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來,彎下腰拍拍我的臉說道,“別生氣啦。”
我睜開眼,看著她,說道,我哪兒生氣了?我這人可有自知之明了。是啊,我不是什麼威武高大之人,不過我知道自己待你很好,所以也沒覺得自己比那些人差在哪裏。
“是啊,一點也不差。如果大家都喜歡高大的家夥,那麼你們這樣的舞文弄墨的小書生豈不是沒市場啦?偏偏我呢,是個富有愛心的人,所以我就在市場逛了一圈,而後指了指蹲在路邊的你說道,‘就你啦,以後我養你啦。’”
不對啊,我說著用手拉住玉鳳的手說道,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你應該對我說“就你啦,以後你養我啦”,這樣說才對,知道不?
“不管啦,咱們互幫互助,一起實現小康吧。”
真是宏大的理想,為了與你一起實現這麼宏大的理想,我現在決定立即投入到睡眠工作當中,以便第二天有充足的精力參與到小康生活的建設當中。
“你貧的可以啊。”程玉鳳說完幫我掖好了被子,打發我睡了。
早上起床不久,陶瓷過來找我,說要問我一點關於吳晗的事。我們倆是在我房間的門口說話的,我當時在想程玉鳳正在屋裏睡覺,我該不該讓陶瓷進去。結果就聽玉鳳在裏麵說了句,“說吳晗啊,那我也有發言權。我起床咯,作家。”
這時陶瓷才意識到程玉鳳在裏麵,就抱歉說打擾我們了。這話我聽著特不舒服,好像我和程玉鳳怎麼的了一樣。我隻好說,哦,不打擾,你進來吧。她昨天累了沒回家,才睡我這兒的。
陶瓷和程玉鳳這是第二次見麵,並且第一次見麵她們也隻是互相記得了名字,彼此之間並沒有說過話。
“怎麼忽然想起來問作家關於吳晗的事的?莫非吳晗出什麼事了?”
“哦,她沒事。我們現在不是朋友麼,但是她平時工作忙,也沒什麼機會接觸。所以我就想通過你們多了解一些她以前的事,以後跟她聊起來也有的說。”
吳晗人很好啊,而且屬於那種很有思想的女生。我說道,像她這樣的才女,那時在東壇師大可是非常稀有哦,所以她的傾慕者也有不少。
“告訴你哦,作家那會兒也想追她的,不過她那時已經有男朋友了,就是現在的羅廣為。那時外人都不看好他們的,不過他們還是從大三一直堅持到了現在。所以說嘛,愛情這東西或許真和作家說的一樣,別人怎麼說都不重要,關鍵要看那兩個人自己是怎麼想的。”程玉鳳接著我的話往下說,並且說的內容都是我告訴她的。
“是麼?別人怎麼說都不重要麼?”陶瓷皺著眉頭說道,“我覺得有時候別人的看法還是很重要的,至少我一直是個很在意別人感受的人。可能是我不夠強大吧,我總覺得別人的觀點有時候能輕而易舉的左右我。”
“人都是會變的嘛,也許你慢慢的就會變得強大,變得不再把別人的意見看的那麼重。這種事,真的說不來。看時間的本事啦。”這兩個人在說什麼啊?不是應該圍繞著吳晗展開麼,現在好像有些離題了。
為了把話題移回到吳晗,我隻好幹咳了兩聲說道,說到強大,吳晗倒真是個強大的人呢,那時候頂著那麼大壓力跟羅廣為在一起。
“為什麼這麼說呢?為什麼說吳晗和羅廣為在一起是頂著很大的壓力呢?是不是因為有很多人喜歡吳晗,而後來羅廣為追到了她,所以別人就看不慣羅廣為呢?”陶瓷的這種想法還真是單純,當然這也不能怪她,畢竟她完全不知道實情。
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這樣,陶瓷。我開始跟她解釋。羅廣為這個人呢,在學校裏人緣很不好,沒有幾個人能受得了他的脾氣。不過我這樣說,你肯定要問那吳晗怎麼就受得了呢?這是因為和吳晗在一起的時候,羅廣為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他待吳晗相當的好,所以最後就打動了吳晗。但是他對別人,就沒對吳晗這麼好了。他平時跟人說話很尖刻的,因此得罪了很多人。那時大家知道他跟吳晗在一起,都覺得吳晗會吃虧,所以才想千方百計阻撓他們。你說說,每天和男朋友約會都會遇到他人的阻撓,吳晗承受的壓力夠大吧?
陶瓷點點頭,“恩,那吳晗真的是很強大了。不過那些阻撓他們的人很奇怪啊,別人談戀愛,他們有什麼資格出來對別人指手畫腳呢?”
