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審訊(1 / 3)

且說郭××拿了紙和筆顧不得吃飯,躲在角落裏,憑著記憶,把自己所交代的主要的東西寫在紙上,寫畢,又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有什麼疏漏之處,這才吃飯。那一小碗稀飯,好怕有一兩米熬成,外加少許泡菜。郭××三五幾下吃了個精光。等了好一會兒,那羅師傅才來收碗,順便收了那紙條和筆。郭××道,“你盡快些,可能吃過飯他們又要提審我表叔了。”羅師傅道,“你先顧你自己吧。”說罷,出去了。這裏郭××又坐下來問了身邊幾個牢友。

牢友們大多是不同區鄉的的生意人。其中就有一個大漢問郭××道,“你又是因為什麼緣故進來的。”郭××道,“還不是做了點小買賣,被他們捉進來的。”那大漢道,“這裏麵差不多都是因為做生意的緣故被捉進來的。”一時,兩人互相通了姓名。這大漢姓徐名越。因為在鄉下偷偷賣豆腐被捉了進來。和郭××閑談之餘,歎道,“50年代,我還是公社裏的幹事,那個時候,也曾積極過一陣子。得罪了許多人。後來被他們拿過錯,就沒在公社裏幹。到現在家裏麵也是6,7個小孩子要吃飯。沒得辦法才私下裏弄點豆腐來賣,那些人也就拿了我的把柄趁機報複。公社裏那麼多私下裏賣豆腐的,就拿住我做了走資派的代表。”郭××道,“現在這場運動也不知道對一般的怎麼處理?”徐越道,“管他們的。遲早還不得放了我出去。老子是貧農出身的。”一句話,正說在了郭××的心坎上。想著自己是富農出身,郭××就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下午又提審時候,指導員把郭××帶進了另一間封閉的刑訊室。裏麵除了指導員外,盡是5,6個20歲左右的知青。指導員坐在半公桌旁,看了郭××的所有的資料,厲聲喝斥道,“郭××,你老老實實的說,你還幹哪些投機倒把的買賣。”“說!”旁邊幾個矮個知青也跟著訓斥道。郭××又把上午交代的內容說了一番。指導員怒到,“你是個富農分子,不老老實實的說,休想過我這一關。”說罷,又拍了桌子道,“弄上去,站高板凳!”話音剛落,那幾個知青就拿了繩子反剪著郭××的雙手捆了個結實,又把他推上了短窄的高板凳上。那指導員此時候又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端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道,“我有辦法來慢慢收拾你這些階級敵人,時間還長。”突然又抬高嗓門道,“說不說?”旁邊知青也跟著幫腔。其中一個拿了皮帶照著郭××的背上就是一下子。另一則站在正麵用皮帶抽。郭××忍不住“哎呀”叫了幾聲。低聲道,“我該說的都說了,你讓我還說啥子。”正在這時候,那周隱皓從外麵拿了一份資料進來對指導員耳語了一陣,又出去了。這裏指導員看了看新來的資料又冷笑道,“你這個富農份子,果然頑固。還是你那貧農的同夥識相。他可是什麼都招了。現在你的情況我們也是掌握的了,就看你用什麼態度來對待——快交代問題!”刑訊室裏出現短暫的沉默。郭××心想,“難道表叔已經把打火匙的買賣都交代了,不可能?表叔是老江湖,應該不會。”想到這裏,又重複說自己已經都交代了。“實話告訴你,你的同夥都已經什麼都說了,我們初步決定對他做寬大處理。就看你現在老不老實。你這種態度我們是要加重處罰的。我們這裏的革命同誌可以用任何手段來對付你的。”郭××聽罷,心裏麵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又聽得指導員厲聲道,“你趕快坦白!”,聽得指導員要他“坦白”,這句話反而提醒了郭××想起羅師傅的那句話。於是又打定注意,不能再說什麼,打死也是不能再說的。

審訊持續了一個下午,郭××才回牢房。此時,背上,腳上,渾身都有些隱隱做痛。徐越安慰道,“來這裏,都是要挨些打的。過了這陣就好了。”郭××道,“我到沒什麼,我隻是擔心我表叔,他體質弱,本身又有氣管炎,如何受得了!”徐越道,“那幫人還不是想邀功,借此掙表現,好早點回縣城找個好點的工作。要不然那裏搞得這麼賣力。他們也不敢真的搞出事情。”郭××道,“我表叔是貧農出身!”“那問題不應該很大,放心。”徐越低聲道。

