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詭異的舞台(1 / 3)

亞瑟想說話,但他的牙齒顫抖得太厲害了。

“我剛才就看見你盯著我布萊恩說,“你第一眼看見我時,大聲地喘息著。怎麼回事?”

因為我知道你誰亞瑟總算說出話來,但結結巴巴的。

“我是布萊恩那個看上去陰森森的男人說。

“不是,”亞瑟回答,“我知道你到底是誰?

“哦?”布萊恩笑了,但他的笑容裏沒有一絲幽默。“告訴我,小毛孩,”他譏諷地說,“我到底是誰呢?”

“你的真名是封?波文亞瑟說,布萊恩吃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可亞瑟說出另一句話後,我的下巴也掉了下來。

“你是個吸血鬼亞瑟說,然後是一片寂靜,很長時間的寂靜,使人感到說不出的恐懼。

布萊恩笑了。“這麼說,”他說,“我被發現了。我不應該感到意外,這種事早晚會發生的。告訴我,小家夥,是誰派你來的?”

“沒有誰亞瑟說。

布萊恩皺起了眉頭。“聽著,小家夥,”他惡聲惡氣地說,“別跟我玩這一套。告訴我,你在替誰賣命?是誰派你來找我的?他們想幹什麼?”

“我沒有替任何人賣命亞瑟仍然堅持道,“我家裏有許多書和雜誌,都是關於吸血鬼和怪物的,我在上麵看見過你的一張照片。

“一張照片?”布萊恩懷疑地問。

“是一幅畫,”亞瑟回答,“一九〇三年在巴黎畫的。你和一個富婆在一起。那篇報道說你們兩個差點就結婚了,但她發現你是個吸血鬼,就把你給甩了布萊恩笑了起來。“真是個蠻不錯的借口。她的朋友們以為她是為了讓自己麵子上好看一些,胡編了一個離奇的故事。

“但那不是胡編的,對嗎?”亞瑟問。

“對,”布萊恩沒有否認,“確實不是他歎了口氣,用凶狠的目光盯著亞瑟。“不過,這要是她胡編的,你的日子倒更好過一些!”他粗聲大氣地說。

如果我處在亞瑟的位置,聽到他說這句話,肯定會嚇得撒腿就跑。可是亞瑟連眼皮也沒眨一下。

“你不會傷害我他說。

“為什麼不會?”布萊恩問。

“因為我有一個朋友,”亞瑟說,我把你的情況都告訴了他,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他會去找警察的。

“他們根本不會相信他布萊恩輕蔑地說。

“大概不會,”亞瑟沒有否認,布萊恩十分反感地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可惡的毛孩子!”他氣呼呼地吼道,“我討厭你們!那麼你想要什麼?錢?珠寶?發表我的故事的權利?”

“我想跟你在一起亞瑟說。

我一聽這話,差點從樓廳摔了下去。跟他在一起?

“你這是什麼意思?”布萊恩問,他的驚訝程度不亞於我。

“我想變成一個吸血鬼,”亞瑟說,“我要你把我變成一個吸血鬼,把你的那套本領教給我“你瘋了!”布萊恩吼道。

“沒有,”亞瑟說,我沒瘋。

“我不能把一個小孩變成吸血鬼,”布萊恩說,“如果我這麼做,我會被吸血鬼將軍們殺死的“什麼是吸血鬼將軍?”亞瑟問。

“不用你管,”布萊恩說,“你需要明白的就是:這事絕對不可能。我們不給小孩子換血,否則會帶來太多的麻煩“那就別馬上改變我,”亞瑟說,布萊恩瞪著亞瑟,盤算著他說的話。想著,他就打了個響指,隻見一把椅子從前排嗖地飛到了舞台上!他坐在上麵,蹺起了二郎腿。

“你為什麼想成為一個吸血鬼呢?”他問。“這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兒。我們隻能夜間出來。人類瞧不起我們。我們隻能睡在這樣肮髒破敗的地方。我們永遠不能結婚,不能生孩子,也不能在一個地方穩定地住下來。這是一種很可怕的生活“我不在乎亞瑟固執地說。

“莫非你是想長生不老?”布萊恩問。“如果是這樣,我必須告訴你——我們並不是長生不老。我們的壽命比普通人長得多,但我們早晚也是會死的“我不在乎,”亞瑟還是這樣說,“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希望學會這些。我想變成一個吸血鬼。

“那麼你的那些朋友呢?”布萊恩問。“你永遠也不能再見到他們。你必須離開學校和家,永遠都不能回去。還有你的父母?你難道不會想念他們嗎?”

