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沁蘭眼角含笑,輕輕放下紫砂杯,溫婉的說:“太後何出此言?蘭兒不明白,是不是蘭兒哪裏做錯,惹太後生氣了?”當下便改口‘太後’,心中冷笑,真正惡心‘母後’這一詞的人該是她才對。
太後柳眉微橫,目光冷然,不冷不熱道,“本以為你是個蕙質蘭心,天真卻懂事的女子,沒想到和那些妃嬪一樣,隻會費盡心機爭寵,為了博帝王一顧,不惜以性命作賭注,哀家不得不佩服你的謀略,你的城府,縱然你蒙騙了所有人,可是哀家卻看得很清楚,哀家奉勸你,及早回頭是岸,莫要等到一切不可挽回之時才後悔。”
對太後這番聽起來語重心長的勸導,慕容沁蘭付之一笑,抬眼對上太後淩厲的臉孔,神色平靜,緩緩道,“太後深居後宮數十載,想必比任何人都懂得皇宮是個怎樣的地方,試問太後,真正天真單純的女子能在後宮生存多久,而一些所謂蘭心蕙質的女人內心裏是如何的狠如蛇蠍,古往今來,後宮是比戰場還要血腥殘酷的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人都想爭寵上位,難道太後不曾經曆過這般戰爭嗎?若非如此,太後又如何從前朝後妃一躍成為尊貴不凡的太後娘娘。”她字字珠璣,字字見血,狠狠刺進太後的心頭。
太後手指顫抖,杯中的滾熱茶水灑了出來,濺在她的手背上,她卻渾然不覺,不可置信的看著慕容沁蘭,“你居然知道這些,你……究竟是誰?意欲為何?”她無法不震驚,袁慕寒攻入皇宮之後,便將慕容一族全數斬殺,所有識得她的宮中太監宮娥悉數殺盡,知曉她是前朝皇帝嬪妃的人屈指可數,而他們根本不會泄露這個秘密,而慕容沁蘭如何知道?
慕容沁蘭微笑,心中已有計較,如果流淨知道她就是慕容沁蘭,那麼他必定沒有將此事告訴太後,“太後不必驚訝,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永遠的秘密,這其中的過往緣由,是非對錯,恩怨情仇,隻有太後最清楚,蘭兒不過是局外人,不過蘭兒有一事不明,不知太後可否相告?”
太後長長歎息,眸中掩不住的悲痛,內心似乎正曆經烈火焚燒,過了許久,她散亂的目光漸漸凝聚,悲傷的神色褪去,恢複平靜,語氣毫無波瀾的說:“你可是想問袁慕寒的身世?”
慕容沁蘭但笑不語,眼中透著閃閃光芒,為彼此紫砂杯中盛滿茶水,靜待下文。
微張的窗戶吹進一絲清風,杯中靜止的水麵蕩起圈圈細紋,太後盯著紫砂杯,目光幽幽透過碧綠的茶,不知望進了哪裏,半晌,聲音仿若蒼老了十年,循著無法忘卻的回憶,緩緩道來,“那一年,哀家十六歲,父母雙亡後便到鳳陵城投靠舅父,當時舅父在朝為官,位列戶部侍郎,與袁大將軍交好,於是我便結識了袁大將軍的獨子袁破天,袁破天鍾情於我,很快便向舅父提親,舅父也答應了這門親事,成親前的三個月,我去寺裏上香祈福,途徑相國寺的時候忽然下起大雪,於是便在相國寺借宿一晚,卻無意間見到了當時還是太子的慕容誠,之後不久太子登基為帝,荊國邊境屢遭鄰國侵擾,袁破天奉命遠赴邊陲平定戰亂,他走之前讓我一定要等他回來,我答應了,可是不久之後,慕容誠一道聖旨召我進宮為妃,我雖與袁破天已有婚約,卻不能抗旨,慕容誠年輕氣盛,若我不遵旨進宮,舅父如何在朝為官,於是我便進宮成了荷妃,獨寵椒房足足一年,後宮妃嬪對此諸多怨言,可慕容誠不管不顧,依舊獨寵於我,遠在邊境的袁破天得知我已為皇妃,惱羞成怒,率領十萬大軍趕赴鳳陵城,將皇宮團團圍住,要慕容誠一算奪妻之恨,當時局勢刻不容緩,迫在眉睫,北漠國得知此事後蠢蠢欲動,欲趁此機會攻打荊國,就在那時我有了身孕,袁破天知曉後便秘密派人進宮來傳話,若慕容誠肯將我所生之子過繼給他撫養,他便退兵,並即刻重返邊境抵抗北漠國來犯。”說到此處,她忽然停住了,保養的極為細膩的手指捏住紫砂杯,杯中已然冷卻的茶水微微晃動,就如同此刻她的心,激起了層層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