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宗山門之內,一座古色古香的閣樓之中,一張紅色紙柬端正地擱在檀木桌中間。
在這充滿張揚之氣的紙柬上,一寬厚的手掌正壓在上麵,這隻手的主人,正是火山宗宗主——火山子。
火山子一襲紫色長袍,身材魁梧,望上去約莫四十左右,劍眉入鬢,額頭正中則是一道紫色的閃電圖案。
不過這修真星域內大名鼎鼎、無所不能的大神通修士,此刻卻是眉頭微皺,麵色凝重。而這份凝重的源泉,正是他手掌下的這張紅色紙柬。
“忽聞貴宗有寶‘七彩晶蓮’,天下奇珍,心勝向往。十五正午,花開之時,本侯伴霧采蓮,閣下定不會令我失望而歸!”
——碳滑候
耀眼的紅色中,龍飛鳳舞的字跡似要破紙而出,讓整張紙柬,透出一股霸氣。
緩緩念完紙上的文字,火山子抬起頭來,凝視著對麵的一個年輕人,道:“淩道友,這盜帖如何?”他的聲音厚重如山,帶著獨特的節奏感。
被稱為淩道友的是個約莫二十的年輕人,相貌清秀,讓人看上去就起親切之感,他正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雙眼眯著,修長的手指彎曲著、輕輕地敲擊著扶手。聽到火山子的話,他眼也未睜,漫不經心地回道:“碳滑侯?這人的名字倒是與淩某一樣,以碳滑為名,但淩某孤陋寡聞,竟從未曾聽過。何況,以宗主你的修為,難道還會怕這些宵小之輩不曾。”
火山子緩緩道:“淩道友碳滑於世,見識淵博,不想也不曾聽過這碳滑侯之名。確實,修真星域中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名字,但對於很多大型宗門來說,這個名字已經充滿著禁忌的魔力!”
淩碳滑道:“哦,此話何解?”
火山子解釋道:“這碳滑侯,乃是百年前突然聲名鵲起的。一百年前,此人孤身一人闖入天一宗的山門,在眾目睽睽之下,仗著隨身至寶‘仙蹤霧’,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一株剛剛成熟的仙草‘九轉天羅’。天一宗內,大神通修士不在少數,可沒有一人察覺到他是如何得手的;更加難堪的是,失竊之後,還是沒人知道他是如何離開的!天羅地網之下,找到的,隻有那張早已擱在天一宗正殿數日之久的紅色盜帖!”
“仙蹤霧?無眼、無耳、無鼻、無神識,連仙人都無招可支的仙蹤霧?一息滿、三息散的仙蹤霧?這種異寶,不是早在兩萬年前,就已經失傳了嗎。”淩碳滑終於睜開了雙眼,有些動容道:“天一宗,四大頂級宗門之一的天一宗?他們都會在此人手中吃了一個這麼大一個啞巴虧?”
