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售賣道理的商人與貧窮的廚娘
他受製於小錢幣，並樂於承認。
他有一個錢包，恰好裝下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隻有他的錢包那麼大。
他的眼睛隻有錢幣孔那麼小。
走了許久，周圍的“樹”愈來愈稀疏。變變變先生始終不間斷地說著話。（具體說的是什麼，艾蜜莉並沒有認真聽。）艾蜜莉被變變變先生吵得耳朵裏嗡嗡作響，思路就像是纏成一團的毛線。
直到來到女王的城堡前，變變變先生才終於住了口。
艾蜜莉將腦袋中短路的地方重新接上，終於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一幢獨特至極的城堡前。
“真是聞所未聞！書本上的城堡沒有一幢像是這樣的！”艾蜜莉仰著頭張望著。
整幢城堡基本保留了普通城堡的形狀，但在外牆上卻有著奇怪的凸起。在高塔的外牆上有兩排獠牙般的鋸齒，而在城堡主體的外牆上則有著馬蹄、鬆鼠尾巴、兔子耳朵、豬獾腦袋等形狀的凸起。艾蜜莉所知道的所有動物的一部分，都從城堡的外牆突了出來，整個城堡就像是個裝滿動物的巨型口袋。
等等，還不止如此。整個城堡就像是個調色盤，各種顏色毫無顧忌地挨在一塊兒，組合成各種各樣毫不協調的圖案。深綠色和暗紅色相間的格子上是淡黃色的斑點，黑白條紋上是粉紅色的豹紋……這些奇怪的搭配時不時地出現在城堡外牆上，整幢城堡就像是得了麻疹的巨人，或者，就像經曆了一場關於色彩的戰爭。
艾蜜莉和變變變先生走得離城堡更近時，艾蜜莉發現外牆上不僅有動物形狀的凸起，還有一些較淺的手印和腳印。
“可惜不能再靠近些。”艾蜜莉輕輕歎了口氣，因為整幢城堡都圍上了一圈不算高的鐵柵欄。
“這鐵柵欄比我還矮上一個頭，真不知道這有什麼用。”艾蜜莉將雙手攀附在柵欄上，“這個柵欄既沒有尖刺，也不夠高，隻要我願意，絕對可以翻過去。”
艾蜜莉將一隻腳踏上了鐵柵欄的一道鐵杆。（整個鐵柵欄就像專門為翻越設計的，很容易使上勁兒。）
“不對不對，我在幹什麼呢！”艾蜜莉突然意識到自己正企圖闖入城堡，她急忙從柵欄上下來。
變變變先生並沒有意識到這是錯誤的，他正奮力地攀在鐵柵欄上，企圖翻進去。
“您不能這麼幹！變變變先生。”艾蜜莉急忙阻止道。
可變變變先生似乎並沒有聽到艾蜜莉的話——他壓根兒不把艾蜜莉放在眼裏。他一個勁兒地爬著，想試著將兩隻腳同時放到柵欄頂上去。
這對於艾蜜莉來說極易翻越的鐵柵欄，變變變先生卻折騰了許久仍沒有進展。不知是被那款式獨特的衣服拖了後腿，還是變變變先生根本不得要領，總而言之，過了六七分鍾後，變變變先生才精疲力竭地跨坐在鐵柵欄上。一隻腳在柵欄內，一隻腳在柵欄外。
“快下來，變變變先生，你這樣做是——”
“是僭越！”
艾蜜莉提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細小的聲音打斷。
艾蜜莉和變變變先生連忙循著聲音看去，一個小薑餅人和兩個大薑餅人正從城堡後衝過來。
小薑餅人隻有艾蜜莉的一半高，穿著寶石藍的糖漿製作的大衣，紐扣是用方形的硬糖製作的，大衣上綴著五顏六色的糖豆。下身則穿著一條棉花糖製作的齊膝短褲，一雙蛋卷皮長靴。
盡管小薑餅人全身衣著精良，但最抓人眼球的還是他頭上的那一頂高高的帽子，故意加長的禮帽上插著各式各樣的棒棒糖。
“若是他不戴帽子，也就隻能夠到我的腰間，但是他一旦戴上了，帽簷就能觸到我的下巴！”艾蜜莉驚奇地想。
小薑餅人身後緊跟著兩個大薑餅人，都穿著紅色的長大衣，隻露出咖啡糖做的短靴。
大薑餅人足足比艾蜜莉高出兩個頭，並且身材魁梧。他們很輕鬆地把變變變先生從鐵柵欄上提了下來。
“我以‘僭越’的罪名逮捕您，先生。”小薑餅人用一種禮貌卻不失傲慢的語調宣布道。
“等等，‘僭越’是什麼意思？”變變變先生嚷嚷著問。他的雙手已經被大薑餅人用手銬銬了起來。
“您會明白的，一個小時後開始審判。”隨後，小薑餅人做了個手勢，示意大薑餅人把變變變先生帶走。
艾蜜莉被這一係列變故驚得目瞪口呆，在她的印象中，“僭越”可是一項大罪。她看著變變變先生被夾在兩個大薑餅人中間，雙手不安分地掙紮著（因為手銬是用橡皮糖做成的），艾蜜莉心中難過地想：“要是我早點兒把他從柵欄上拽下來，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了。”
正當艾蜜莉沉浸於內疚之時，小薑餅人對艾蜜莉說道：“恭喜您，小姐。我代表女王陛下邀請您參與審判。您將作為一位重要人物出席。”
“什麼重要人物？”
“是人證，小姐。”小薑餅人那粉紅色的糖嘴唇形成一道淺淺的微笑，“您是最直接目睹此次事件的目擊證人，當然有資格成為重要的人證。”
在小薑餅人看來，當證人是一件榮耀的事，可對於艾蜜莉而言，則是一件為難事兒。不管如何，艾蜜莉總認為變變變先生被抓起來，自己也得負一部分責任。
“請隨我來。”小薑餅人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打開連接著鐵柵欄的鐵門。
“這把鑰匙一副很好吃的樣子。”艾蜜莉想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像是用巧克力做成的，上麵還鑲了榛子呢！”
小薑餅人引著艾蜜莉，從側門走進城堡。城堡內部倒是和平常的城堡沒什麼兩樣。（艾蜜莉微微感到失望。）
“麻煩您一下，我需要登記您的名字。”小薑餅人從進門處放著的小櫃子上拿起一本脆餅製作的登記簿。
“我叫作艾蜜莉。”
“很好。”小薑餅人從衣袋裏抽出一小管番茄醬，在登記簿上擠出了一個大大的“E”，這是艾蜜莉名字的第一個字母。
“E-M-I-L-I-E——”艾蜜莉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拚道，她以為小薑餅人不會拚寫她的名字。（可事實上並非如此，小薑餅人似乎隻是懶於將艾蜜莉的全名登記在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