吃晚飯的時候,那羅師傅對郭××道,“你放心,信我都帶到了的,你表叔也基本上明白的。”郭××這下才心中才有了底。連續幾日審訊,那幫人也沒什麼收獲。這日,那羅師傅又遞信說李青也造了,這幾日他也在受審訊,跟他說了坦白從寬,牢底坐穿。那小子骨頭軟,挨不住,隻怕把你們供出來。好得我已經說了,讓他不要連累朋友。他也應了。這裏郭××開始忐忑不安起來。一連幾天下來,羅師傅又帶信說,那李青,雖然現在被那幫人嚴刑拷打,交代了許多事情,卻始終沒有牽累朋友的。這下隻是苦了他自己。現在那幫人一味地要他交代問題,已經沒完沒了,一時,羅師傅又自去了。

單說這幾日,茶館裏麵大都議論份份,漫言胡弄胤被查抄之事。那些曾經有生意上來往的茶友們無不歎息。那楊老師聽罷,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的,惟恐胡弄胤牽累自己。提心吊膽過了些日子,等了幾日,見沒什麼事情,才漸漸地放下心來。隻有那洪國力聽得胡弄胤造了。簡直如五雷轟頂,自覺少了自己的衣食父母一般。雖然成日裏坐茶館,有那可憐他的茶友替他開那2分錢的茶錢,可畢竟沒有人再願意賣他些價格低廉的糧票,再也沒有人不計成本地供應他少許打火匙……最主要的是再也不會有人得知他洪某人被市管會或者政府的人沒收了貨物,就主動替他承擔損失,再也沒有人隔三叉五的請他吃飯,把他待如上賓一般,還聽他過去的輝煌的人生經曆。一連幾天洪國力都到縣城裏坐茶館,打聽國鄉些消息,得知又有些茶友紛紛落網,其中有個叫李青的,知道其是胡國鄉的大主顧,少不了又歎息一回,一筆生意沒有做,便回家了。接下來的日子,眾茶友躲的躲,收手的收手,落網被抓的……洪國力也覺得生意難做了許多。那些陌生人手頭的東西又貴,偶而買過來,又賺不到錢。再加上有病在身,也沒錢去買藥。隻是一心想這胡弄胤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從牢房裏麵出來。

轉眼又是年底,洪國力接到公社通知,這幾日不許隨便走動。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也隻得呆在家裏幾天,原來是公社又開批鬥會。眾人又把洪國力捉去站了會兒高板凳。那洪國力,已經是60多歲的人了,在高板凳上站了幾個小時,又沒有怎麼休息。隻覺得胸悶,心慌,也不知道大家在批鬥他些什麼,仿佛聽得有人說他作生意,走了資本主義道路,投了社會主義的機,就一個不小心就跌了下來,人事不知。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自己的茅屋裏。隻覺得口渴,想喝點開水。極力想爬起來,那裏還爬得動。迷迷糊糊好象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睜眼一看,見是自己的同一個公社的茶友。該茶友姓錢,也是50多歲的人。因為時常從洪國力這裏買些糧票,布票,兩個人來往甚密,再加上都是上了歲數的人,也同情洪國力孤苦零丁的,無人照料。今見洪國力爺挨了批鬥,被眾人抬了回來,已經是奄奄一息,就留在洪國力茅屋裏照顧。好不容易見洪國力醒過來了,就問他想吃點什麼。洪國力隻說就想喝點水。他又去燒點水。燒開了水,想找個幹淨碗,也找不到,不得已,這才在灶台上找了個碗,先洗了一下,從鍋裏麵舀了些開水盛在碗裏,涼了一會兒,這才端了過來,扶洪國力起來喝幾口,又扶他睡下。錢茶友順便又問洪國力吃不吃點什麼。洪國力躺在床上搖了搖頭。錢茶友又道,“不吃東西怎麼能行。”一邊說,一邊四處找,滿屋裏,就發現還有點紅苕。因道,“洪國力,我幫你煮點紅苕,你想吃的時候,你就吃點。”一邊說,一邊又去找幾個紅苕洗了放在鍋裏頭。這裏,洪國力又想掙紮著坐起來。劉茶友忙過來扶他坐定身子。因道,“洪國力,你想說什麼,你就給我說。好歹我們也是相識了一場的。”這洪國力歎了口氣道,“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欠胡弄胤20元錢,這輩子可能還不了,隻有20年以後來還他了。”錢茶友忙道,“洪國力,不要這麼說,好好養病,過幾天,你的病好了,我們又去集市上喝茶。馬上都又要過年了。你也不要東想西想的。”正說著,公社的民兵隊長走進來,瞧了瞧,對洪國力道,“今天,你是怎麼回事情,裝摸做樣的,明天上午,我們還有個批鬥會,10點鍾你要來!”洪國力忙道,“是!”錢茶友道,“還來啥子?你不鬥他,他都要倒了,你還鬥他幹啥子?”那隊長冷笑道,“你不管!”說罷出去了。這裏錢茶友道,“洪國力,不要理會他,這個傻兒剛當了民兵隊長,自以為很大個大官,不得了的很。”“明天要去,要不然就是態度不好,他們還不又有了把柄。”錢茶友聽罷,也不再啃聲。把煮熟了的紅苕放在碗裏。對洪國力道,“我明天再來看你,紅苕就放在這裏,你要吃就自己吃些。”說罷,出去了。

