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汪海萍才進得門來,身上斑斑駁駁弄得全是鮮血。怡璿第一個看到,嚇得衝上去說道:“媽,你怎麼了?別嚇我啊!”汪海萍一臉疲乏地看了下自己身上,明白過來,道:“好孩子,媽沒事,這些血是別人的!我先上樓拿衣服洗個澡,等會晚飯再細說。”轉臉衝廚房叫道:“陳媽,快些燒些熱水,我要洗個澡!”陳媽在那頭唉了一聲。汪海萍怕翠枝出來又把她嚇著,趕緊的跑上樓去。
怡璿心裏隻覺得這日子過得越來越讓人心慌了,想想剛來那會子,雖說沒有北京的生趣活發,卻也是舒適安寧,這會仗一打,就像一把剪刀,把個好端端的生活剪得是支離破碎。
周文生還在樓上將養,才隻一個月,便弄得全沒了原樣,瘦削了許多,連皺紋也仿佛多了很多,如果說那會子是五十,那這會子便是七十。他正坐在床邊戴著眼鏡看博古齋影印的《百川學海》,見汪海萍一身血點的進來,也是嚇得一愣,汪海萍連忙解釋道:“沒事沒事!這血不是我的!”周文生把書一放,問道:“出了什麼事了?”他在臥室裏關了門靜靜看書,不曾聽得槍響。汪海萍一邊找換洗的衣服一邊道:“一會晚飯時再告訴你,我先去洗個澡!”
洗澡間在一樓,陳媽加緊著燒了鍋水,給汪海萍弄好,又把帶血汙的衣服按著汪海萍的意思找了個遠遠的地方扔了,免得大夥看了心裏都發毛。
還是六點鍾,陳媽端上了菜,三個人坐下來,就聽周文生道:“陳媽啊,你和翠枝都一起來坐吧,咱們以後就都一起的吃飯。”陳媽道:“老爺,這……”周文生道:“陳媽啊,你都是府上過了一輩子的人了,翠枝你也是,一心一意地服侍兩個小姐這麼長時間,眼見著這花花世界就要硝煙騰起,也不知道你我幾人還能笑言歡語到幾時,生來一場團聚在我家,便算是你二人與我周家有莫大的緣份了,就讓我們再一起的得過一時且一時、得晃一朝就一朝吧!”陳媽和丫鬟翠枝聽完,都想著這段時日發生的事,互看了一眼,挨著過來一起都坐下了。汪海萍看了看周文生,又看了看怡璿,將他們的手一齊緊緊抓住。
吃過飯,汪海萍把日間的事從因到果的說了,聽得眾人一會驚訝,一會害怕,一會又心生憐憫,感觸良深。
自打全采珠輸光家裏的積蓄,他先生張大有便與他一日一小吵,三日一大吵,鬧得家裏雞犬不寧,好在兩人不曾生得兒女,要不然還不知道要如何繼續過這發黴日子。這一天,張大有心裏煩悶,就又買了一瓶白酒,在家裏胡喝亂灌起來,忽然間,外麵一陣嘀鈴鈴響,抬眼去看,正好見那三個騙她媳婦的倒門胚子死女人一起的各坐一輛黃包車向城西頭去,那一串鈴聲,正是黃包車夫搖來驚讓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