火山子古今無波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能讓天一宗都束手無策的,除了這異寶仙蹤霧,還能是什麼!仙草失竊之後,天一宗不甘心,一直暗中尋找這碳滑侯,可費了偌大的力氣,也終究是毫無頭緒。直到五年後,第二張紅色盜帖出現在了羅銳宗內。可不管羅銳宗和天一宗如何防備,依舊讓他從容得手!此後,每五年,這充滿魔力的紅色盜帖就會出現一次,帶走一件寶物,無一例外!這種事情,有損宗門威望,各大宗門沒有往外宣揚,是以尋常修士很難得知。而這一切的源泉,紅色盜帖,也越發地變得玄幻莫測。”
淩碳滑靜靜地聆聽著,失笑道:“看來這碳滑侯真有鬼神莫測之能,難怪宗主你都有些心神不定。”
火山子淡笑道:“不怕道友笑話,這盜帖威名實在太盛,老夫也不敢大意。不過,縱然碳滑侯神通驚人,老夫也一定會備上諸道好戲,請他好好品嚐一下。而且,以前失竊過的各大宗門,也都接受了老夫的邀請,會有元嬰真人前來助陣!更何況,這個關鍵時刻,道友竟能湊巧雲遊至敝宗。不知道友可否盤旋幾日,助老夫一臂之力。”
淩碳滑輕笑道:“宗主太抬舉淩某了。不過對於有趣的人或事,淩某心中難免總是一陣火熱,想要見上一見的。”
火山子笑道:“道友肯施以援手,老夫就更有把握了。那七彩晶蓮,還須數日,方才成熟。這幾日,就讓老夫陪著道友,好好遊玩一下敝宗,如何?敝宗雖不是什麼洞天福地,但也別有一番風情。”
淩碳滑笑道:“淩某習慣了孤身一人,宗主的好意,隻好心領了。”
火山子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不打擾道友休息了,就此告辭。十五之時,還請道友移步幻雪穀,一起恭候那,碳滑侯!”朝淩碳滑一拱手,他轉身推開閣門,大步走了出去。
閣門未關,燦爛的陽光透過門窗照在淩碳滑臉上,讓他重新眯起雙眼,一動不動,似乎已經入寐。隻有緊緊靠近他身邊,才能聽到他嘴中喃喃的聲音:“大盜?侯爺?碳滑侯?有意思,有意思。剛回來,就有這麼有趣的事情等著我,不錯啊不錯。”
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已如蚊聲般細小。
火山宗山門綿延數千裏,山穀無數,有景色優美的,也有充滿危機,尋常修士不敢涉及的。在這眾多山穀之中,有一處卻是火山宗的重中之重,被視為禁地。在這裏,坐落著火山宗中最為神秘的四海樓。
四海樓的樣子沒有外人知道,因為這裏從不接待外賓,隻有火山宗的修士,而且必須是碎丹成嬰的大神通修士,方才有資格踏入。這數千年來遺留下來的,沒有一絲通融餘地的死規矩,讓它的身上,籠罩著無盡的迷霧。同時,吸引著所有的火山宗修士,為了踏入其中而不懈努力。
此刻,這神秘的四海樓內,三位中年修士正端坐在蒲團之上,閉目養神。
第一位,相貌平凡,不顯山露水;第二位,紫發紫眉,眼若銅鈴;第三位,儒袍綸巾,文質彬彬。這三人,正是火山子的三大弟子,也是火山宗的另外三位元嬰期大神通修士:火羌真人、火悅真人、火嘯真人。
安靜的閣樓之中,突然一陣“吱吱”聲響起,三人驀地抬頭,三雙銳利的眼睛投到閣門處。
在他們的注視中,大門緩緩地向旁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緩步走進了閣樓。
三人隨即起身,朝來人一個鞠躬,恭敬地齊聲喊道:“徒兒見過師尊!”這份恭敬之情發自肺腑,哪怕他們都是威名赫赫的元嬰真人,在外可以呼風喚雨,但在這人的麵前,都不得不矮上一頭。因為眼前這人,不僅僅是他們的授業恩師,一路教導著他們走到現在,更重要的是,隻有他們才知道,這個平日裏不動聲色的師尊,實力是如何的深不可測!
在這片星域,權力、美色終究不會長久,唯有擁有無雙的實力,才能真正地獲得尊重、敬畏!
火山子微微頷首,修袍一揮,一黃色蒲團憑空而現,隨即盤膝坐下,四海樓的大門也自行緩緩關上。
儒袍綸巾的火嘯真人看了兩位師兄一眼,見二人嘴唇緊閉,沒有說話的意思,不由搖了搖頭,向前一步,詢問道:“師尊已經去會過那淩碳滑了,不知有什麼收獲?”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帶著別樣的吸引力。
火山子眼皮闔上,淡淡道:“沒有。”
火嘯道:“他為何突然來到咱們宗門?”
“不知。”
火嘯道:“他是大盜碳滑侯嗎?”
“無法確定。”
這種一問三不知的回答,讓火嘯不得不苦笑一聲,皺了皺眉頭,低頭沉思起來。
一旁的火悅真人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狠色,恨恨道:“管他是不是,最簡單了,先拿下再說!”
