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毓秀宮,夜。
藏青色的夜幕下,月色迷人,星羅棋布,馥鬱的酒香在空氣中一點點蕩漾開去,引人入醉。
不時的輕歌笑語從那微啟的朱門內流瀉而出。
今日是她的生辰,準確點該說是梅玉暖的生辰,喝了兩杯小酒,她的興致有些高,但還不至於醉,這個把月的練酒可不是白練的。
今夜的毓秀宮不論主仆,這是她設宴前便吩咐了的,所以才有了一眾奴仆與主子同桌而飲的場景。
行酒令本來是古代小宴中少不了的娛樂的節目,但那也僅限於那些個文人才子或者王孫貴胄玩的文藝東西,太過文縐縐她不喜歡,何況這一大屋子的人識字的都已是少數,更何況行酒令,所以她今兒個換了個玩法。
猜數字。
一人在紙上從一到一百隨意寫下一個數,然後讓其餘的人輪著猜,若寫下的是十,第一個人猜的是五十,那就將一到一百的範圍縮小成一到五十,然後再在一到五十中猜,誰猜中了便要接受懲罰,而這懲罰自然是寫數的人定,為求公平,寫數的人也是依次輪下來。
這遊戲很是簡單,但大家因為從未玩過,每個人都很是興奮。
先前已經玩過了幾輪,罰唱歌,罰跳舞的都有過,而這一局玉暖非常幸運的‘中獎’了。
寫數的是一個叫小滿子的小太監,雖主子說今日不分主仆,但主子到底還是主子,小滿子握著宣紙的手微微發顫,眾人也是一陣錯愕,噤住了聲。
玉暖輕輕環過眾人,看到霽月時朝她眨了眨眼睛,霽月本就不怕玉暖,這會當然明白主子的意思笑道,“好了好了,既然小滿子想不出懲罰,那我可說了,就罰娘娘唱隻小曲吧。”
眾人也不敢出聲,隻觀察玉暖的神情,玉暖祥裝斟酌了一會,見著眾人聚集過來緊張的目光,倏地一笑,“好吧,今兒個日算你們有耳福了,娘娘我就唱上一曲。”
緊繃的氣氛瞬間恢複了原先的融融,眾人撫掌叫好。
一聲輕笑過後,女子清靈的歌聲如雲破日出般在那片笑語聲中幽轉響起,周圍的聲音漸漸歸於安靜,隻剩那縷淺淺吟唱。
門外的人頓住了腳步,一雙墨眸透過門縫一瞬不瞬的鎖在人群中低首清唱的寶藍身影上。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
眾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采而佩,於蘭何傷?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文王夢熊,渭水泱泱。
采而佩之,奕奕清芳。
雪霜茂茂,蕾蕾於冬,
君子之守,子孫之昌。
當最後一個長音落下,眾人還沉浸在這如空穀餘音的靈動之中,一陣撫掌聲卻是從不知何時推開的大門處傳來。
眾人這才回過神,回首看去,下一瞬已驚得從坐上站了起來,又全全的跪下,萬歲之聲夾雜著驚顫的抖音一時響徹毓秀宮。
玉暖也是一驚,但隨即已起身迎上前,朝那人彎身一福,“臣妾參見皇上。”
手腕上突然一緊,“愛妃免禮。”那人尤帶了絲虛弱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謝皇上。”抬眸時正巧遇到他從她腕上移開的目光,心頭微驚,卻也似輕輕舒了口氣,她總有感覺他剛才扶住她的手腕與那玉鐲有關,但鐲子在那日離開乾清宮後她便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