次日,一大早,錢茶友便又來看望,一連喊了幾聲,也不見動靜,忙跑到床邊來看,才發現洪國力早已經死了多時!忙去公社裏報了。那公社書記又帶了一幫子人,來看了。那民兵隊長便道,“沒想道,這個老特務太是狡猾,曉得這幾天要批鬥他,他狗日裏就跑到陰間裏去躲了。”公社書記因問洪國力有無親戚。有人說洪老頭還有個姐姐。便忙讓人去通知洪國力的姐姐。那知道,那洪國力的姐姐對來人道,“我那兄弟,13歲就出去做了國民黨的人了,已經幾十年前就劃清界限,沒有來往了。如今他的死活好歹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了。是埋或者燒按照由你們看著辦。”來人聽罷,又來向公社裏如實回報。公社裏麵就找了幾個人在洪國力茅草蓬蓬邊上的土裏挖了個坑,將就洪國力的爛綿絮裹了屍體埋了。這一年大概是70年底。這位國民黨的大官就這樣離開了人世界。時人傷之,曰:一場人生,半生榮耀,半生淒涼。昔日誇耀,那敵他堪傷晚景。一抔黃土掩盡在世的寵辱。漫言當官好,終究是墳頭下麵藏了幾則故事,枉作了說書人的笑談,多勾了幾個看客。

且說王冬旭,自政府來查抄那日起,便呆在家裏麵,聽候政府的傳喚。私下裏又估算著恐怕會被罰多少錢。果然,半個月不到,那革委會就傳出話來,先交兩千元的錢的罰金。冬旭心想,“當家人在他們手裏,也不知道何時能夠出來。現在卻又要繳罰金,如果就這樣繳上去,那無非是向那幫子人表明還有餘錢在手裏,他們也是不會尚罷幹休的。10多年前農會不就是對地主門用的這種手段,非要把地主的金銀詐幹淨才會罷休的。如今,在這時候還需要裝窮才是上策。”想到這裏,冬旭也就繳了一千元錢,隻對周隱皓等人說沒有了。剩下的隻有四處去借些來方能湊上。周隱皓等人哪裏肯信,又帶了一幫子人來冬旭家裏突然搜查。搜來搜去,就見家裏麵隻有幾籠補丁重補丁的夏布罩子和幾個裝些舊衣服褲子的櫃子外,也就找不出什麼了。隻得對冬旭道,“你還剩下一千元的罰金,你可得想辦法交齊了。”冬旭道,“我現在手裏麵也沒有什麼錢了,隻有慢慢四處親戚借來,等湊齊了,我在交上來。”那周隱皓聽罷,又四處看了,見家裏卻是沒什麼東西了。才相信冬旭所言是實際情況。知道冬旭確實拿不出錢來,道,“那你湊齊了,就把錢交到稅務局去。”說罷便出去了。這裏冬旭算計到家裏還剩餘多少錢財,又拿定主意,剩餘的罰金自然是不能輕易交少去的。

