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近十點,街上行人漸增。

岸芷漫不經心的行走著,思緒萬千,微涼的精致簪盒攏在袖中,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實的,並非夢境,這枚相思木所製的發簪可以帶她找到他嗎?有什麼東西在心底化開,一種叫做期待的情緒似乎在她清寞無情的心中生根發芽,或者是有一朵花正寂寂無聲的生長著,她不由得想,會是怎樣的男子才會擁有如此孤傲冷絕的身影。

正閃神間,心底突然泛起不好的直覺,恰巧聽得綠袖大叫出聲,“公子,小心!”

未及反應,便見一匹馬疾速而來,得得的馬蹄聲打亂一室的沉寂,又似踏在通往黃泉的幽靜小道上,一地的曼珠沙華,灼烈如火。

馬,驚了!

岸芷眯起眼睛,靜止不前,默默地看著漸行漸近的馬,墨色的皮毛,強健有力的四蹄潔白如雪,竟是世間少有的名駒“烏雲蓋雪”呢,隻是眼下這狀況,一蹄踏下來,她會受多重的傷呢?或是,死去?

眼眸輕闔間,她勾起朱唇,清淡一笑。

疾速的馬蹄聲清晰入耳,預料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出現,隻覺腰際一緊,一副溫熱身軀便貼了上來,來人修長的手臂攬過她不盈一握的腰身,距離極近,兩具身體幾乎沒有空隙,隱隱約約的,她嗅到淡淡香氣,清新淡雅,如雨後丁香,似濃似淡。

溫熱的氣息拂過細嫩的耳垂,耳畔有人在說話,嗓音十分幹淨,異常的悅耳,如十指撫過琴弦的天籟之音,“你,還好嗎?”

長睫輕顫,合起的眼眸如花兒一般緩緩綻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臉,是的,陌生,可是這卻是令人驚為天人的容顏。極為年輕的臉容,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細致的五官猶如精雕細琢的極品白玉,挺鼻薄唇,尤其一雙眸子,似午夜的星子,閃爍著黑曜石般的色澤,明燦異常,卻又溫潤且沉靜。

莫名的熟悉感……她眨了一下眼睛,如是想道。

“公子,”綠袖衝過來,扯住他的衣袖,“嚇死袖兒了。”

“我沒事。”她輕聲安慰。

俊美如謫仙的男子將她放開,她退後幾步,彎身一揖到底,“謝過公子救命之恩。”淡淡的聲音,卻極有誠意,禮數周全。

男子瞧了一眼淺白的身影,劍眉輕挑,眼眸中一抹淡淡的興味極快的閃過,是個女子呢,身著雪白長衫,手執折扇,月牙灣的遠山眉,流光飛舞的瞳眸,眼波輕微流轉則勾魂攝魄,是怎樣的家族竟有這樣似仙似妖的女子。

正思量間,不巧正撞上她打量的眼神,四目相對,她未曾躲閃,眸中亦無羞澀,水墨般的眼瞳中似乎含著水霧,怎樣都看不到眼底深處。

他淺笑,眉彎如鉤月,“不必客氣。”

綠袖細細的看了看男子清俊出塵的容顏,眉心一皺,她咬住紅唇,恍若無事般的貼到岸芷的耳畔,聲音放得極輕,“公子,是六王爺,皇後之子,泱月明。”

岸芷微一怔,笑意襲上唇畔,有笑容如花綻放,一雙流光溢彩的瞳愈加幽深如潭,然而她卻隻是微笑,嫵媚入骨,傾世無雙,她沒有再說話,甚至沒有開口驗證他的身份,詢問他相救的原因。

驚馬的主人很快趕到,顧不上檢查被泱月明身邊侍衛刺傷的馬,急忙奔過來給岸芷賠禮謝罪。來人是個精壯的漢子,衣衫簡單得體,卻是上好的布料,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負擔得起的,他濃眉大眼,很是正直無私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是車夫或是生意人,隻是,岸芷微微一笑,眉眼略帶幾分譏誚,這烏雲蓋雪的真正主人應該不是他吧?

他眉頭緊皺,又惱又急,口中說道,“公子真是對不住啊,這匹馬是新得的,並不十分溫馴,方才我家少爺一時氣憤難耐,便……竟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十分對不住這位公子了。”

綠袖不悅的瞪他一眼,“這是什麼話?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我家公子便要喪命或是重傷於此了。”她回頭用力瞪了那匹烏雲蓋雪一眼,視線瞬間轉換,涼涼的目光深深地落在漢子身上,“況且既是你家少爺之錯,你來此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