是個能過日子的，你也需要有個人替你打理生活。今後日子過得悶了，或者不順了，你再來找你老舅。”
這一口“老舅”，陳嘉同繃不住笑了，氣氛也隨之平和下來，能平心靜氣地說話了：“婚禮我想盡快，說句自私的，結婚之後我有可能會坦白，但結婚之前，我很怕她會發現。”
“那是自然，好不容易走到這步，知道了就完了。”
林安琪已經無聊到開始敲盤子了。
終於看見陳嘉同回來，她有些怨懟的嘟起嘴，可眼睛分明是笑的。
“她們呢？”
“見你半天不回來，早都走啦！”林安琪噘嘴道。
陳嘉同笑看著她這副小模樣，坐下來，眺了眺老媽和老姐的座位，果然連手包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