我心裏想,我靠,當年我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我還曾不止一次跟吳晗說過羅廣為這人不好呢。因為一個真正能稱的上不錯的男生,不會是一個僅僅對女朋友好的人。一個人如果對身邊的朋友不好,而隻單單對自己的女友好,這種人是很危險的。因為他現在視你為女朋友,所以待你好。而你們的關係一旦因為某件事解除以後,他頂多隻能拿你當朋友。而那個時候他就會用對待朋友的方式對待你,也就是會用那種很尖刻的語調跟你說話。
不過感情這東西也確實不能用理性的頭腦去思考,所以就連吳晗這樣有思想的女生墜入愛河以後,也管不了別人說些什麼了。她隻要羅廣為對她好,就感覺足夠了。而知道了她的這種想法以後,我就再也沒跟她說起過我對這事的看法。一來是我很尊重吳晗她自己的想法;二來是我覺得羅廣為能把吳晗給忽悠成這樣,我著實很生氣,而我一旦生氣了以後,我的想法就可能不理智,所以最好不要把這種不理智的想法說給吳晗聽。
程玉鳳見我一直沒說話,又聽我說過我以前和吳晗的事,所以就意識到剛才陶瓷那問題問的不好。她笑著說道,“陶瓷啊,你之所以會認為那些人很奇怪,是因為你不是他們其中一員。你想想看,如果你暗戀的一個男生和一個被公認為最差勁的女生在一起了,你會不會很難受?人就是這樣,一難受就容易做蠢事的。不過這也是人可愛的一麵,不是嗎?”
我聽完程玉鳳這話,特想伸手過去摸摸她的頭發。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懂事,越來越討人喜歡了。
“是麼?也許就像你說的那樣吧。不過我還沒談過戀愛呢,所以沒什麼經驗,也就是隨口說說。”
“你多大了,陶瓷?”程玉鳳問道。我知道男人問女人年齡是不禮貌的,不過這次是女人問女人,按理說應該沒什麼問題。
“周歲的話,快21了。”
“還年輕啊,我快21歲的時候是上大四。現在人都畢業了,再也不是學生妹咯。你跟我比是年輕,不過按你這個歲數,怎麼著也要談過好幾次了。”程玉鳳這話說的,仿佛自己談了很多次似的,其實她到了21歲也沒談過一次戀愛。
是的,你猜的是對的,我就是她初戀,是她活了這22年來的第一個男朋友。你是否感到不可思議?我想你肯定以為一個在美術學院上學的女生,一個長的還不錯的女生,怎麼著也要談過好幾次戀愛吧?不過,這也僅僅是你的想法罷了。我在很前麵很前麵的地方應該說過,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什麼樣的事都會發生。程玉鳳和杜習文一樣,都希望找一個與她地位平等的男友。所以說,我肯定不是最優秀的,甚至於根本就跟優秀扯不上關係,而僅僅是因為與玉鳳在一起待了很多年了,即便她長的再花容月貌,在我眼裏她也隻是一個常常跟我混在一起鬥嘴的女生。我對她的看法,既不高也不低,這就像你對你的死黨的看法一樣,你可能隻是把她當成另一個自己罷了。
當然啦,你也可以盡情想象程玉鳳以前有多少多少個男友,如果你願意這麼做的話。因為這對於你來說確實也是一種可能性。我說我是她的初戀,隻是因為她說我是她的初戀。而我相信她的話,不過你大可不必相信。我隻是在跟你說我和我身邊人的事,而我的話裏又包含著別人的話,即有的時候我是在傳達別人說過的話。而這所有的消息你都隻能從我這兒獲知,不能得到任何人的驗證。所以你大可以盡你所能的懷疑我,懷疑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隻要你覺得你這樣懷疑也絲毫不會影響到你的閱讀進度就行了。
程玉鳳快21歲的時候讀的大四,而那個時候我已經快22歲了。我覺得我上小學的時候,年齡在班上還算蠻小的。進了高中以後雖然不算小,但至少也和大多數人保持在一個年份。可是進了大學才發現,我們這兒的教育似乎有些滯後。因為絕大多數的同屆生都比我小一歲,甚至有小兩歲三歲的人在跟我讀一個年級。尤其有件事令我不能接受,就是我原先待過的那個文學論壇裏,有個跟我關係還不錯的版主,她的年齡隻比我大一歲,但在我剛進大學的時候,她卻已經大學畢業了。
回到之前的話題,21歲談戀愛的那個話題。即使你現在正處在21歲左右,同時又沒談過戀愛,這也完全不能說明你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因為你看,就連程玉鳳這樣秀色可餐的,到了21歲也還是孤家寡人呢。
