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結局(1 / 3)

蕙倫複張後的第一天,被傷痛糾纏得不高興說話,也不想吃東西。僅僅有一次,她主動叫了身邊的小凡,“醫生,你們怎麼不讓我穿衣服?”蕙倫發覺自己身上隻有一張白罩單,而她的身體除了包裹傷口的紗布,幾乎是一絲不掛。

小凡連忙解釋,“我是護士,姓周。你的傷遍布全身,好些部位已經發炎,在作了藥物塗抹與包裹後,為了以後方便地進行創麵的清洗與換藥,天氣又那麼熱,就采取了這種無奈的辦法。你放心,在你昏迷時,一直是由我、李醫生和老範三人為你治療的,男人沒有進過這個房間。”

蕙倫聽了就不再說什麼了,她的臉朝向另側,也不知在想什麼。

小凡看著安靜的蕙倫,心中倒很有些歡喜,“這是個多麼自尊的女孩子!”她想乘著蕙倫鬆弛的時候,展開進一步的攻勢。

“張小姐,你現在的生命僅僅靠營養液與藥劑維持,但這和主動進食是不能相比的,你必須吃點東西下去。”

蕙倫避開小凡期望的目光,她口裏苦澀,毫無食欲。

小凡把一瓶牛奶拿到她麵前,“你應該聽我們的話,你要知道,我們僅僅是作為醫務人員才來到你身邊,我們除了給你治療外,沒有任何其他目的。”

蕙倫看見了乳白色的牛奶,她平時最喜歡的飲品。她與小凡相視,年輕的護士眼裏滿是真切的關懷。

“你現在一定很不好受,你的傷還未痊愈,如果你這樣下去,身體會支撐不住。張小姐,你不知道吧,你在昏迷時,曾經呼叫你的媽媽?”

蕙倫一驚,表情變了,她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失態。

小凡一見“媽媽”一詞的奇效,更進一步說,“如果你還想看見你的媽媽,或者說,讓你的媽媽重新看到活著的你,你就應該立刻進食,為了你的媽媽你也必須這樣呀!”

小凡的話似烈火點獅起蕙倫渾身的傷,傷痛的火焰灼焦了她的心。她還能見到媽媽嗎?那個衣衫上沾染著自己的鮮血、淚水不停灑在自己臉上的媽媽?

小凡看著緊皺眉頭的蕙倫,她的手撫到蕙倫的罩單上,“我說的對嗎?”

蕙倫無奈地點點頭,“我喝。”

蕙倫開始了進食,但傷痛並沒因為治療與進食而有所減輕。到了夜裏,蕙倫怎麼也睡不著。她的身體象是放在火爐裏燒烤,她不時地移動身子,她的不安使值班的老範也不安起來。

“你怎麼了?張蕙倫,是不是疼嗬?”老範臉上長著雀斑,她可不像小凡與李季那樣溫和。

蕙倫不吱聲,這疼的感覺隻能自己承受,別人是無法來體驗的。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蕙倫覺得她現在跟躺在六平米的獄室中死活不知的自己差不離,痛成了她本身!痛是她全部的、唯一的生存感。她一會兒被痛熏得發熱,一忽兒又痛極了的畸冷。

夜已深,蕙倫做著深呼吸,眼前老是恍見老範前來照看她的身影,她煩,真巴望自己重新失去知覺。

不知什麼時候,蕙倫閉著的眼睛悄悄與外麵的黑夜融和了,她一時什麼也感覺不到了。這寂靜的夜晚,難道她真的進入了夢境?

