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話,長臂一揮,光影掠過,長劍入鞘。
慕容沁蘭定了定神,轉過身,眼前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身形碩長挺拔,臉上蒙著黑巾,隻露出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在黑夜裏緊緊盯著她。
她嬌美絕豔的容顏展露在他麵前,微紅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如那飄然而落的梨花,不留一絲蹤影。
他幽黑的雙瞳中清晰的倒影著她的笑靨,他的眼眸,平靜如無波無瀾的水麵,她的容顏,浮在那片波光粼粼之中,她莞爾一笑,在那寧靜的湖麵蕩開一圈圈漣漪。
她的影子,在他眼中晃蕩,破碎成無數殘缺碎片。
一閃而過的驚豔之色,隨即泛開層層冰霜,黑眸中寒光一閃,冷笑道,“禍世妖女。”
微微怔愣,她噗嗤一笑,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挑眉,“我可以將這當成是讚美嗎?”
他冷哼,譏諷道,“你以為僅憑些荒謬妄言,就能抓住他的心?你未免太天真了。”
慕容沁蘭靜靜凝望著他,然後蹲下身,伸手撚起一撮飄落的梨花,站起來將滿手的梨花伸到他麵前,“即使墜落是最終的宿命,它也要努力綻放,釋放美麗與風華,結果很重要麼?至少它曾經美麗過,絢爛過。”
他輕怔,望著她手中那片片白花,她的話,像是有某種魔力,他不禁動容。
伸手,他想接過那些梨花。
她燦爛一笑,手臂輕揚,衣袖翩飛,那滿手的白花飛舞著拋向空中。
淡淡的梨花香,沁入肺腑,隨著飄飛的花瓣,稀釋遠去。
當一切又恢複最初的平靜,他恍然回神,眼神再度淩厲,一絲狼狽,他竟然被她隻言片語打動了。“你不是梨花,若是不自量力,你的下場不會是墜落這樣簡單。”
她扯起嘴角,卻沒有笑意,“你是華貴妃派來警告我的?”
他生氣了,皺眉道,“她還不夠格指使我,你勿要亂猜。”
“那你此番前來對我‘虛心教導’,難道是來幫我的?”她笑著說,故意將虛心教導幾個字加重語氣。
“你確是有些神似她,可你並不是她,你如今的一切尊貴榮寵,不過是沾著她的光,即使你再如何扮她,終究不可能變成她,皇帝對她心有愧疚,你的適時出現,正巧讓他將憐惜愧對之情加注在你身上,可是終有一天,他的那份情,會淡的,到時你扮得再像,也無濟於事。”
慕容沁蘭僵住,仔細盯著他,犀利的目光似乎要透過黑巾看清他的麵孔,他究竟是誰?又為何要深夜前來告訴她這些?他有什麼目的?
他接著說:“到時,你將會從雲端摔落泥濘,失去皇帝的寵愛,你便是毫無權勢的弱女子,任人魚肉,那些現在嫉恨你的人,一定不會放過你,所以,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夠了!”她冷聲打斷,“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他眼神微閃,“你真是冥頑不靈,我是誰有何重要,今夜來不是要傷害你,是告誡你,皇宮比你想的複雜,皇帝也不是想的那樣簡單。”
她目光瞬間晦暗,冷聲道,“那你為什麼要告誡我這些?我們非親非故,甚至連陌生人都算不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沉默了一會,似乎輕輕歎了口氣,“我本不相信你與她會有多麼相似,如今見了,更加覺得你不像她,恐怕,此刻的你才是真實的吧?在皇帝麵前都是在演戲。”
她冷笑,“聽你這麼說,你和慕容沁蘭認識囉?”她不記得認識這樣一個男人,可他卻是一副與她很熟的樣子,還大言不慚的說她不像,嗬……她就是慕容沁蘭,慕容沁蘭就是她。
他望向地上一片粉白梨花,眼神悠遠,好像陷入了回憶中。
半晌,他緩緩道,“認識她的那一年,她才十二歲,是受盡萬般寵愛的公主,身份尊貴不凡,身邊圍繞了很多人,她被眾星捧月般擁簇著,她的眼睛很美,晶瑩剔透,就像最亮的星星一樣閃耀,她的笑容,和熙如風,沒有一點兒心機城府,她嬌慣任性,卻不刁蠻跋扈,宮裏所有人都喜歡她。”他回憶著美妙的往事,眸子裏化開點點柔軟。
她輕笑,“可是,她並不認識你,你隻能在遠處遙望著她,不敢越雷池一步,到死,都沒能和她說過一句話。”
一句簡單的話,卻如利劍刺入他的心髒,字字殘忍。
他輕輕重複,“是啊,她並不認識我……”
她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他從未想過,她會跳下鳳凰台,她會死!!
那樣的決絕……
她冷不丁的問:“你……還忘不了她嗎?”
他一怔,低沉道,“忘不了……又如何……她已經不在了……”
不等她說話,他身形一閃,騰空翻過圍牆,一下便消失了。
慕容沁蘭靜靜望著他消失的地方,嘴角上揚。
今夜,真是個意外的夜晚,有意外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