讓我來想想你至今仍然孤身一人的原因吧。第一個可能性是你有“獨身主義”思想,而且如果你真的有這種思想的話,那麼我可以推斷你八成是個女生。因為你要知道,真的是極少有男生可以耐得住寂寞的。說實話,“獨身主義”這詞我也是進了大學以後才接觸到的,在這之前我全然不知世上真的有人抱有這樣的想法。我一直以為那隻是文學作品或者是電視劇電影裏某些人物的想法。但我錯了,所以我吸取了教訓,所以我現在總是不厭其煩的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雖然這個可能性被我擺在第一位,但我認為它是最沒可能的,也就是說在看我這些文字的你絕不可能有“獨身主義”思想。因為就我的觀察而言,有這種想法的人往往有些清高,有些自以為的看破紅塵。所以在他們眼裏,我這本書就是一堆屎。你有見過一個人端著一堆屎仔細閱讀的麼?沒見過吧?沒見過就說明他們是不會看我的書的。但是這事肯定也有例外,因為我一再強調這世上什麼人都有,所以我還是得想象:就在此刻,是有某個人正坐在桌子上,或是躺在床上,捧著一堆屎在安靜地閱讀。
第二種可能,是你有找另一半的想法,但你可能因為害羞,或是因為自己有什麼缺陷,比如生理上的,比如經濟上的,所以沒有找到另一半或者甚至於沒有敢去找另一半。跟第一種的可能性相反,我覺得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
讓我來試著一一破解吧。其實害羞這東西是最好根治的。紀德有一句跟害羞完全無關的話,是這麼說的,“我很快就明白,公認的最卑鄙之事(此處隻舉說謊一件)難於下手,隻是對從未幹過的人而言;一旦幹了出來,哪一件都會很快變得既容易又有趣,給人以再幹的甜頭,不久好像就順情合理了。”這話雖然不是在說害羞,但也可以說明一些問題,即害羞這種情況,僅僅是因為沒有出現一件打破害羞的事情,才導致其繼續存在的。也就是說,如果你是一個害羞的孩子,你隻需要選取其中一件讓你感覺到害羞的事,而在這件事的處理上你盡力克服掉害羞,這樣以後再遇到讓你感覺害羞的事,你就可以應付自如了。那麼現在對你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做好第一次(這話有點歧義,你可能也看出來了。我還能說什麼呢,隻能感慨詞語的下坡化)。要知道讓一個害羞的人忽然做到大膽,是很困難的。那麼在選取哪件事當你的第一次這個問題上,你就需要盡量去尋找那種你即使想克服害羞但最後搞砸了,結果也不至於太糟糕的事。選定這件事以後,你就等待著那個屬於你的時機,而後在心裏鼓勵自己,或者死命掐自己讓自己邁出第一步。而如果這一次你成功了,那麼恭喜你,你可以永久的甩掉害羞了。
針對那些因為自己的缺陷而沒能找到另一半的人,我按照我上麵說的,分生理型和經濟型兩種來依次解決。
就生理缺陷來看,男生的問題是身高,女生的煩惱是長相。女士優先吧,先說女生的煩惱。我是男人,而且是誠實的男人,所以我必須得說不管以後會如何,至少在學生時代,幾乎每個正常的男生都非常在意女生的長相。那些說什麼隻看重女生內在的男生通常包含以下幾種:第一種,說話放屁型:你知道了,他隻是那樣說說而已,心裏可能比誰都在意女生的長相;第二種,東方不敗型:他可能喜歡同性,所以在被問到是喜歡女生外貌還是內在的時候,他隻能回答是內在;第三種,衣冠禽獸型:這種最可怕,他說的內在並不是指內在的修養,而是指衣服裏麵的內在,也就是肉體。除了這三種人以外,其他男生基本上都會以一個女生的長相而並非內在來判斷她。你要知道人是很懶的,而外貌是直觀感受,內在卻需要深入了解,所以我們隻好先根據視覺來做判斷。說了以上這些並不是要打擊你,而是先跟你分析一下情況的嚴峻性,接下來才好告訴你應該如何破解。首先一點,不要因為男生率先根據長相來判斷女生而放棄了對自身內在的培養。多讀書並不是必須的,但你至少要講禮貌,在為人處事方麵要多學習學習。第二點,因為美女是極少數人,而她們因為自身條件好,所以自尊心很強,一般情況下是不會主動追求男生的。事實上,她們也沒有必要主動出擊,因為她們隻要坐在原地,就會有前赴後繼的追求者湧上前來以供挑選。所以如果你的長相並不好,那麼在培養了內在修養以後,你就主動出擊去追求自己喜歡的男生吧,因為沒有哪個美女會和你一起競爭追他的。我上大學時有個老師說過,如果你每天都在一個人麵前出現很多次,那麼他看著看著就會看你順眼的。這點你盡可以不相信,但你隻要在此刻想想你的那些朋友們,她們當中是不是也有一些長相不怎麼樣的呢?可你們仍舊是朋友,你也從來沒覺得她們醜過,這是因為你們在一起相處很久了,已經習慣了彼此。而這個用在朋友上成立的理論,用在追男生上也成立。我想說的是,因為你的先天條件並不好,所以你可能會被拒絕。這個時候千萬別沮喪,要繼續保持你的高出鏡率,並把自己的內在充分展示出來,如果他是個不錯的男生,他會讀懂你的。而如果你為了他做了很多,他卻仍然在意你的長相,你覺得這樣的人還值得你為他如此執著麼?
