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哈善的婚禮在努爾哈赤的家中進行,照理來說,婚禮不會在女方家中操辦,但噶哈善以嘉木湖寨狹小為托辭,在赫圖阿拉舉辦了婚禮。努爾哈赤明白,噶哈善是想要改善愛新覺羅氏族人的關係才故意為之,心中對噶哈善更加感激。
但事與願違,除了幾個自家兄弟,沒有一個族人到場,婚禮顯得冷冷清清。
佟佳氏略帶一絲愁容,附在努爾哈赤耳邊說:“妹妹似乎不太高興。”
努爾哈赤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更準確的說,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怎麼做,他不能去責備一片好意的噶哈善,亦不能去責備妹妹,妹妹不高興並非任性,他完全能理解妹妹的心思,頭一回嫁人的姑娘,哪個不盼著自己的婚禮熱熱鬧鬧的,他甚至怪自己,若不是有他這個大哥,妹妹與族人應該處的極好吧。
“哪來的叫花子,別來這砸場子,都快滾。”門口傳來一陣爭吵叫罵聲。
“這是怎麼了?”佟佳氏問剛從門口經過的額亦都。
“哦,是一大群不知道從哪來的難民,希望我們賞他們口吃的。”額亦都回答道。
“那他們有多少人?”佟佳氏又問。
“大概有一百五十人。”
佟佳氏不假思索的說:“那讓他們都進來吧,大喜的日子,也該讓他們一同歡喜才是,將吃食分給他們,若是不夠,便取家裏的糧食來吃。”
額亦都看向努爾哈赤,不敢輕舉妄動。努爾哈赤知道額亦都這是在為糧食的事擔憂,近來與漢人的貿易頻頻受阻,家中糧儲本就不多,又要為攻打嘉班城預留,供養這一百多人實在吃力,但既然妻子已經發話,努爾哈赤就不好駁了妻子的麵子,就點點頭說:“照福晉的意思辦吧。”
“是。”額亦都雖疑惑,但也不再多問,隻按照吩咐去做了。
“你在疑惑我為什麼這麼做對嗎?”佟佳氏笑著問努爾哈赤,又接著說“一百多人,偏偏堵在咱們門口,你不覺得稀奇嗎?”
努爾哈赤仔細琢磨著,卻想不出個緣由,於是問妻子:“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佟佳氏盯著自己的指尖,漫不經心的說:“沒有,直覺罷了。”
努爾哈赤最清楚妻子的脾性,往往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已了然於胸,妻子不想說,他不能強迫,但妻子的話已經在他心裏生了根,他有意識的去觀察那群難民,直到他看到了那個為首婦人的舉動,心裏就有了底。
“若是你的直覺錯了呢?”努爾哈赤問妻子,也是同樣的漫不經心。
佟佳氏莞爾一笑,她知道她的丈夫已經全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道:“錯了也就錯了吧。”
不一會兒,舒爾哈齊和額亦都怒氣衝衝的向努爾哈赤走來。舒爾哈齊性子急,還沒走到近前便罵道:“咱們該把他們都趕出去,咱們能賞他們口飯吃就不錯了,還蹬鼻子上臉了。”
額亦都的性子沉穩些,卻也憋著一肚子氣,舒爾哈齊罵完了,就黑著臉說:“那群難民中有個為首的老婆子,非要與貝勒福晉同桌吃飯。”
努爾哈赤耐心聽完兩位兄弟的抱怨,非但不惱,反而微笑著說:“不如請她過來吧,我倒想看看是怎樣一個老婦,能把我這兩員猛將氣成這副樣子。”
“這……”額亦都驚訝的愣在原地。
這次倒是舒爾哈齊反應比較快,雖然他也不明白兄長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他已經習慣了兄長說的就是對的。他推推額亦都說:“走吧走吧,別愣著了。”
“唉!”額亦都重重歎了口氣,無奈的跟著舒爾哈齊走了。
努爾哈赤看著額亦都落寞的背影,心中卻越發期待,他明白額亦都想的是什麼,額亦都追隨他多年都沒能與他同桌吃到,一個落魄老婦憑什麼,但就在方才他看到那個老婦腰板筆直,舉止不卑不亢,與尋常村婦的佝僂怯懦全然不同,他斷定這個老婦絕對不簡單。
“見過貝勒爺。”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努爾哈赤尋聲望去,來者是個近五十歲的老婦人,聽聲音,卻似隻有三十餘歲,聲音不算洪亮,卻底氣十足,身上的衣服雖破舊卻仍能看出做工精致,雖不著飾物,卻把頭發梳的光亮,一看就是個厲害的人物。
“嫂嫂快請坐下。”佟佳氏起身,攙扶著婦人坐下。
對於佟佳氏的攙扶,那婦人並不推辭,隻是微微頷首表示謝意便接受了。由此,努爾哈赤更加肯定了她的不凡,開門見山說道:“夫人可是遭遇了什麼變故,需要努爾哈赤幫助的,盡管提出便是。”
那婦人也是個爽快人,便說:“貝勒聰慧過人,老身便不再隱瞞,我本是……”
一番交談過後,努爾哈赤得知這婦人是前段時間被明朝所害的沙濟寨寨主阿海的妻子,阿海死後帶著半數部眾逃離,聽聞努爾哈赤勇奪圖倫城的消息,便率眾前來投奔。
努爾哈赤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這些上天的眷顧,兵力,聲望他都有了,嘉班城他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