亞瑟痛苦地搖搖頭,垂眼望著地板。“我爸爸跟我們不住在一起,”他輕聲地說,“我差不多從未見過他。我媽媽也不愛我。我做什麼她都不關心。她大概根本不會注意到我不見了。

“這就是你想離家出逃的原因?因為你母親不愛你?”

“多半是吧亞瑟說。

“你隻要再耐心等待幾年,等年紀稍大一些,就可以自己離開家了布萊恩說。

“我不想等亞瑟回答。

“那麼你的朋友們呢?”布萊恩又問。他這會兒看上去挺和氣的,但仍然有些嚇人。“你不想念今晚跟你一起來的那個男孩嗎?”

“安東?”亞瑟問,隨即點了點頭,“會的,我會想念我的朋友,特別是安東。但那沒關係。我想成為一個吸血鬼,這勝過我對他們的惦記。如果你不接受我,我就去報告警察,而且等我長大了,我要做一個專門抓吸血鬼的人!”

布萊恩沒有笑,而是嚴肅地點了點頭。“你都想明白了?”他問。

“是的亞瑟說。

“你能肯定你真是這樣想的?”

“是的亞瑟回答。

布萊恩深深吸了一口氣。“過來,”他說,“我必須先給你測試一下亞瑟站在布萊恩身邊。他的身體擋住了我的視線,我看不見吸血鬼,所以我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我隻知道他們壓低聲音交談了幾句,然後傳來像是一隻貓舔舐牛奶的聲音。

我看見亞瑟的後背在顫抖,我以為他要摔倒了,但他還是堅持著沒有倒下。我看著這一幕,心裏有說不出的恐懼。我真想一躍而起,大聲喊道:“亞瑟,不要這樣,快停下!”

可是我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我害怕如果布萊恩知道我在這裏,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死我和亞瑟,把我們倆全都吃掉,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

突然,吸血鬼咳嗽起來。他一把推開亞瑟,跌跌撞撞地站穩了。我驚恐地發現,他的嘴巴紅通通的,沾滿了鮮血。他趕緊把它擦掉。

“怎麼回事?”亞瑟問。他摔倒在地上,揉著碰痛的胳膊。

“你的血不好!”布萊恩尖叫著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亞瑟問,聲音顫抖。

“你是邪惡的!”布萊恩喊道,“我從你的血裏嚐到了危險。你是個性情殘酷的人“你胡說!”亞瑟嚷道,“你把這話收回去!”

亞瑟朝布萊恩撲去,掄起拳頭想打他,但布萊恩用一隻手就把他掀倒在地。“這沒有用,”布萊恩吼道,“你的血不好,你永遠成不了吸血鬼!”

“為什麼?”亞瑟問。他哭了起來。

“因為吸血鬼並不是傳說中的惡魔,”布萊恩說,“我們尊重生命。你有一個殺人狂的天性,而我們不是殺人狂“我不會把你變成吸血鬼的,”布萊恩堅持道,“你就打消這個念頭吧。回家去,繼續好好過日子吧!

“不行!”亞瑟尖叫道,“我絕不會打消念頭!”他掙紮著站了起來,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指著高大而醜陋的吸血鬼。“我不會放過你的,”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在乎要等多長時間。總有一天,封?波文,我會追捕你,殺掉你,就因為你今天拒絕了我!”

亞瑟從舞台上跳了下來,朝出口處跑去。“總有一天!”他扭頭大聲喊道,我可以聽見他一邊跑一邊哈哈大笑,那真是一種瘋狂的笑聲。

他走了,劇場裏隻剩下我和吸血鬼。

布萊恩在那裏坐了很長時間,雙手抱著腦袋,呸呸地把嘴裏的血吐在舞台上。他先用手指擦了擦牙齒,然後又用一條大手帕擦了起來。

“討厭的毛孩子!”他大聲哼著鼻子說,然後站了起來,仍然擦著牙齒,朝劇場中那一排排的椅子掃了最後一眼(我趕緊一貓腰,生怕他看見我),然後轉身走回了舞台側翼。我看見他一邊走,一邊還有鮮血從他嘴唇上滴落下來。

