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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子彈發行公司四樓大會議室。
“老草,你先彙報一下零售方麵的情況吧。”木爾率先開口了,身為子彈發行公司總經理的他,對目前的狀況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決定在集團領導和報社領導到來之前,先開個會,把握一下當前的情況。盡管他已經早早地知道,他這個發行公司的總經理即將變成實際管理中的二把手。在所有人都在私下議論著以為他將辭職走人的時候,他自己卻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連續三天,幾十萬《洛城都市報》讀者的投訴和怒罵,集團領導和報社領導的責問,早已經讓他這個剛剛上任六個月的總經理食無味、寢難安了。當初作為洛城都市報社開先河地麵向全國公開招聘的發行經營人才,早已經失去了上任時的那份光鮮。半年多的磨合,出格的言行,局麵的失控,經營管理的無能,木爾幾乎完全喪失了發行公司的領導權威。
“到今天為止,零售分公司二十五個發行站,隻有兩個站還在堅持鋪攤工作。我們做了些說服工作,但這些發行人員態度很堅決,不按時發工資就不幹了,我們也沒辦法,零售總公司的兩位中層幹部還被扇了耳光,其他管理人員現在都不敢輕易下站了。”老草的語氣明顯地缺乏中氣,平日裏開會做彙報的勁頭消失得了無蹤影。據說老草是整個發行公司最能撈黑錢的人,大小通吃,甚至連辦公室賣廢報紙的錢都要卷入囊中。除了在大小會議上出風頭發言外,其他沒錢撈的日常管理上的事情,他完全放手給副總賀山去做。
老草話音一落,整個會議室再一次陷入了難堪的沉默中,木爾還想說什麼,被推門進來的方正的身影逼了回去。盡管方正隻是《洛城都市報》的常務副總編輯,但誰都知道,他對當一把手的渴望有多明顯。
“歡迎報社方總給我們傳達最新指示,大家歡迎!”木爾討好地起身給方正拉了拉椅子,笑容尷尬勉強。
方正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左右挪騰了幾下後,在稀疏的掌聲裏總算安定了下來。
“大家等久了,我就長話短說吧。陶總還在集團開會,我先傳達一下集團領導主持召開的關於子彈發行公司發行人員罷工事件的會議精神。集團領導研究決定:明天一早由報社副總編輯冷豐代表報社領導召集子彈發行公司分站長以上人員開會,請參會人員務必準時,到時集團領導和報社其他領導都將參加。發行公司目前最重要的任務,是盡量穩定發行人員的情緒,不要讓情況繼續惡化,要盡量維護正常的發行秩序,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方正說完欲起身離去,大夥兒象征性地再次鼓了鼓掌,掌聲更加零落。坐在門廳處的老草見方正要走,慌亂地站起身,獻媚地同方正握了握手,說了聲“方總再見”,遞過去的煙被方正擺手拒絕了。
此刻,坐在洛城都市報社三號辦公室的副總編輯冷豐,一邊凶狠地吸著香煙,一邊默默地看著手機上剛剛收到的一條短信,麵色越來越凝重,望著身後藍色玻璃窗外的天空,還有那幾朵孤零零懸浮著的白雲,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推門進來送信的機要秘書小皮,被屋子裏的濃煙嗆得連續咳嗽了好一陣子,玩笑似的抱怨道:“冷總,你快把辦公大樓都點著了,還是開點窗吧。”
冷豐麵色稍緩,嗬嗬地笑了幾聲,推開了玻璃窗戶。腦海裏,依然縈繞著一個艱難的決定。
這將是他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轉折,麵對這樣一個麻煩的局麵,接受與放棄,各有利弊。但有一點他是十分清楚的,對於三十剛出頭就已經坐到集團下屬子報副總位子上的他而言,資曆是十分重要的資本。更重要的是,陶立很需要他的幫助,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半小時後,冷豐麵色堅毅地回了一條短信。
同一時間,剛剛走出會議室的老草,將零售分公司的財務金芝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密談了兩個多小時。下班的時候,有人看見老草手裏擰著一袋撕碎了的紙屑。而當天離開辦公室的金芝,臉上有掩藏不住的歡喜,嘴裏還哼著輕快的小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