正在沉思的火嘯突然聽到這句話,立刻抬起頭,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暗歎一聲要遭。
果不其然,正在假寐的火山子聽到這句話之後,雙眼猛地一睜,雙目之中紫光暴漲,兩道細小的火霆呼嘯,劇烈地波動著,一股無匹的威壓澎湃而出!
他暴喝道:“胡鬧!”
見此情此景,火悅立刻噤若寒蟬,老老實實地束手站立,不敢再說一句話。堂堂一位元嬰真人,竟如犯錯的小孩一般無助!
火山子吐了口氣,威壓散去,重新閉上雙眼,冷哼一聲,道:“此事休要再提,記住,這種念頭,你們有都不能有,為師可不想成為火山宗最大的罪人!”
一直沒有發言,隻是默默聽著的火羌,此刻終於開口道:“師尊為何如此忌憚這淩碳滑?他究竟是何境界,難道已經掙脫了元嬰桎梏不成?”
火山子掃了一眼這個最平凡、卻最為他器重的大弟子,緩緩道:“五百年前,為師金丹初成,遊曆世間的百年之中,第一次遇上了這淩碳滑,承他之助,脫離了一個危機。不過當時他給我的感覺,僅僅隻是一位平平凡凡的元嬰真人。可五百年後的今天,為師才真正地感覺到,平凡之下,深不見底!”
火羌三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駭人之色。就算是火羌,以穩重而著稱的他,臉上也露出了一絲驚容。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師尊已經到了何種境界。在整片修真星域內,哪怕是四大頂級宗門中的那些個老妖怪,也沒有得到他如此高的評價!
“難道他是仙人下界不成?”火羌突然閃過這麼一個念頭,不過隨即失聲一笑,把這個古怪的念頭拋之腦後。
見到師尊的火氣似乎已經消掉,火悅大著膽子,再次開口道:“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豈不是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嗎,難道就在這等到十五那天嗎?”
火山子淡淡道:“那你覺得呢?”
火悅吧了吧嘴,訕笑一聲,垂首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咱們可以查一下這淩碳滑過去的行蹤,查一下他的來曆等等,這也好過一直幹等吧?”
火山子幹脆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火嘯輕輕咳嗽一聲,一把打開手中的折扇,緩緩說道:“自從那淩碳滑出現之後,我便去查過了。可惜,能查到的東西屈指可數,除了師尊有印象的四百三十年前,此外,還有兩百七十二年前,他在灰靈星露過麵,一百五十八年前,在雲寧星露過麵,此後,便再沒有出現過。而他的來曆,如他在哪個星球出生、有何親人、拜師何人、何門何派、何等修為等等,全部一片空白,沒有絲毫線索,神秘得仿佛是從石頭中蹦出來的!”
“怎麼可能!”火悅不信道:“他能修入元嬰之境,怎麼會什麼線索都沒有?不可能!”
火羌淡淡道:“沒什麼不可能,那碳滑侯不也同樣如此。”
火悅愣了愣,突然大笑道:“對啊,按師弟剛才所說,那淩碳滑這一百年來完全沒有露過麵,而碳滑侯則是這一百年才出現的,所以他肯定就是碳滑侯!”
火嘯神色古怪地看了看火悅,心中暗歎一聲,他怎麼也搞不懂,這腦袋裏似乎少根筋的二師兄為什麼也能碎丹成嬰,而且,修為竟會遠勝於自己,不比大師兄差多少。
“夠了!”火山子開口道:“不管他是不是,總之,在其他元嬰真人來之前,在七彩晶蓮花開之前,你就給我在這慢慢等!”