我待在那裏,過了很長時間。太刺激了。我還從未體驗過在樓廳上的這種恐懼呢。我真想趕緊衝出劇場,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但我留了下來。我強迫自己再等等,直到我相信怪物和助手們都走光了,才慢慢地爬過樓廳,走下樓梯,來到走廊,然後終於走進了夜色中。

我在劇場外麵站了幾秒鍾,抬眼望著月亮,仔細察看了一番周圍的樹木,弄清了確實沒有吸血鬼潛伏在樹枝上。然後,我盡量不發出聲音,一溜煙地跑回了家。是我自己的家,不是亞瑟的家。我眼下不想接近亞瑟。

我害怕亞瑟幾乎和害怕布萊恩一樣。我的意思是,他居然想成為一個吸血鬼!什麼樣的瘋子才會想到要變成一個吸血鬼呢?

星期天,我沒有給亞瑟打電話。我對爸爸媽媽說我們鬧了點兒小別扭,所以我就早早地回家了。他們不太高興,尤其是我半夜三更獨自走回家來。爸爸說要扣除我的零花錢,而且整整一個月禁止我外出活動。我沒有分辯。要我看,我受的處罰還算輕的呢。想想吧,他們如果知道了怪物馬戲團的事,還不知道要怎麼收拾我呢!

布蘭琪很喜歡我給她買的禮物。她三口兩口就把糖蛛網吞進了肚子,那隻蜘蛛倒是玩了幾個小時。她要我把演出經過詳詳細細地告訴她。她想知道每個怪物長得什麼樣兒,他們都做了什麼。當我講到狼人、講到他怎樣咬女人的手臂時,布蘭琪吃驚得睜大了眼睛。

“你在開玩笑,”她說,“這不可能是真的“是真的我一口咬定”。

“你發誓?”她問。

“我發誓”。

“用你的眼睛發誓?”

“我用我的眼睛發誓,”我保證道,“如果我說謊,就讓老鼠把它們咬掉“哇!”她喘著氣說,“真希望我也在場。如果你下次還去,會帶上我嗎?”

“當然,”我說,“但是我想那個馬戲團不會經常到這裏來。他們總是到處走我沒有告訴布蘭琪布萊恩是個吸血鬼,也沒說亞瑟想變成一個吸血鬼,但我整天都想著他們兩個。我想給亞瑟打個電話,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肯定要問我為什麼沒有回到他家裏去,而我不想告訴他我曾留在劇場裏暗中監視他。

想想吧:真正的吸血鬼!我以前曾經認為吸血鬼是真的,但爸爸媽媽和老師都使我相信他們不是真的。這就是大人們的智慧!

我暗自猜想吸血鬼到底是什麼樣子,猜想他們是不是真的像書上和電影裏說的那樣,能做那麼多事情。我看見布萊恩讓一把椅子飛了起來,看見他從劇場的房頂上跳下來,還看見他喝了一些亞瑟的血。他還能做什麼呢?他能變成蝙蝠、變成煙霧、變成老鼠嗎?你能在鏡子裏看見他嗎?陽光會要他的命嗎?

我不僅想到了布萊恩,我也同樣多地想到了八腳夫人。我又一次希望我能買到一隻像那這樣的、我可以控製的蜘蛛。如果我有一隻那樣的蜘蛛,我也加入一個怪物馬戲團,到世界各地巡回演出,去體驗許多神奇的冒險經曆。

星期天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在家裏看電視,幫爸爸侍弄花園,幫媽媽做飯(這是我對自己晚歸的一種懲罰),下午出去散了好長時間的步,腦子裏胡思亂想,盡琢磨著吸血鬼和蜘蛛。

星期一到了,該上學了。踏進校門時我很緊張,不知道該對亞瑟說些什麼,也不知道他會對我說些什麼。而且,我這個周末沒睡多少覺(在見到一個真的吸血鬼後,你是很難睡著的),所以我覺得很累,昏昏沉沉的。

我到校時,亞瑟正在院子裏,這有些反常。他一般都比我晚到校。他站在離其他孩子稍遠一點的地方,專門等著我。我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走過去,挨著他靠在牆上。