接下來是困擾一些男生的身高問題。本來男生身高不怎麼高,自己心裏就已經很難受了。再加上這個社會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穿高跟鞋的女生越來越多了,而且高跟鞋的跟也越來越高了,這對本來條件就不好的男生來說,著實是個巨大的挑戰。在這個問題上,我援引謝奔騰的一句駭俗之言,“女人要求男人的身高,就像男人要求女人的胸圍一樣無趣。”他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他覺得身高和胸圍這種東西,先天所占的比例比較大,是不容易靠人力扭轉的。所以對這方麵有所要求的人,也隻能是自討沒趣。說實話,我不知道別的男生怎麼想,至少我自己對女生胸圍這一塊從來沒有任何要求。而且我總覺得對這方麵有所求的男生在心理上可能有點畸形,當然也很有可能是我這樣無所求的實際上心理有問題。我喜歡孫燕姿喜歡的要死,電腦壁紙,手機屏保,出租屋的牆上都是孫燕姿的圖片,所以嘛,沒什麼胸圍的女人其實也可以很有女人味的。我想,如果你跟我對女生胸圍的看法差不多,而且你又相信謝奔騰的話,那麼你就別再在意自己的身高,該出手時就出手吧。還有一點忘了說了,我們一旦在某些方麵有所欠缺,就需要在其它方麵努力一下以維持一個平衡。所以和我一樣身高不理想的男生,你可以考慮考慮培養你的幽默細胞。你要知道,一個可以讓女生一直很開心的小個子,在威力上,可是一點也不遜色於一個連笑話都不會講的大高個。你是否要找一個榜樣,或者一個實例?那麼我就隻好犧牲自己的隱私了,我1米68,程玉鳳1米66,她隻要穿上高跟鞋,看上去就比我高了。當然啦,玉鳳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不穿高跟鞋。而如果你要問她這樣做的原因,她死都不會說實話,隻會告訴你她不喜歡穿罷了。我於是隻能感慨像她這樣的好孩子真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了。
生理型的攻克完以後,再來談經濟型。除了精神戀愛以外,一般的戀愛都是需要物質投資的。而這對於家境不太好的人來說,確實有些難以負擔。在這裏我不可能跟你大談怎麼賺錢,因為如果我自己很通曉此道的話,我也範不著犧牲文人的節操,寫這些東西給你看了。我想存在經濟型問題的人,絕大多數應該是男生。因為女生即便有此方麵問題,她也可能被追求。而男生因為需要主動出擊,所以在經濟方麵會有很多擔心。沒辦法給予你賺錢之道,我隻能把我所設想的這類男生找到女友的結局展示給你看。第一種的應該比較普遍,就是這樣的男生最終找了一個與他家境差不多的女生做他女朋友。第二種比較有意境,就是此類男生中的一部分人在一些方麵很有氣質,而憑借著這種氣質,一位既善良又有個性的富家女看上他了(這種情節與結局普遍見於小說,生活中即使極為罕見,應該也會存在)。第三種是這樣:這類男生看上了一個家境比他好的女生,他為了追求她,而努力尋找一切合法的掙錢的方法。最終的結局可能是這個男生創造了財富,並追到了女生,也可能是這個女生感動於該男生為自己所做的奮鬥,而應允了他。能想到的就是這些,也許對你有所啟發,也許連個屁都不算。不過不管怎麼樣,你也耐著性子看完了,這說明你這人至少有點耐心。而我最後要告訴你的是,對於戀愛,你也得多一些耐心,少一些急功近利。
扯了這麼多,並不是有意為之,而是說到了此處,便感覺不吐不快。現在讓我再把你帶回到那個出租屋,接著程玉鳳說過的話繼續下去吧。剛才中間穿插了四千來字,你可能忘了之前的一些情節了。沒關係,你不用往回翻。之前我告訴你的是,程玉鳳跟陶瓷說,按陶瓷這個年齡(快21周歲了。這點你不會也忘掉了吧?那說明你記憶力有待加強),怎麼著也得談過好幾次戀愛了。
陶瓷笑笑,說道,“我一個星期有五天都待在雜技團裏練功,哪有時間戀愛啊?”