火悅有些不甘,低聲咕噥了幾句,但最終還是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盤膝坐下,不敢再多說一句。
火山子不再開口,火羌三人也不敢喧嘩,偌大的四海樓再次恢複了平靜。
七月十五,這一天對於整個火山宗的所有普通弟子來說,絕對是一個難忘的日子。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元嬰真人、大神通修士,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山門之中。
迎賓閣內,一身紫色儒袍的火嘯手執折扇,在人群中不停地走動著,笑嗬嗬地和他們打著招呼。
正當火嘯和一位女真人寒暄之際,一位黑臉老者緩步進入了迎賓閣內。這老者身著青衣,麵容清臒,有些皺紋的臉上洋溢著勃勃的生機。
眼角餘光瞥到這位老者,火嘯稍稍一愣,立刻向那位女真人告了個罪,快步朝這老者迎了上去,連連拱手道:“樂成真人大駕光臨,敝宗真是蓬蓽生輝啊!沒想到,這次貴宗竟然請您老出馬。有您在此,碳滑侯怕是沒那麼容易來去自如了!”
一旁的眾位真人看到這位老者後,也紛紛放棄了閑談,前來向他打招呼。這個老者的來曆、身份、實力,不得不讓他們如此對待。
四大頂級宗門之一“天一宗”的大長老,元嬰境界圓滿的大修士,修為驚人而且古道心腸!這,便是樂成真人。
樂成真人一一向眾人回了禮,這才轉頭麵向火嘯,漆黑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慚愧之色,唏噓道:“火嘯真人這話可是折煞老道了!那碳滑侯在敝派數位尊者麵前照樣來去自如,老道這點微末修為,又能起到什麼作用。若非那幾位尊者都在閉關準備渡那天劫,這次也不會是老道前來了。”
“天劫。”
聽到這修真星域內最恐怖的、尋常修士聽之色變的存在,在場的所有真人第一反應都不是害怕,反而露出一絲羨慕向往之色。
因為能和天劫打上交道的,唯有真正突破元嬰桎梏,踏入深不可測的地靈之境,也就是被樂成真人稱之為尊者的,那些站在修真星域頂端的修士!
修為到了元嬰境界,已是長生不死之軀,等閑的身外之物對於他們來說都已是浮雲。隻有更進一步,達到地靈之境,然後渡劫成仙,才是他們真正苦苦追求的目標。
可這一步,卻實在是太難,太難!
火嘯瞳孔深處亦露出了一絲向往,不過轉瞬即逝,微微一笑道:“真人太過自謙了!”
樂成真人聞言一笑置之,揮了揮手,似已不欲多言,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道:“傳聞令師火山宗主已經掙脫了桎梏,成為了大尊者,真是可喜可賀。”
此言一出,火嘯立刻感受到了四周元嬰真人那注視過來的熾熱目光。他一收手中的折扇,搖了搖頭,道:“家師修為雖深不可測,但至於突破與否,家師也從未明示過,我也並不知情。”
麵對這模棱兩可的回答,樂成真人輕輕一笑,隨即撇開了話題。火嘯告了個辭,臉上笑容不減,繼續招呼起其餘來客。
盞茶工夫之後,那曾經被碳滑侯光顧過的各大宗門的元嬰真人,終於陸續來齊了。二十名元嬰真人齊聚一堂,這種盛會,恐怕要追述到數百年前,四大頂級宗門聚首的日子了。
火嘯輕咳一聲,臉上笑容綻放:“眾位真人長途奔波來到敝宗,難免有些舟車勞頓。不過七彩晶蓮開花在即,隻好勞煩諸位真人再辛苦一趟,移步到幻雪穀。家師以及兩位師兄也正在穀中等候各位!”
隱隱已成為眾人之首的樂成真人頷了頷首,道:“這點勞頓,老道這把老骨頭還承受得起。還請火嘯真人帶路,我們也想早點見識一下,這天地奇珍‘七彩晶蓮’。”
火嘯笑道:“好,諸位真人請隨我來!”