蕙倫聽見了,也看見了。

“蕙倫……”那個熟悉、柔切的喚聲響在她耳側,她恍惚著,博美的臉伏到她的麵頰,蕙倫想回應,但她卻一聲也發不出。

“蕙倫……”,她覺得博美的臉、嘴唇、雙手、整個上身的柔力的親慰,她在這夜中央無忌而溫柔地撫抱自己。蕙倫的身體產生了酥麻的感覺,她被催眠了。

“蕙倫……”,博美的眼睛在夜空中一閃,那雙撫觸過自己多次的女性之手在輕撫著她的耳朵,蕙倫低低地“嗯”了一聲。

老範被蕙倫的哼鳴聲驚動,她又走過來看這個讓她操心的女孩子,“嗨!總算睡著了。”

幾天後的早上,李季皺著眉頭走進辦公室。她對小凡說,“張蕙倫的驗血報告不好,血色素這麼低,看來她必須輸一次血,否則,她的傷口不會愈合。”

小凡一聽,“她不肯多吃東西,胃口蠻差。”

老範歎氣,“她營養不良,傷又那麼重。”

“她是A型血吧?”李季果斷地。

“是A型!”小凡對蕙倫的情況很熟悉了。

李季說,“我們是不能輸血給她,我們要看護她,讓別的醫護人員……”

小凡叫道,“李醫生,我有個人選!”她慢慢把拓聞的事介紹給李季聽。

李季聽了卻搖頭,“這種人的血,張蕙倫知道了,絕不會接受的,還是換個……”

“不!李醫生,拓聞跟範仲國他們不一樣。”她再次為拓聞解釋。

老範聽了倒開口,“李醫生,我看那個人還行!現在是救人要緊,別讓張蕙倫知道是誰的血就可以了。”

李季想想,“好吧,你讓拓聞到我這兒來一趟,我看看這人到底怎樣!”

拓聞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的許諾得到了實現的機會,他幾乎是激動不安地跑進李季的辦公室。

李季嚴肅地看著他,“拓聞,我是聽了小凡的介紹,才把你叫到這兒的。我知道,你是願意用你的血挽救張蕙倫的生命的……”

拓聞非常認真地,“是的,我願意!”

“你為什麼願意救她?”李季冷靜地看著這個青年。

拓聞臉紅了,一時答不上來,李季這才笑了,“你坐下,拓少尉。”

“怎麼說呢?李醫生,對張蕙倫,從我個人角度講,我很欣賞她……”拓聞努力克製自己,“她聰明!我在審她時,看過她的文學作品,她被捕後所有的表現,這你也是知道的……”拓聞眼神俊明地望著李季,“她太理想了!我實在是無話可說,敬佩!我隻覺得她太可惜了,現在落到這個地步……她太年輕了……”

李季全明白了,“你也很年輕,很理想!你願意獻給她多少血?200毫升?還是……”

拓聞盯著李季,“你想要多少?”

李季依然冷靜,“隻是,我不知道張蕙倫怎樣看待這件事,如果她發現是你在獻血給她……”

拓聞連忙說,“她不會知道的。給她個最大數吧!我願意!”

李季已經感動了,“好吧,400毫升,獻了以後,你自己好好休息。”

拓聞開心地笑了,“謝謝李醫生!”

李季感慨萬分,她歎氣,這個拓聞少尉和那個傷病的張蕙倫都是天真的孩子,可惜,這麼天真的孩子怎麼都落到了地獄裏?這個世界也瘋得太厲害了吧!

蕙倫在輸入400毫升鮮血時,根本無知於她的恩人。她看著殷紅的鮮血從粗長的針頭裏漸漸注入自己的血管,“這不知是哪個人的鮮血?”她想起在京大時,她和博美的一段對話。

“蕙倫,你是什麼血型?”

“我是A型。”

“我是O型!”博美高興地,“看來,咱們倆,將來誰出了事,隻能我救你,你卻不能救我。”

蕙倫一聽也挺失望的,無奈地低下頭。見她心有不甘的樣子,博美更得意,“怎麼樣?還是你小氣吧?”

蕙倫是有些氣呼呼了,“我小氣?你能普濟眾生!”

“你不僅小氣,而且很粘,怪不得我媽說你依戀我呢!”

蕙倫知道A型血的人在情感上的執著,她不樂意地回擊博美,“我是粘!哪像你隨時都可以把別人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