“那雜技團裏沒有合適的男生麼?”程玉鳳問。
陶瓷搖搖頭,“我們這個雜技團都是村裏組的,一般都是親戚們在一起。所以跟我一個團的男生實際上都是我的哥哥或弟弟,我怎麼可能跟他們談戀愛呢?”
這樣是很麻煩,那你們這個圈子其實也不太好接觸別的男生,所以根本就沒什麼機會戀愛嘛。
“是啊,但是也不能為了事業而徹底放棄愛情吧?這樣做,豈不是糟蹋了青春?”玉鳳又在感慨了。
我們那裏對戀愛看的也不是很重。其實像我這樣的,年齡再大個幾歲,有很多表演就不能從事了。有很多前輩都是這樣,當發現自己在團裏已經表演不了什麼節目的時候,就會退團回老家。那個時候如果有人來提親的話,就可以答應結婚了。
“可是這樣的婚姻會快樂麼?兩個人之間可能都沒什麼感情,為什麼還要勉強在一起呢?”玉鳳啊玉鳳,一說到情啊愛啊婚姻啊什麼的,你怎麼就克製不了自己的情緒呢?
“快不快樂,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如果可以很平淡的在一起生活,對我來說,也算一種幸福。在我們那裏,如果年齡很大了還不結婚的話,村裏人會像對待自己兒女一樣,幫忙著找人介紹對象什麼的。”
“喂,作家。你說你要是在那裏生活,都這麼大了還是孤身一人。忽然有天一個長的像芙蓉姐姐的女人被介紹來跟你相親,你怎麼辦?”程玉鳳突發奇想,問出這樣的問題。
為什麼不是長的像孫燕姿呢?我問。
“美不死你,”程玉鳳用鄙夷的眼神望著我,“就你這樣還想找孫燕姿那樣的?快回答問題,不然我把你孫燕姿的海報都給撕了。”
額,我想了想,準備胡扯。
那要看那女人有沒有錢了,有錢的話我就答應。結婚以後把錢騙到手,而後再離婚。如果這人心地很好的話,我就湊合著跟她過,搞不好以後就發現離不開她了。不過我這樣說是因為我隻是想象她長的不怎麼樣,而不是像芙蓉姐姐。如果真像芙蓉姐姐那副德性的話,就算有錢我也不敢答應。因為這個時候要考慮的問題就不是錢了,而是我答應了以後還會不會有命。
程玉鳳聽完笑著看著我,問道,“現在你知道我有多好了吧?”
考慮到陶瓷就在身邊,我沒敢好意思往惡心的方麵回答,隻是假裝很隨意的說了一句,我一直覺得你很好啊。
我的語調讓玉鳳明白了我的顧慮,她看了看陶瓷,說道,“你要是回去隨便找個人就嫁了,可就虧大了。對了,你們這次在東壇要待多久?”
“一年,我們一般出來都是待一年,所以各個地方的方言還都學會了點。”
“一年的話,”程玉鳳想了想,說道,“一年時間應該足夠了。我在美院上學的時候認識很多男生的,要不你哪天跟我去拍些大頭貼,我發給他們,讓他們來追你?”這個想法是不錯,它讓我覺得一個女人一旦自己獲得幸福以後,她就會變得高貴無私,變得想跟紅娘搶飯碗了。
陶瓷聽了玉鳳的話,連忙擺擺手,“不行。哪有這樣的啊,好像很希望自己被別人追一樣。”
“這個有什麼啊,你別亂想。我跟你說,你要是拍了大頭貼,我發給他們,估計有很多人天天往這裏跑來看你呢。你看你一學雜技的,身材多好,長的又小家碧玉的,那些男人要是看不上你,隻能說明他們是盲人。”我心想,程玉鳳,難不成你認為我是盲人麼?