到了這個月底,那周隱皓又來催促餘款。冬旭也隻說沒有借齊。又順便問了自己當家人現在牢房裏麵的情況。那周隱皓隻說胡弄胤的問題已經弄清楚了,可以接受家人的探視。冬旭忙備了些飯菜去看望。那監牢裏麵也是人滿為患,也沒有個專門的供家屬探視之處。牢房裏的管理人員也就直接把冬旭帶到牢房裏。那胡弄胤接過飯菜,見其餘的犯人都饑腸轆轆瞪望著胡國鄉手裏的飯菜。胡弄胤也隻好讓每個人大家都吃點。回頭又對冬旭道,“以後不要再送來了,這裏麵每個人每天三倆米一個人,大家都餓得很,人又多。散不開的。”冬旭見弄胤頭發都已經白了。就問道,“才一個多月,你的頭發怎麼就白了。”弄胤笑道,“這裏麵的人差不多都這樣,這一個多月,每隔幾天就提審我,到昨日,他們才說了結我的案子。也不知道以後還審問不?現在就是晚上有些咳嗽,還有就是這個手和肩膀有些生疼,估計被他們倒吊過幾回之故。”說到這裏,又問家裏的狀況。“娃娃都很聽話——你不用擔心。就是被他們罰了些款,飯還是吃得起。”弄胤聽罷歎了口氣,道“小郭呢?”冬旭道,“情況不清楚。現在不允許去看他。他自己本身是富農出身。”弄胤還想說什麼。外麵管理人員就又開始催促了。冬旭也隻得告辭。

原來,這郭××和胡弄胤因為有了羅師傅在中間遞信息,兩個人的口供大體都對得上。那集訊隊裏的人再怎麼審問,兩個人也都隻把頭幾日說過的重複再三地交代,而對那些沒有把柄在政府手裏的事情則一概不談。周隱皓等人也就此準備做罷,於是參考了兩個人的出身,給胡弄胤判了一年,而郭××則給判了二年。總罰金3000元錢。誰知道,胡國鄉在裏麵呆了半年,就時常吐血不止,那周隱皓等人見胡弄胤一身盡是骨頭,病情一日重似一日,恐怕再關押下去,胡弄胤也許會死在牢裏麵。忙讓冬旭湊齊罰金,就好放人回家。隻說是監外在執行半年,餘下的半年時間內,要求胡弄胤隨傳隨到。那冬旭聽說隻要交齊罰金就可以接當家人回家,自是不敢怠慢。忙交齊了罰金,把胡弄胤接了回來。

隔壁的龍老婆子見狀大聲道,“二哥,你怎麼頭發全白了。又這麼瘦。”弄胤笑道,“那裏麵呆了這麼長時間,怎麼會不瘦。”龍老婆子嘖嘖咋聲不止。

這晚,一家人都很高心。冬旭隻勸弄胤在家中靜養一段時間。又說,還有1000多塊錢在手裏。加上外麵的帳,還是有將近2000元錢的,現在隻消國鄉在家養病,等過了這段日子,日後再做另外打算。