“早上好我說。

“早上好他回答道。他眼睛下麵有黑圈,我可以肯定他這兩天睡得比我還少。“演出結束後,你到哪兒去了?”他問。

“我回家了我告訴他。

“為什麼?”他問,謹慎地望著我。

“天太黑,我走路時沒有看清楚,拐錯了幾個彎,後來就迷路了。等我發現自己到了熟悉的地方時,那裏到我家比到你家更近一些我盡量把謊話編得像真的一樣,我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分辨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你一定遇到了許多麻煩他說。

“可讓你給說著了!”我歎息了一聲。“沒有零花錢,一個月不許外出活動,爸爸還叫我幹許多家務活。不過,”我咧嘴笑著說,“還是值得的,是吧?我的意思是,怪物馬戲團真是棒極了,不是嗎?”

亞瑟又把我仔細研究了一會兒,最後斷定我說的是實話。“是啊,”他說,也朝我露出了笑容,“確實太棒了巴裏特和愛勒貝拉來了,我們隻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亞瑟和我都很善於演戲,你根本不會想到亞瑟星期六還跟一個吸血鬼說過話,而我親眼看見了那個吸血鬼。

但隨著這一天時間的慢慢過去,我知道我和亞瑟的關係永遠不會和從前一樣了。就算他相信了我告訴他的話,但他內心仍隱隱約約地在懷疑我。我不時地看見他用古怪的目光望著我,仿佛我是一個曾經傷害過他的人。

從我這方麵來說,我也不願意再跟他走得太近。他對布萊恩說的話,以及布萊恩對他說的話,都讓我感到害怕。根據布萊恩的說法,亞瑟是邪惡的。這使我很擔心。不管怎麼說,亞瑟準備去變成一個吸血鬼,準備去殺人,喝人血。這樣的人,我怎麼能繼續跟他做朋友呢?

那天下午,我們談起了八腳夫人。亞瑟和我原先沒怎麼談論布萊恩和他的蜘蛛。我們不敢談到他,生怕說漏了什麼。可是巴裏特和愛勒貝拉不停地纏著我們,最後我們隻好把那個節目詳詳細細地跟他們講了一遍。

“你們怎麼覺得他能控製那隻蜘蛛呢?”巴裏特問。

“說不定那是一隻假蜘蛛愛勒貝拉說。

“不是假的,”我輕蔑地說,“所有的怪物都不是假的,所以演出才這麼精彩。你能看得出來,所有的都是真的“那麼,他是怎麼控製那蜘蛛的?”巴裏特又問道。

“也許那支笛子有魔力,”我說,“要麼就是布萊恩知道怎樣給蜘蛛施魔法,就像印第安人會給蛇施魔法一樣“可是你們說了,八腳夫人在布萊恩的嘴裏時,高先生也能控製那隻蜘蛛愛勒貝拉說。

“噢,是啊,我忘記了我說,“那麼,也就是說,他們肯定用了魔笛“他們沒有用魔笛亞瑟說。他一整天都沒怎麼說話,在介紹演出時,話也沒有我說得多,但亞瑟從不放過用事實擊敗別人的機會。

“那麼他們用的是什麼呢?”我問。

“傳心術亞瑟回答。

遠遠距離愛勒貝拉問。

亞瑟笑了,巴裏特和我也放聲大笑(盡管我也不大清楚“傳心術巴裏特吃吃笑著,一邊玩笑地捶打著愛勒貝拉。

“好了,亞瑟,”我說,“告訴他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吧!

“傳心術就是你能接受並讀懂別人的腦波,”亞瑟解釋道,“或者不用說話就能把腦波傳達給別人。他們就是這樣控製那隻蜘蛛的,用他們的腦波“那麼笛子又是做什麼用的呢?”我問。

“或者隻是為了演出,”亞瑟說,“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他們需要笛子來吸引蜘蛛的注意力“你的意思是誰都能控製它?”巴裏特問。

“凡是有腦子的人,都能亞瑟說。“這就把你排除在外了,愛勒貝拉他說,但同時臉上笑著,表示他是說著玩兒的。

“不需要魔笛,不需要特殊訓練,什麼也不需要?”巴裏特問。

“我認為不需要亞瑟回答。

後來,大家又說了一些其他事情——大概是足球吧——但我已經心不在焉了。因為我突然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我的大腦一下子激動起來,冒出了許多念頭。我忘記了亞瑟,忘記了吸血鬼,忘記了一切。

“你的意思是誰都能控製它?”