我的疑惑似乎寫在臉上,顯得有點路人皆知了。程玉鳳看了我一眼,看出了名堂,就跟陶瓷說,“作家不一樣,作家被我管著。他就是心裏有想法,也不敢看上你。”
陶瓷聽了笑了笑,說道,“他被你治的服服帖帖的。”
“我哪敢治他啊?他是看你坐在這兒,給我麵子,所以凡事都不跟我爭。平時我們為了芝麻點大的事都能吵起來。”
這話是假的,我忽然插了一句。她們倆望著我,不知道我想說什麼。我於是繼續說道,我們從來不為芝麻而爭吵,一般情況下,我們爭吵的對象是鹽。
程玉鳳笑了起來,說道,“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是啊,作家這人特糾結,每次都怪我燒菜的時候放鹽放太多,他逢人都要為此而告狀。”
陶瓷陪著笑了笑。
“對了,陶瓷,咱們可說好了。明天跟我們去拍大頭貼吧,我非要把你給推銷出去不可。”程玉鳳這孩子肯定感受到一種使命感了。
“好吧,可以去拍,不過你不要把我的大頭貼給那些男生,行嗎?”
“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我隻會把它們送給那些心地善良,長的還不錯,又真心想追你的男生的。”如果你是陶瓷,程玉鳳對你說這話,你能放心嗎?如果我是,我就不放心。因為我當時聽到這話的時候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後來想了想,才知道她這話好像搞錯了一個順序。就是她說她隻會把那些大頭貼送給真心想追陶瓷的男生。可那些男生在沒看到大頭貼的情況下,又如何能說成是真心或者並不是真心想追陶瓷的呢?當然咯,這話其實並不存在這個問題,我想玉鳳說的時候也並不知道我想到的這個層麵。我之所以會想到這些,隻是因為我發現我的老毛病複蘇了。因為是在中文係學習,我大二的時候曾一度不敢聽別人說話,因為隻要一聽到別人的聲音,我就下意識的在給他們的話挑語病。我這樣做純屬浪費時間,因為平時交流所說的話,當然有很多在很大程度上並不遵循書麵的語法,所以聽起來自然會感覺是病句。不過當時就是養成了這麼一個毛病,自己還沒意識到自己在挑病句的時候,我已經在為別人說出這麼一大堆充滿語病的話而感覺生氣了。這個毛病曾一度令我極為痛苦,後來我開始準備英語四級和六級,每天背單詞,聽聽力,漸漸的讓耳朵適應了英文,這樣以後再聽到中文的時候,就再也沒犯過那個老毛病了。
還有一個與之相類似的毛病,不知道你曾經是否有過。就是有一次在聽歌的時候,我刻意的去注意歌詞以外的配樂聲。注意那些鼓聲,鋼琴聲,和那些我說不來的聲音。這樣做過一次以後,我發現以後的一段時間,我但凡聽到歌聲,都會忽視掉歌詞而去注意配樂。這讓我相當難受,因為絕大多數人在聽一首有歌詞的歌曲時,可並不是衝著配樂去聽的。這毛病我也是調整了好久,才克服掉的。如果你也曾有過我這個毛病的話,你就能理解到我當時的感受。而如果你沒有的話,那麼我也並不鼓勵你去嚐試擁有它。因為一旦染上這個毛病,想要根治的話可並不容易。
陶瓷走後,我對程玉鳳說,你對她還真是熱情呢,忙活的跟自己女兒一樣。
“喂,我有那麼老麼?你就不能說忙活的跟自己妹妹一樣?我是想啊,像陶瓷這樣條件還不錯的女生,如果和她的前輩一樣,退團以後回家等著別人來提親,那不是便宜了那個來提親的人?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不讓隨便哪個男人占咱們女人的便宜。”
真崇高啊,那女人占男人便宜呢?
程玉鳳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而後說道,“你以為我們女人都跟你們男人一樣,那副德性?”
很難說,真的很難說,我不是說了麼,這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所以你別告訴我不存在這種女人。
“存在倒是存在,不過我估計情況是這樣的:這部分不要臉的女人在全體女人中所占的比例,與正直的男人在所有的男人中所占的比例,剛好一致。”
噢,我做出一個頓悟的表情,而後說道,那你看著我的時候,是否有感受到我的背後站著一個不要臉的女人?
“什麼意思,你拍鬼片呢?如果要真有個女人現在正站在你背後,也不會是什麼不要臉的,應該是沒長臉的。”
我甩甩頭,說道,你這人怎麼一會兒機靈,一會兒遲鈍的?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說不要臉的女人和正直的男人占各自總體的比例是一樣的麼?那麼現在你看到你麵前坐著這麼正直一男人,就沒感覺到我身後那個跟我比例一致的,不要臉的女人?