一時候,又有親戚朋友得了消息,來看望。其中那位揚老師親自上門來還了些錢。兩人好久不見,說了各自的情況。因說到那洪國力,臨死的時候,說有二十年後來還所欠的錢時,弄胤忍不住掉淚。難受了好一陣子,隻道,“洪國力,說這麼重的話,叫我如何受得起。”揚老師也是禁不住悲淚,說到自己的近況,揚老是更是唉聲歎氣,道,“隻到自己沒有事情做,一大家人,連他在內就有6張嘴的。實在沒有辦法,現在自己也隻得去了縣城外的‘矸子山’洗煤為身,我那大兒子,經常幫著我在煤山附近洗煤碳,剛開始就喊腳痛。我想可能經常爬煤山,洗煤。腳痛,可能過幾天就會好。沒想到,到醫院去看,原來感染了碳疽。治療了些錢,醫生最終說要鋸腳才行。我的意思就是向你借點錢,給他醫治。後來聽說,你都被他們問起了。也沒來找你了。”弄胤道,“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揚老師又道,“沒想到,老大得知我沒辦法借到錢,他自己也就不願接受治療了。”弄胤問道,“怎麼不去醫治”揚老師道,“我那老大很懂事請,他覺得我是被打成右派的。一大家人,現在就主要靠爬煤山,又不比得往年有點生意,現在光靠洗點煤來養家吃飯。如何來錢醫治。再則,鋸了腳,娃娃這輩子怎麼活。沒有了腿,那還不如死。他自己說他好歹就這樣了。老天爺讓他死,那是命中主定的。那也沒辦法。萬一老天爺開眼,又好了呢?”聽罷,揚老師也不禁老淚縱橫。在一旁的弄胤,也不禁長長歎了口氣。揚老師道,“也好,我讓他去醫治,看他才18歲的份上,同情他,既然這麼說,我也不管他了。實際上,我也沒有錢。”國鄉問,“現在怎麼樣了。”揚老師道,“上個月死的,還不是一把火燒了。哦,現在家裏就少了張嘴巴而已,銷脫了個有病的禍患。”說罷,楊老師又問及牢房裏的情況,胡弄胤也詳細說了其中的經曆。兩人禁不住唉聲歎氣,說現在這麼多的朋友都被捉進去了,日後哪裏去找這麼多的生意場的朋友,也不知道日後的生意如何做。楊老師又問了小郭的事情,胡弄胤隻說不是很清楚。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楊老師起身告辭。送走了楊老師,胡弄胤又和冬旭說起小郭來,順便說到鄧老師,冬旭就提起她女兒了。國鄉道,“鄧尚稀借了小郭這麼多錢,也沒聽鄧老師提過。”冬旭道,“她現在肯定不會理會你小郭。過去你有點錢,還要來找你,你現在都倒黴了。她自然不會管你了。那些錢是小郭私下裏借給鄧尚稀的,那鄧老師表麵上裝著不知道,背地裏也不知道那鄧老師如何在教導的。”父親道,“我聽有些茶友告訴我,鄧老師在背後,說小郭走路兩肩膀有些起伏和搖晃。老運不好。”母親道,“他既然這麼會看象,看到小郭老運不好,就不該放縱自己的女兒和小郭來往。我總覺得從頭到尾,就是他鄧老師,在指示她出來騙小郭錢。什麼被政府沒收,我看十有八九是自己私吞了。”父親道,“不管他,反正,那是小郭自己的事情。”兩人又商量了一會兒家務事。方才休息。

轉眼又是中秋,那鄧老師上們來看望胡弄胤。閑話間,胡弄胤順便就提及鄧尚稀。鄧老師隻說是女兒已經出嫁了。原來,這鄧尚稀生得有幾分資色,被公社書記的兒子叫鄒詳生的,相中。這鄒詳生,便私下裏托了媒人來說。鄧老師到頗覺得意外,也沒有立即答應。那鄒詳生便以為鄧老師不願意,讓那民兵隊長出頭,私下借運動的風頭要準備審訊於鄧老師,無非說他私下裏搞封建迷信,自己又借這個機會出來做好人,打圓場。自是給鄧老師留下個好印象。暗地裏又讓媒婆上門說親事。這鄧老師原本就是想攀這趟權勢,日後也可以挺直些腰杆子好走路。雖然公社書記的兒子按照自己的像理來說,不算最好,但隻想著公社書記這一層麵上,再加上媒婆的撮合,其次,自己的女兒年紀也大些了。這鄧老師就答應了。告訴自己的女兒,這鄧尚稀起初還不同意,隻因為心裏麵有了小郭,現在自己的父親又突然要將自己嫁給半路鑽出來公社書記的兒子,心裏麵自是不願意,那鄧老師隻得勸自己的女兒,說那小郭是個老運不濟之人,又是富農出身,更何況現在還在牢裏麵,恐怕這輩子都已經完了。這女人原本也是見異思遷的人,過去,隻認得郭××就隻覺得這郭××是自己的意中人,現在父母和親戚又說公社書記的兒子好,自然就改了這主意。早把昔日裏和郭××的恩情拋到九宵雲外了,遵照父母的意願,嫁了過去。這鄧老師自攀上這門親戚,自己在家鄉也算有了靠山,大搖大擺的在自己家鄉裏麵做起生意來,那些人也不敢管理。更有那些鄉下的人,趁機巴接與他,還替他攬生意。以致於公社裏過去搞封建迷信的大多又開始出來活動。更有外地的人,因在本地方上不敢活動的,也趁機來此遊動。於是,大多沾了這鄧老師的光。一時,這公社裏有了燒蛋的,放陰的,看水碗的,麵相,算掛,測字的……應有盡有的。即使上頭有政策下來,這鄧老師也得了風聲,躲風頭去了。那些沒有消息的也就被做了靶子。如此一來,鄧老師也甚覺得自己突然有了體麵似的。前些日子,鄧老師聽說胡弄胤從牢房裏出來,便順便過來看望。問了這胡弄胤的近況,也就眉飛色舞地說起自己如何風光,又說自己自應答了女兒的親事後,在當地也沒有人在敢來找他的麻煩。胡弄胤才想起了冬旭的話果然有些道理的。心想,“這鄧老師教唆自己的女兒出來和小郭交往,果然是不能交心的人。看來,還是古人說的好,輕易斷人死生,那是淡薄之流。”於是,對這鄧老師就不似往日那般熱情。次日那鄧老師告辭而去。胡弄胤也不挽留。