幻雪穀,一片潔白,積雪千年不化,萬載冰封,寒風凜冽,百獸絕跡,飛鳥罕至。
山穀正中,一座巨大的冰湖散發著濃淩的寒氣。午時的陽光照在其上,也融化不了它一絲一毫,反而,經過反射的陽光灑到人的身上,也沒有丁點的暖意。
冰湖正中,一片蒼茫的銀色世界中,卻有一點紫色夾雜其中。這,正是那天地奇珍——七彩晶蓮!晶蓮含苞待放,花苞共分七瓣,緊緊地貼在一起,花瓣之上,紫光流轉,靈氣繚繞,散發著淡淡的熱量。
冰湖上方,火山子、淩碳滑、火羌、火悅四人臨空懸浮,盤膝而坐,輕鬆地交談著。
淩碳滑道:“宗主,你怎麼不去迎賓閣呢?”
火山子微笑道:“那裏有利兒足以,老夫也樂得清閑。”
淩碳滑剛要開口,突然神色一動,火山子也同時有所感應,驀地起身,抬頭看向遠方,輕聲道:“諸位真人即將到來,有請道友和我一同前去迎接!”
話音一落,遠處的天際立刻出現了眾多黑點。轉眼間,這些黑點便擴大成二十一道流光朝此處疾馳而來。
火山子微微一笑,向前邁了一步,身子便出現在幻雪穀上空,朗聲道:“麻煩諸位真人前來相助,老夫在這謝過了!”聲音在山穀之中層層回蕩,綿延不絕。
“火山宗主客氣了!”笑聲之中,流光驟停,二十一名元嬰真人現出了身影,紛紛朝火山子行了個禮。
火嘯往前一步,一躬身,恭敬道:“師尊!”火山子揮揮手,火嘯會意,走到了火山子的身後。
樂成真人掃了一眼一旁那一臉慵懶笑意的淩碳滑,疑惑道:“這位真人是?”
火山子輕笑道:“來,我給諸位真人引薦一下,這位乃是老夫好友,淩碳滑淩真人,他這次也是偶遊到敝宗,聽到碳滑侯的事後,便留下助老夫一臂之力!淩道友,這位是樂成真人,來自天一宗的大神通修士!”
“哦?”淩碳滑慵懶的臉上露出一絲奇特之色,躬身朝樂成真人行了一禮,正色道:“淩碳滑見過樂成真人,真人金安!”
“這位是天烽宗賢耀真人。”
“這位是羅銳宗淵赫真人。”
“這位是摩運宗戈硫真人。”
“這位是……”
在火山子的介紹下,淩碳滑一一和諸位真人打了個招呼,不過麵對其他人時,他的臉上早已恢複了那慵懶的神情。
在場的元嬰真人自然覺察到了這份細微的差別,不過他們也不在意,人的名樹的影,天一宗的修士,難免會讓人區別對待。不過聽到碳滑這個名字,眾位真人眼中似有異光閃過,但沒有一人開口詢問。
寒暄之際,淩碳滑突然抬頭,看了看天色,道:“火山宗主,時間似乎快到了。”
火山子點了點頭,微笑道:“好,諸位真人請隨我下去,咱們一起欣賞這‘七彩晶蓮’開花的奇景,當然,還有迎接那萬眾期待的貴客——”
“大盜,碳滑侯!”
正午時分,日懸中天,含苞待放的七彩晶蓮終於緩緩發生了變化!
冰湖上空風雲突變,天色突然暗了下來,漫天陽光仿佛受到吸引,在晶蓮上空緩緩聚集,彙成一道璀璨的光柱直直落到在花苞之上,將整朵晶蓮映得一片金色。這一瞬間,這晶蓮如同化身貪吃的孩子,想要將漫天陽光盡數吞入腹中!
金光奪目,那一泓紫光仿佛不堪重負,緩緩地淡去,從苞到葉,再到莖,最後到根,似江水逆流,歸於源泉。數息之後,整株晶蓮便變得通體透明,遠遠望去,恰如一精雕細琢、剔透無暇的水晶!
紫光褪去,漫天金光再無阻礙,全部衝入了晶蓮之中。吸收了這道正午之光,已經變得晶瑩剔透的晶蓮再次發生了變化!