“你煩死了,就你這種思路,才能這樣亂想。我是正常人,我的思路也很正常,麻煩以後不要用你的那一套來揣度問題,揣度完了還希望我給個理解加讚許的眼神。”程玉鳳這話說的極是,不過她似乎有點沒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我之所以會這樣思考,全是因為她有這種思維的癖好,在一起待久了,自然而然波及到我了。不過我還犯不著為了這點屁事跟她來一番解釋,因為我知道假如我這麼做的話,我就將陷入到一種要命的循環當中。你也知道程玉鳳很遲鈍,那麼我如果要來一次解釋的話,我那番解釋裏所表達的意思,她可能有一處不明白。於是我得用另一番話來解釋它,這樣以後就會出現無窮無盡的解釋,直到我實在受不了了,隻能跟她說“我其實什麼意思都沒有,我本來就不想跟你解釋什麼的,我隻是心血來潮說了不該說的話”,這樣以後她才有可能在罵完我“你腦子壞掉了”以後大發慈悲的放過我,不再讓我繼續解釋下去。
所以我現在開始相信,程玉鳳直到22歲才談戀愛是有她的原因的。除了和杜習文一樣,都對自己的男友有高標準以外,玉鳳似乎還多了一層擔憂。她的擔憂應該是這樣的:她隱約感覺到自己在思維上的問題,所以她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找一個能忍受的了她天馬行空思維的,不至於在短期內出現精神崩潰的男人做她男友。她思來想去,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除了她爸以外,這樣的男人還剩下兩個:一個是謝奔騰,另一個就是我。而因為我與她相識的更早,所以抗打擊能力被訓練的也更強。再加上我跟她表白了,所以她當時雖然表麵上扭捏了一下,實際上內心裏早已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而就在她答應的那一刻,我的戎馬生涯,我的隨時可能馬革裹屍的人生也宣告開始了。
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這人其實沒什麼別的毛病,除了懶。如果之前沒告訴過你的話,那麼也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我可能那時也想到要告訴你了,但就是懶得說。
懶人通常都有的一個症狀是早上喜歡賴床。之前的一段時間因為有程玉鳳在這兒留宿,所以我每天都是強打精神在她之前起床,幫她擠牙膏,燒開水,倒洗臉水。這下杜習文出院了,玉鳳也回家了,我的稟性就開始大複蘇了。
也許是因為前些日子早起已經形成習慣了,所以我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才六點半,這讓我痛苦異常。我跟自己說,你還是有睡覺的能力的。而後果然,當我再次意識到我說過這話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半了。我心想,還早還早,反正待會兒飯菜會準備好了在等我。最後一次醒來的時候是十二點,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我就在思考,我十點半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哪兒有準備好的飯菜在等我啊?昨天玉鳳走了,我又忘了買泡麵,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隻感覺肚子裏翻江倒海,跌宕起伏。
我穿好衣服,從抽屜裏摸出一張十元紙幣,塞進褲子口袋。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扶著牆壁往門口走。
出了出租屋,走在巷子裏的時候,聽到陶瓷叫我。
“吃飯的時間,你往哪兒跑啊?”
我擠出一絲笑容,答道,買泡麵,昨天忘記買了。
“又吃泡麵啊,這樣對胃可不好。”我聽了這話心想,你再這麼說下去,耽誤了我吃泡麵的時間,恐怕對胃更不好。
不過我嘴上什麼都沒說,隻是擺擺手說道,我去買泡麵了。
陶瓷從屋裏走了出來,說道,“你買泡麵的錢呢?”
我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那張皺巴巴的鈔票,陶瓷兩根手指夾過,而後拉著我說,“我虧本個幾十塊,咱去吃頓好的。”
雖然這些日子天天都吃好的,不過我一點也不嫌單調。我對美味從來都不感覺厭倦,所以走在陶瓷身旁,我所想的就是,在陶瓷麵前不要裝君子,要放開吃。
坐在臨街的小飯館裏,陶瓷對我說,“還記得有天晚上我們在這附近吃砂鍋麼?聽說那家店的老板出事了。”
哦?他那麼孔武有力,能出什麼事?