“凡是有腦子的人,都能“不需要魔笛,不需要特殊訓練,什麼也不需要?”

“我想是不需要巴裏特和亞瑟的對話不停地在我腦海裏跳來跳去,一遍又一遍,像一盤有毛病的激光唱片。

誰都能控製它。那個“誰”也可能是我。隻要我能接觸到八腳夫人,跟它交流,它就會成為我的寵物,我就能控製它……

不行,這個想法是愚蠢的。也許我可以控製它,但我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它。它是布萊恩的,他絕對不會把它賣掉,無論是為了錢,為了珠寶,為了……

突然,我腦子裏靈光一現,有辦法了。我有辦法把它從布萊恩那裏弄來。有辦法把它變成我的。敲詐!如果我威脅那個吸血鬼——我可以說我要叫警察來抓他——他就不得不把蜘蛛給我了。

可是,想到要去麵對麵地與布萊恩交涉,我就怕得不行。我知道我不可能辦到。那就隻剩下一個選擇了:我必須把它偷來!

偷蜘蛛的最佳時間是淩晨。怪物馬戲團的大多數成員都演出到夜裏很晚,大概要一直睡到上午八九點鍾呢。我人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帳篷,找到八腳夫人,拎起來就跑。如果辦不到——如果帳篷裏的人醒著——那也沒什麼,我就回家,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最難的是要選一個日子。星期三比較理想:前一天晚上要進行最後一場演出,馬戲團很可能在中午之前就要撤離,不等吸血鬼醒過來發現蜘蛛被偷,他們已經挪到下一個地方了。但是,如果他們演出一結束,在半夜三更就離開我們鎮子,那可怎麼辦呢?那我就錯失良機了。

必須明天就動手——明天是星期二。那就意味著,整個星期二晚上布萊恩可以從從容容地尋找他的蜘蛛——尋找我——但我必須冒這個風險。

我上床的時間比平常略早一些。我很累,很想馬上就睡著,但我太興奮了,以為自己肯定睡不著。我吻了媽媽,向她道了晚安,又和爸爸握了握手。他們以為我是想討好他們,把零花錢再討回來,其實我是擔心我在劇場遭到不測,以後永遠見不到他們了。

我有一台收音機,也可以當鬧鍾用。我把鬧鍾設在早上五點,然後戴上耳機,把它的另一頭插在收音機裏。那樣,我就會一大早按時醒來,而不會吵醒家裏的其他人。

我沒想到自己一下子就睡著了,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不知道我做夢沒有,即使做了,我也全都忘了。

我睡得正香,鬧鍾突然響了起來。我哼了一聲,翻過身去,然後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一時間我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早就醒來。然後,我想起了那隻蜘蛛和我的計劃,便開心地咧嘴笑了。

我的笑容很快就收起來了,因為我發現鈴聲不是從耳機裏傳出來的。

我一定是睡著的時候翻了個身,把耳機線扯了出來!我從床上一躍而起,啪的一下把鬧鈴撳停了,然後坐在淩晨的黑暗中,聽著四下裏的動靜,心跳得像打鼓一樣。

我相信爸爸媽媽都還睡得很香。我從床上滑下來,盡量不出聲地穿好衣服。我上了趟廁所,剛想衝水,突然想到這會發出很大的聲音。我趕緊把手從水箱把手上縮回來,擦去額頭上的汗。他們肯定會聽見的。真險哪。到了劇場,我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是。

我躡手躡腳地下了樓,出門來到外麵。東方已經泛白,看樣子今天是個晴朗的豔陽天。

我走得很快,還哼著歌給自己鼓勁兒。我心裏緊張極了,有十幾次都想打退堂鼓,轉身回家算了。有一次我真的轉身住家裏走了,但我突然想起那隻蜘蛛從布萊恩嘴裏掛下來的樣子,還有它表演的那些把戲,我就又回過身,繼續往前走。

我無法解釋為什麼八腳夫人對我來說這麼重要,也說不清為什麼我要冒這樣的生命危險去得到它。現在回想起來,我已經不知道當時是什麼動機驅使著我了。那隻是一種無比強烈的欲望,我無法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