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綠皮火車,皮膚黝黑的張至寶穿著有些破舊的土黃色夾克,扛著個紅藍相交的編織袋,領著同村的七個兒時夥伴上了十七路公交車,正朝郊區徐徐進發。
與大家透過車窗玻璃兩眼放光的不斷用鄉音感歎都市繁華的激動相比,他多了一些憂慮。
“誒你們看,你們看那邊!那女的穿的好少啊!我以為馬叔的三丫頭穿的就夠少了,沒想到這裏的女人穿的更少,差點就看到溝子了,她們不害臊麼?”坐在身旁的一個同伴驚異的瞪大了眼睛。
眾人順著他所看的方向望去,直勾勾的盯著行走在路上的一個女人,用激動的眼神從頭掃到腳跟,就差眼珠子沒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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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至寶卻沒有心思扭頭,他正失神的凝視著地上,心裏盤算著包下那棟小五樓後自己一個月到底能多賺多少錢?
出門打工兩年來,張至寶總算是看透了一些事情,要想早日發財回鄉蓋新樓娶媳婦光靠自己沒日沒夜的打工是不行的。累的跟狗一樣不說,看著父母一天天老去,要等自己攢夠了錢那得哪天才能享福啊?
光憑這點,喜好琢磨的張至寶就不允許自己一事無成的虛度光陰。
在工地的兩年多來,他除了賣力苦幹之外,平日裏做的最多的就是琢磨,越琢磨越是抓到了一些門道。旁觀敲擊之下,他明白了眾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於是便壯著膽子腆著笑臉,向工地裏的承包商雷世良要了一棟五層小樓的承建活,打了包票兩個月內弄好框架牆體和外牆貼瓷。
想不到雷世良眯著如綠豆般的小眼睛看了他兩眼,竟然真答應了。欣喜若狂的張至寶立馬買了一些好衣服裝扮一下,回鄉把那些沒考上大學正愁著出路的兒時夥伴們召集起來。
張至寶的出現讓村裏人議論紛紛,望著他那標新立異的打扮,再加上胡亂吹噓了一番,大家都說他在外頭混的有模有樣,是村裏年輕一輩的成功典範。一傳十十傳百,平日裏那些看不起他的長輩們紛至遝來,紛紛讓自己賦閑在家的孩子們跟他出去混個出人頭地,張至寶一下子成了村裏炙手可熱的人物。
公交車在蜿蜒曲折的郊區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走,我們到了。”他拉起放在地上的編織袋往身後一背,望著窗外高興的說道。
七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紛紛將自己的麻袋扛了起來,再拎起身旁一些厚實的白色油漆桶,風風火火滿懷對未來的憧憬下了車。
一下車,隻見眼前忽然開闊了起來。這裏被群山包圍,隻有自己站立的這個地方因為蓋房子而被鏟的平整。四周充滿了攪拌機轟鳴的嘈雜聲,塵土漫天,一輛輛裝滿泥土的大卡車像循規蹈矩的蟻群一樣井然有序的朝同一個方向駛去。不少已經蓋好的建築拔地而起,為這周圍的自然景觀增添了些人工痕跡。
“寶哥,你就是在這裏幹活賺錢的?”一個小兄弟認真的環看四周,他相信自己將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將在這裏度過。
張至寶點點頭,雙手插著腰,昂首挺胸的仰視著這些擴建好的樓群,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這次回來,他再也不是之前那個在烈日下揮汗如雨、滿臉汙垢的小民工了,而是一個小小包工頭。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近了一步。看著吧老天,我要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他在心裏默念著,猛吸了口氣,澎湃的鼓起胸膛,然後扭過頭朝身後的小夥伴們揮了下手。“走,先帶你們去睡覺的地方,大家安頓下來再帶你們去幹活的地方。”
八個人意氣揚揚的朝著遠處走去,一路上有說有笑,互相攀比著誰以後賺的更多、誰又第一個發財回家蓋樓取媳婦。
張至寶一邊聽著一邊嗬嗬直笑,用手往後一揮,道:“你們跟著我呀,那都是吃香喝辣的。保準一起回去蓋樓娶媳婦,那些什麼電冰箱彩電啥的,統統都給換新的,連小車都能搞上一輛……”
“真的假的?”眾人的眼睛睜裏透著興奮,緊緊的跟在他左右,笑道:“寶哥,啥也不用說了,以後兄弟們就跟著你混了。”
“嘿嘿,放心吧你們,我張至寶什麼時候騙過人。”
“這倒是,從小到大寶哥說過的話那都是兌現了的,大家對你那是相當的服。”
張至寶嗬嗬一笑,正要繼續說什麼,一扭頭卻剛好瞅見不遠處蓋好的高樓上的陽台邊有男女摟在了一起。
這情景本也沒什麼,一男一女抱在一起不算啥,隻是那男方他卻是認識,正是承包商雷世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