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3月5日那天,李良瑜、陳宗嚴、鄒堯、徐徹雲、鐵佩芳幾人就在田中田隊伍到康定的前半個小時,從東門走出悄悄地離開了康定城。第二天到瀘定後,鄒堯、徐徹雲、鐵佩芳三人在席珍安排下,躲藏到了瀘定城邊的一戶人家。

李良瑜的白發、白眉實在太招眼,席珍把他和陳宗嚴安排去了距離瀘定城幾十裏外的杵泥壩。這個村落不順路,田中田的隊伍不會到那裏去搜查,就算是當地的反共民團,如果沒有確切的情報,也不會跑到大渡河的對岸去搜查。

李良瑜、陳宗嚴一直躲到了3月13日,兩人商量,就這麼一直躲藏下去也不是辦法,還得去雅安那邊,找黨組織,找解放軍。趁著夜色,兩人從一條“溜索”上過了大渡河,沿一條小路,翻過了二郎山,3月15日來到了天全縣的“濫池子”地方。

田中田派到瀘定駐防的陶慶林、任顯鋒部,自從任顯鋒又帶領一部分隊伍到距離富林不遠的一帶駐防後,留守在瀘定的陶慶林手下就沒有了多少人馬,陶慶林就大肆起用當地的反共民團武裝。為了掌握與瀘定僅隔著一座二郎山那邊解放軍的動向,陶慶林派出了龍明超委任的“瓦斯溝保安大隊長”沙文貴,帶一支十多人的“特種大隊”,沿二郎山小道,潛去打探情報。

“特種大隊”的人都有為匪的經曆,在崇山峻嶺、深穀密林中活動自是得心應手。他們當然也不敢朝雅安方向走得太近,卻在天全“濫池子”與陳宗嚴、李良瑜二人不期而遇,沙文貴認出了“白人”李良瑜,不由分說,把兩個人五花大綁,押回瀘定向陶慶林邀功。聽說這兩人都是共黨分子,陶慶林就下令先關押起來。

居然從二郎山那邊抓回了從康定城中跑出去的共黨分子,這倒提醒了陶慶林,瀘定距離康定這麼近,說不定也有共黨分子和其他危險分子也潛伏到了瀘定,陶慶林就命令在瀘定搜捕可疑人員。

當地反共的民團,不僅對地形熟,就是人也熟。半天後,躲藏在瀘定城邊的鄒堯、鐵佩芳和徐徹雲三人都是陌生麵孔,而且還是康定人的口音,就是有人出麵說情也沒有用,當時就被抓捕,陶慶林把這五個人關在一起。

時間,不緊不慢地到了3月22日。

陶慶林在瀘定抓住了幾個共產黨的情況當然也報告給了田中田、李雲亭。但是在此刻,在田、李心裏,幾個手無寸鐵的“危險分子”其實在這時並不那麼重要,李誌強調的通過這些人的招供,挖出更多的“危險分子”來,在田、李看來也沒有多少實質意義。讓唐英這樣的人帶一支隊伍和自己一起幹,這才是當務之急。所以勸說唐英想方設法把關外的那幾個營調回康定,同時以唐英的影響趕緊在城裏組建一支人馬,成了他們眼前的主要事情。

那天,李雲亭傳達了放人的命令,李誌對田中田他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放就放吧!放了巨成玉幾個人雖說是掃了偵緝組的麵子,好在田中田並沒有在限製他的行動的意思。

隻要偵緝組又得到了更為有價值的情報,偵緝組把這些事辦得漂亮了,李誌在心裏說,諒你田中田也不能不對偵緝組另眼相看。好像是老天專門為李誌安排了一個露臉的機會,就在放人後的第二天傍晚,李誌得到了“金沙江公司”私運軍火的一個準確情報。

這個康定的“金沙江公司”,不僅在雅安與雅安的人合資聯辦了一個茶廠,而且在道孚與靈雀寺合作開辦了一處“畜牧農場”。田中田部沒到康定前,自從春節以後,不幾天,就有茶葉運到康定來。田中田部竄到康定城十多天,該運到康定的茶葉都沒運走。“金沙江公司”沒有聽雅安合辦茶廠合資人“等些時候再運送”的勸告,認為作為一個公司總是要做生意的,也不顧康定這邊情勢不明朗,派出一支馬隊,朝康定這邊運送一批茶葉。

事有湊巧,道孚靈雀寺的“堪布”麻傾翁對“金沙江公司”提出一個要求,希望馬隊這次幫忙把兩隻槍帶回道孚,這槍支是用於保護“畜牧農場”而由靈雀寺專門采購的。於是,這支馬隊就應麻傾翁的要求,把兩條槍放在茶葉包裏往康定運送。

就在距離康定十多裏路有日地,被查出了茶葉包裏的槍支。情況馬上報到了“省會軍警聯合稽查處”,李誌得報,當夜就親自帶人查抄了“金沙江公司”,抓了“金沙江公司”在康定的副經理李蜀俊,會計羅文宣和其他人。

李誌對田中田等人說,他剛剛查獲了中共在康定的地下組織。田中田心裏有點懷疑:中共在康定的地下組織在這時候被破獲,是太出人意料了。也不知是這個李誌是真有本事,還是另有蹊蹺。但在這時,已經沒有時間讓田中田來關心這件事了:瀘定傳來的消息說,二郎山上發現了解放軍。

田中田急忙朝西昌報告了這個情況,令他沮喪的是,那邊傳來的信息是解放軍已在向西昌進擊,西昌城裏的國軍和反共地方武裝已從城裏撤出,正向一些山區退去。

田中田此時並沒有亂了方寸,在他的潛意識裏,這個情況遲早會出現,換言之,他對解放軍的出現早有心理準備。他給陶慶林下達了密切監視、做好防守準備的命令,要陶慶林馬上與任顯鋒也取得聯係,至於下一步,他會馬上給予指示。

接著,同李雲亭商量幾句後,他親自點名,讓劉青崖、龍明超、何慕超、龔耕耘、楊翼之、鄭煊明、楊仲華、張坦如、李誌等人馬上趕到“西康社會服務處”來議事。

那些去傳達開會命令士兵跑得氣喘籲籲,顯露出了驚惶失措的神色,所有趕來開會的人也都是一臉的驚恐。反倒是田中田麵帶微笑,招呼大家坐下,看到人已到齊,田中田站著開了口:實不相瞞,剛得到急報,在二郎山上已經發現解放軍。請諸位來,就是商量對策,看各位有無高招來應對眼下的困境。

頭幾天每會必先說話的劉青崖,今天卻沒有搶先說話。青灰色的臉皮上皺紋好像都朝眉頭擠去,瞪著昏花的雙眼,轉著圈子地往每一個人臉上看。不停搓手的張坦如,坐在那裏一直重複著一句話,沒想到這麼快,沒想到這麼快。

龔耕耘先開了腔,說,這是早遲的事。也沒啥,有句話叫,水來土掩,兵來將擋。田師長還是快一些調兵遣將,看怎麼樣與解放軍交戰。除了隊伍上的人,其他人應該做些啥子事,田師長也要一起安排。我這個人,如果有隊伍指揮,去打仗也是願意的。可惜我沒有隊伍可帶,安排我做些別的事,我也會全力以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