郭××大約被關了一年,郭××就被放回鄉下,監外執行一年,由當地公社看管。那公社的幹部不過是應付當時,平時也不願意得罪這郭××,更何況與郭××都有些沾親帶故得,那裏有心思去管理這郭××。所以,郭××出來以後沒多久,他便到縣城裏看望胡弄胤。兩人相見,分外高興。互相寒暄了一陣後,弄胤又問起郭××的打算,郭××道,“現在沒有什麼打算,隻有等日後慢慢地再說。那邊雄靖鳴邀請我去作藥材生意,我也沒有敢答應。”弄胤道,“反正你去看一下,先可以看她門怎麼做的,也並無什麼妨害,當門手藝來學。說不定日後也是門路。”郭××聽罷,甚覺有理。便道,“還是表叔說得對,當門手藝來學,總比閑著好。”自此,這郭××就跟雄靖鳴去了半個月,又回來對弄胤道,“我是不能跟劉變承學賣藥了。”弄胤因問何故。郭××道,“他們盡買些假藥,不過是用些牛筋,或者牛骨之類的冒充虎骨,又用些其他雜類草藥老冒充名貴藥材。”弄胤因道,這是沒有良心的人做的。不去學也好。郭××道,“他們的藥隻是吃不死你,又治療不好你的病的。”弄胤又歎口氣道,“劉變承的父親解放前也是有名的醫生,沒想到他這兒子卻幹了這些勾當,不學他的也好。”郭××道,“過去管得沒這麼緊,還能夠進些藥材,現在,四處都進不到藥材,那劉變承一大家人,不這麼做,他如何養這麼多人?還不是被逼迫的走投無路,才想了這法子。”國鄉又道“隻有等日後在慢慢看有什麼其他什麼生意好做的。”