一絲耀眼的赤芒從根部迅速地出現,從莖到葉,然後衝入一片花苞之瓣中;然後橙芒、黃芒、綠芒、青芒、藍芒、紫芒依次閃現,各自衝入一片花瓣之中。到最後,晶蓮之上,七彩毫光閃耀,此起彼伏,交相輝映,美奐絕倫。
淩碳滑目露沉醉之色,呢喃歎道:“七彩晶蓮,初生之時晶瑩通透,此後,每隔百年長成一瓣,輪現一色,七百年後,紫色退去,恢複晶瑩。再吸正午之日精,七彩奪目,終凝‘七彩晶蓮子’!七彩晶蓮,果真不愧是這世間最美的奇珍之一!”
恍若聽到了淩碳滑的言語,在那璀璨的七彩光芒的照耀之下,封閉的蓮苞終於有了動靜,七彩花瓣緩緩地向四周展開,露出了其中,那閃耀著不同顏色的七彩蓮子。
諸位真人眼前一亮,暗歎道:“七彩晶蓮子,終於,成了!”
不過這一瞬間,他們的目光都同時從七彩晶蓮上挪開,紛紛抬起頭來,快速地掃過四周,心中冒出同一句話:“碳滑侯,來了!”
果不其然,同一時間,一陣桀驁不馴、充滿霸氣的豪笑聲在穀中回蕩而起:“七彩晶蓮子,本侯笑納了!火山老兒,多謝你的慷慨!”聲音隆隆,似天上奔火,在山穀之中層層回蕩;又似天邊浮雲,縹緲而無從把握。
火山子神色不變,在聲音出現的刹那,便暗中掐訣,三種秘法依次使出,想要尋找聲音來源。不過瞬息之後,他的心中便掀起了驚濤駭浪,這些他引以為傲的秘法,竟然一一失效!這種情形,他已經記不清到底有多少年不曾遇到了。要知道,這些秘法無一不是這片星域內的頂級神通,任何一種出世,恐怕都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萬千修士爭鬥不休!
不過火山子心中很快便恢複了平靜,臉上神色紋絲不變,輕笑道:“好一個修真星域第一大盜,好一個碳滑侯!能在那麼多地靈尊者眼皮底下來去自如的,果真不能小覷。七彩晶蓮子就在湖中,侯爺若有高招,盡管動手!”
一旁的淩碳滑眉毛一揚,盯著湖中的七彩晶蓮,露出一絲玩味之色。
碳滑侯的大笑聲再次響起:“火山老兒,你看好了,這湖上之陣,可否阻我三息?仙蹤霧,起!”
仙蹤霧,一種早已失傳的天下異寶。準確來說,它根本不算霧氣,因為它無形無色無味。但在仙蹤霧出現的一息之後,它便會充滿整個空間,讓所有人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就如同墜入一個充滿霧氣的奇異環境,修士的六識——眼耳鼻舌身意,全部都被剝奪,就連玄奧的神識,也會徹底失去作用。最為重要的是,就算知道要墜入仙蹤霧中,現在的修士也沒有絲毫辦法,因為它根本無從躲避,無從收取!
不過還好,普天之下,並沒有完美無缺的寶物,仙蹤霧雖然霸道,充滿整片空間後僅僅隻能存在兩息時間!從霧起到霧散,三息時間,無一例外,三息過後,煙消霧散!
果不其然,碳滑侯話音落下的瞬息之後,頓時天翻地覆,所有真人如同墜入一空蕩蕩的空間。這片空間內,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思維、沒有一切,有的,隻是他們孤零零的一個人,他們的六識,俱被剝奪。
他們甚至不知道,心髒是否還在跳動,眼珠是否還可轉動,自己是否還存活於世?這種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感覺,讓他們臉上的神情全部扭曲,身子更是不停地顫抖!不過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變化,也沒法去做出反應。
這似乎已經是一個徹底寂滅的環境,兩息的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被無限製地拉長!除了等待,莫非真的別無它法?
“哎!”