“我是聽團裏的人說的,他們經常在他那兒吃飯。有天去的時候發現他不在,就問了旁邊的攤子。那個攤主說,那人好像出車禍了,被車撞的不輕,很可能要落殘疾。”
哇,那估計很嚴重了。其實那時候我就覺得他這人要是當個保鏢什麼的倒還不錯,做個廚子實在對不起他那副體格。而且你想想,假如他真的做了保鏢,搞不好也不會出車禍了。
“世上的事兒可真不好說。現在你是聽到了他的噩耗才會這麼說。可惜我們當初在麵臨選擇的時候,是無法知道我們做出這些選擇以後將會帶來什麼後果的。”
陶瓷這話說的有點道理,讓我想到佩索阿的詩句了。
“如果在某個確定的地點
我轉向左邊而非右邊;
如果在某個確定的時刻
我說了是而非否,或說了否而非是,
如果在某次交談中
我忽然想出一個現在要在昏睡中仔細推敲的句子——
如果事情一直是這樣,
今天我就會截然不同,也許整個宇宙
會在昏迷不醒中被複活成另一個樣子。”
考慮這樣的問題是很有樂趣的,但是如果你心浮氣躁的話,就會覺得考慮的過程完全是在折磨自己。而如果你真的覺得想這樣的問題無異於自殘的話,你也沒必要繼續殘害自己。你大可以丟掉它,而後像我一樣在美食麵前表現的如饑似渴,因為即使這些問題被你丟下不顧,它們也肯定會被另一些人撿起,並繼續思考下去的。
人和人的差距就表現在:當我們還沉溺於物質的實在中,有一些人已經開始構造在我們看來很虛幻的精神世界了。
接著之前陶瓷的話說,她那句話所讓我聯想到的可不隻是那些詩句,還有大江健三郎在小說裏提到的“多重宇宙”觀。很抱歉的是,我在寫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忘了他的那種觀點是否可以被稱作“多重宇宙”觀。我隻記得的是這個觀點是在《個人的體驗》這本著作中提出的,而我們現在就權且以我的這個模糊的說法來繼續下去吧。大江所說的多重宇宙給我的感覺有點玄之又玄,但聽上去還挺是那麼回事。在這個理論裏,他所說的就不是我和陶瓷所討論的自由選擇了,而是一種被動選擇,即死亡。你如果隻喜歡讀青春小說,可能會看不懂我上麵所說的那句話。沒關係,我下麵會解釋給你聽。我會慢慢的讓你感覺到,你有充分的必要要甩掉手上那些青春校園言情玄幻或是其它亂七八糟性質的小說,而捧起大師們的傑作。
大江所要表達的世界是這樣的:當我們討論起世界的時候,它就不單單指我們所生活的這一個,當然也不是指什麼外星人生活的空間,而是指和我們所知曉的這個世界達到驚人相似的,無數個與我們或交叉或重疊的世界。而這些數目不可估量的世界的開創者正是我們每一個人,如果要更準確的表達的話,應該說成正是我們每一個死去的自己。為了讓你感覺親切,並且容易理解,我就以你所以為你正生活的這個世界來舉例向你解釋。我上高三的時候曾經出過一次車禍,不過沒什麼大礙,這件事稍後一段時間我會和陶瓷提起。現在就以我的這個事作為例子,我想我可能也是因為經曆了一次這樣的死亡,才能更好的感受大江所要表達的意思。而至於你是否能明白,一方麵得取決於你的理解與感知能力,另一方麵就要取決於我的表達能力了。如果你看了上麵這些話,仍然覺得提不起精神,覺得這些東西關我屁事啊,那麼我也不能拿你怎麼樣。我隻能勸你多買些青春小說看看吧,因為也許你真的隻適合那種級別的消遣。如果你像我所想象的那樣,開始對我所說的東西產生了哪怕一點點的興趣,那麼你可要跟好我的思路,因為接下來我就要真正開始舉例解釋給你聽了。
在你以為你所生活的這個世界,一切都熙來攘往的進行著。而後某一天,我,也就是玉鳳和杜習文嘴中的作家,出事了。我首先要告訴你的是,我是一個遵守交通法遵守到別人都會因此而看不起我的人。我從來不闖紅燈,看到綠燈隻剩幾秒了,我也會安靜的站在路的一邊等待下一個綠燈。而某一天,我可能感情上受了什麼刺激,或者你隨便為我找個理由,反正我從公交車上下來,就直接橫穿馬路了。而後很不幸,仿佛我這人生來就應該每一次都遵守交通法規一樣,我第一次闖紅燈就被一輛白色麵包車給撞了。而這個時候,正當我的臉上滿是鮮血,場麵無比混亂的時候,失去知覺而昏死過去的我就開創了一個世界,也就是大江所說的多重宇宙中的其中一個。
你能理解大江所要表達的麼,或者說你能理解此處我代大江所表達的他的想法麼?他的意思是,在一次車禍,一次地震或者任何一次天災人禍中,一個生死未卜的人就將開創一個世界。繼續以我的事為例,在這個你所以為你僅僅唯一生活在的世界裏,我經曆了那次車禍,並且活了下來。這僅僅是你所知道的事實,而你所不知道的事是這樣的:在那次事故中,我分裂成了死去的我和活下來的我,你看到的隻不過是活下來的我罷了。死去的我已經開創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裏所有的人和物都和這一個一模一樣,唯一一點不同的就是在那個世界裏,我是死去的。而那個世界其實是複製了你所在的這個世界,並且跟這個世界有所交叉,隻是在“我”這個點上沒能達到吻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