次日,滿街坊又在傳言那劉變承被逮了。郭××急忙去看,但見劉家門口鬧哄哄的,不時有人在進進出出。也不好怎麼進去。等到了第三天,見她家院子沒什麼人進出了,這才趁著黃昏時分進了家門來,見雄靖鳴正坐在堂屋裏,才大著膽子走進去。那雄靖鳴見到郭××,讓自己的大女兒拿了張板凳。讓郭××坐下。說話已經沒有往日的風聲和談吐。就這時候,從房裏走出小個子楊男寧來對郭××道,“小郭,你們是校友,你好好勸勸她。”郭××禁不住問雄靖鳴“怎麼回事情?”雄靖鳴歎了口氣道,“還不是運氣不好。”那楊男寧道,“頭些天我們去××區鄉賣藥。遇到當地的一個潑皮,也不知道是那個時候賣過藥給她,偏要一口咬定是雄靖鳴賣藥給她,藥死了他的父親。要我們陪錢與他,小雄知道是在詐她的,就和他掙吵了幾句。那個人就沒啃聲了,我們就以為沒事情了。那知道,那個野物質,又找起派出所的來。把靖鳴扣住備了案。又找人當場查驗。這下就造了。小郭,我們都是熟人的,那些藥如何禁得起驗收的。今天,縣裏麵派出所又來抓人。劉變承現在已經全部承認了到自己頭上,跟他們去了。”郭××道,“反正你不承認賣過藥給他。”胡小聲道,“就是,當時在區派子所,小雄打死不承認。現在那個野人就硬要抓住這點不放,說什麼他拿回去的藥給他老爹吃,沒吃幾回就死了。”郭××道,“就是你曾經賣過藥給他,你也不要承認,那知道他那藥在那裏買的,那麼多人賣藥憑什麼那包藥是我買的。藥上麵沒印著我雄委屈的名字。”楊男寧道,“就是。這幾天,又在家裏被搜走了些剩餘的藥材。小郭你是知道的,我們賣點藥,也大部分是些補藥,那是吃不死人的。就是偶而有點假的成份也不是些草藥,充進去也不會壞事情的。那個野物子,死咬住不鬆手。也不知道上輩子跟他有什麼仇恨。”郭××道,“也不是什麼仇恨,現在這年頭,政府依賴這個事實,正好在打擊投機倒把,雖然風聲沒有去年那麼緊,也闖在風頭上。我還不是才從裏麵出來沒多久。”楊男寧問道,“你估計,這個事情會怎樣。”郭××道,“事情可大可小,如果那個人不一口咬定你呢,多半是咬不住的,關鍵問題,你們的假藥材被拿了證據,也就不好說。一下子也是奈不掉的——這陣子風聲緊,你們就不要去作什麼生意了。”楊男寧聽罷,又道,“我已經休息很長時間了,沒作了,隻是小雄,小劉,他們有這麼大家子人吃飯。他們兩口子不作點生意怎麼辦呢?”郭××道,“所以還是我們單身漢好些。隻要自己這張嘴吧喂飽了,全家人就飽了。”回頭又對雄靖鳴道,“老校友,不要氣,該幹啥就幹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好歹過些日子就知道結果了。”說罷告辭。

這裏,楊男寧又免不了好言相勸。那雄靖鳴漸漸地也把這件事情撂在了一旁。沒多久,劉變承因投機倒把假藥材,被判了無期徒刑,到外地勞改。臨走,楊男寧和雄委屈就去看了他一回。那劉變承也知道他們倆私下有些情誼,心理也是千個醋墵子,卻都化做了萬般的囑咐話,“男寧,多多照顧靖鳴她們母子——隻好拜托你了!”這楊男寧,平日裏每要想和雄靖鳴柔情一番時,總有這劉變承在身邊礙事情,現在見劉變承犯事情出走,自然是巴不得,心下大喜,早已滿口應承。

眼見新學年又要開學了,楊男寧,又借些本錢與雄靖鳴,兩人相邀去××區鄉趕集市。自丈夫走後,這雄委屈,一心想著必須做些生意,可以補貼家用,再則可以湊齊孩子們的學費。

二人商量已定。提前一天就到達了鄉鎮,寫下了旅店。休息一日。第二天,一大早就到集市上去了。兩人就在集市尾擺開攤子。用一塊紅布,上麵擺些藥才,有蛇膽,蟲草,當參,海馬,虎骨,狗鞭……應有盡有。那些鄉下來趕集市,多半看鬧熱的多。想買卻又沒錢。熱鬧一會,趕集市的人漸漸散去了。大約10點鍾左右,市場上貨物少了許多,原來那些市管會的人傳言要出來巡視,大家都把貨物藏起來了或者擺一兩樣貨物。雄靖鳴,也隻是留了蟲草和海馬,兩樣東西,其餘的都收了起來。楊男寧因有些不舒服,也就回旅館休息。這裏,快到中無時分,雄靖鳴也沒有賣什麼東西。正在歎氣說這生意越來越難做。來了一個中年人。說想要些藥材。問雄靖鳴有多少蟲草。雄靖鳴也不敢說實話,隻說就這麼點。中年人道,“我是××藥房的。我買些自己賣。”雄靖鳴驚喜道,“你也是作生意的?”中年人道,“跟你們不一樣,我門是借單位的名,夾帶著賣點我們自己的貨。”雄靖鳴道,“就是,過去我們的有些朋友也跟你一樣,現在他們都不敢做了——既然你也是作生意,我就明跟你說吧。我在××旅館裏還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