就在這絕對不可能聽到任何聲音的環境中,一聲長長的歎氣聲卻極其突兀地響起。這歎氣聲音很低沉,可這一刻,在諸位真人聽來,勝過世間萬千天籟。這一聲歎息,讓這奇異的空間瞬間支離破碎,讓他們瞬間恢複了六識,讓這世界,從寂滅重新變回了幻雪穀中。
那凜冽的寒風,在這一刻,都似乎充滿著濃濃的生機,讓眾位真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恢複常態的諸位真人,沒有理會七彩晶蓮子是否已經消失,紛紛將目光投到了淩碳滑身上。
因為剛才歎息聲的主人,正是這一臉慵懶之色的淩碳滑!
感覺到眾位真人的目光,淩碳滑抬起頭,笑了笑。他左手掌心處,一隻潔白的玉淨瓶憑空而立,而他的右手,則捏著一個奇特的印訣印在這玉瓶的頸上。瓶口處,一個淡青色的漩渦正高速地旋轉著,一股磅礴的吸力從這漩渦發出,這股力量,一不吸凡物,二不吸靈氣,吸收的隻有一樣東西,便是那號稱無法收取的,碳滑侯的隨身至寶——仙蹤散。
從仙蹤霧出現到現在,這段時間,眾位真人覺得似乎很漫長,可事實上,僅僅過了兩息。再過了一息時間,漩渦方才停止了旋轉,一團青色的朦朧之物出現其中,讓人看不得真切。這正是那無形的仙蹤霧,在青色漩渦的照耀下,露出的真容。
看著這團朦朧之物,眾真人目光閃動,充斥著各種難名的意味。
“仙蹤霧無法收取的神話已然破滅。而一個神話的破滅,是否預示著,新一個神話的出現?”
眾位真人目光火熱,死死地盯著這玉淨瓶。好幾位真人張了張嘴,不過最後還是沒有開口詢問。
他們知道,有些事情,想說的自己會說,不想說的,問了也不一定會得到答案。
感受著眾人的目光,淩碳滑輕輕一笑,沒有要去解釋的意思,右手一指,那團朦朧的仙蹤霧被徹底吸入玉淨瓶中,和玉瓶一起消失在了手中。
諸位真人沉默不語,念頭翻轉,場上頓時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不過,這份寂靜很快便被打破,因為在這裏,還有著一人,他並沒有那麼多的顧慮。
碳滑侯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少了一份張狂,多了一絲凝重:“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夠破我仙蹤霧,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淩碳滑看了一眼冰湖之中,那七彩晶蓮已經消失,不禁揚了揚眉,道:“淩碳滑。”
“淩碳滑?”緩緩念叨了幾遍這個名字,碳滑侯聲音又恢複了張狂:“不錯,你的確配的上這個名字,敢以碳滑為名的,果真不像那些頂著偌大聲名的酒囊飯袋!好,很好,那點仙蹤霧,就當本侯送給你的見麵禮了。若是下次還能遇到你的話,再好好找你切磋一番!”
被人這樣點評名字,淩碳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緊緊盯著腳下的冰湖,半響之後,突地一笑,暗忖道:“咱們很快就能再見麵的!”
其他諸位真人,自然聽到了碳滑侯的冷嘲熱諷,但無一人露出憤然之色。碳滑侯的張揚狂妄,他們都不是第一次見識了,更何況,修為到了元嬰境界,尋常話語難以動搖心神,喜怒也已不形於色。
“沒意思啊!火山老兒,你的七彩晶蓮本侯收下了,本侯去也!”
對碳滑侯那挑釁的話語,火山子置若罔聞,他早早便已盤膝坐下,雙目緊閉,雙手掐訣,磅礴的神識如火霆風暴,充斥著整個幻雪穀,仔細地掃過每一個角落。半響之後,火山子才緩緩睜開雙眼,歎道:“這次有淩道友出手,讓那仙蹤霧的持續時間由兩息變成了一息,我本以為碳滑侯不會得手了的。隻是慚愧啊,我在湖麵上布下的雲霧鎖天陣還有其它諸多手段,竟連一息時間都不能撐過,倒是浪費了淩兄的一番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