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節上的汙點,永遠是降官們最耿耿於懷的事情,投向異族,若甘於淪為***卻也未必不是一條活路,但是,在大明朝,若沒有特別的安排,隻怕苟且亦不可得。
陳嘯龍的條件,不可謂不優厚,錢謙益現在的地位,從名義上已經在侍郎以上,完全有資格“競選”閣臣,而按照《憲章》的要求,京城裏能夠進入中央的人不在少數,而陳嘯龍似乎也有這個意思。
錢謙益分明看到,自己的一條新路,而此前的一切,竟已不足掛齒。當然,道義的譴責他還要忍受,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聲音總會減輕,而且,隻要自己能夠在大明的中興中占據一席之地,縱然有所汙點,留清名於史冊也不是全不可得。
陳嘯龍對錢謙益的表現十分滿意,卻也不讓錢謙益難堪,“虞山先生,此事關乎皇明萬世基業,也與天下蒼生默契相關。某原不過一介布衣,陰差陽錯而居廟堂,功成身退而為一富家翁豈不可得?此所慮者,唯我華夏之命運爾,先生高明大義,望深思之!
天色已晚,在下便不久留先生,他日必當登門拜訪,還望先生以國事為重,不要推辭!”
錢謙益走後,齊家三兄弟一道進了屋來,齊降龍略將隊伍上的情況作了介紹,齊經國卻多少有些猶豫地說:“錢謙益會出頭麼?
聽說,自從在土蠻那邊遭了冷眼和冤獄,錢謙益頗有淡薄功名之心,此番作為,他雖然出力甚多,多少還有功利之意,但這《憲章》之事,終究牽連太大,他本來就遭人白眼,伯父想讓他出頭,恐怕未必能夠如願!”
“降龍,你看呢?”
齊降龍搖搖頭,“他是投過土蠻的人,難以預料。近來北伐之事尚繁,城裏的事,多是經國、寶國在費心,侄卻也顧不得這許多。”
“侄以為,錢謙益定會出頭,”聽兄長的疑惑,齊寶國卻斬釘截鐵地說,“正因為他是節虧之人,他才一定會出這個頭!一麵陳子壯等輩少不得奚落他,這些人最受不得這個,一麵,他們這些降官的命運,實操於我手,縱然錢謙益自己不能下定決心,自有人幫他下這個決心的!
哼,他們連土蠻都肯降了,如今又要回來,心裏打得什麼如意算盤,不是一目了然麼?不跟著咱們,又尋何人?”
陳嘯龍不置可否,“嗯!”
“伯父!”齊寶國又道,“方才,洪承疇……
“洪承疇?”
洪承疇!錢謙益一路回家,都是心神不寧,陳嘯龍的那份《憲章》說得冠冕堂皇,但實在是大逆不道,但是,這卻又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而且也是所有降官們的出路。
從錢謙益的角度看,弘光朝奸佞當道,祖宗河山淪喪,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又能如何?當時朝廷已經崩潰,江北的主力蕩然無存,史可法在揚州僅僅一日便兵敗城破,京城雖然非揚州可比,但是人心惶惶,兵力單薄有沒有外援,若不投降,以土蠻的殘暴,城破之後說不定就是揚州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