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本名封錚,是我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晚上。
那是高中畢業典禮的時候,我倆作為畢業獻禮的演出,合奏一曲。當報幕員報出我倆的名字時,台下一片嘩然。
雖然我知道我和風箏的事早就被傳得沸沸揚揚,但在後台聽到如此鋪天蓋地的喧囂,我腦中仍會一片空白。結果,我是被風箏拉上台的。台下的人們見狀更加的喧鬧,我的身體也更加僵硬。向台下看去,密密麻麻的,是各種表情,或熱情,或嘲諷,或看熱鬧,或幸災樂禍。架起我的小提琴,我知道我應該鎮定,可我的手在抖,在抖。
風箏那邊的前奏響起,我麻木的手指竟然連弓子也拿不穩。第一樂句結束了,我仍然拉不出一個音符。我能感到自己的軟弱,能感到台下人們的議論,台上風箏的疑慮。
風箏停了停,台下聲音稍小。他重新彈起前奏。我咬咬牙,用顫抖的手,拉出了一個發著顫音的樂句,幾乎用盡了力氣。
風箏又停了停。我知道他對於音樂的追求,對於演出的完美而作出的要求是怎樣的堅定執著。我隻覺心中惶然,不知是抱歉,是恐懼,還是痛苦的掙紮,隻知道心心念念的,全是風箏的感受。
……
台下的喧鬧忽然停了。我看到風箏從鋼琴後站起,向我走來。我痛苦地閉上眼睛。就這樣,就這樣結束了?!我暗自這樣想。
冰冷的手指一陣溫暖,我感覺先前搖搖欲墜的身體有了依靠。台下傳來幾聲驚歎。
“盈然,冷靜。……放鬆,不要看台下,看我。……不要聽台下的喧嘩,聽我的琴聲。……”
“盈然,相信我們能成功……”
我靠在他的懷抱裏,不再寒冷,不再無助。聽見他低沉的嗓音,我放鬆地沉淪了。我混亂的腦中終於清晰,是的。
他一手握住我的手,另一手攀上琴弦,輕輕地拉出第一句。我的心也隨著這一句變得輕盈起來。
“盈然,加油。……”
“我知道。……”
前奏再次響起的時候,我轉過身,麵對著他鋼琴後的臉,拉出流暢飽滿的第一句。我看到他抬起了頭,對我露出驚喜的微笑,眼睛亮亮的。
那是我見過最動人的臉,直到後來,在夢中他還是這樣對我笑著,陽光,可愛,動人,眼睛亮亮的。
台下一片靜謐,像是被什麼震驚了,為什麼折服了。
……
我從來沒有拉出過那麼精彩的曲子,也再沒拉出那麼精彩的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