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慕容沁蘭很平靜,平靜的到不可思議,她依舊低著頭,不冷不熱的說:“太後已經說了這麼多,何必再藏掖著,況且,我想不想聽,太後都會說的不是嗎?”
笑容微微凝固在太後唇邊,“不久,蘇清儀產下一女,皇帝親自取名為慕容沁蘭,萬般疼愛,視為掌心明珠,受盡了其他皇子公主們不曾得到過的浩浩皇寵,可是誰又能想到,慕容誠之所以疼愛一個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不過是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那個孩子身上,荊國上下皆知皇帝最寵最疼的是公主慕容沁蘭,成功將你推上風口浪尖,成為他手中的棋,生來就是要被他利用犧牲的棋,他給予你的一切,身份地位,富貴榮華,尊貴的光環,他將你捧在雲端,隻是為了讓你有一天狠狠的墜落,從雲端跌落泥濘,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視線漸漸模糊不清,她望著紫紅的地毯,瞳孔中倒映著整片的紅,太後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世間最惡毒殘忍的詛咒,像毒蛇揮舞著火紅的幸子,滴下置於死地的毒液。
“父皇這麼做,難道僅僅是想報複母後的不忠?”慕容沁蘭漠然問,她無法置信,若是一個男人恨妻子背叛自己,他可以有許多種法子去報複,何須用十幾年的時間,並且讓自己去假意疼愛那個不是他的孩子。
太後輕聲嗤笑,“或許他這樣做,有部分因素是想報複蘇皇後,可是更多的是想利用你。”
聽到‘利用’二字,她終於抬頭,諷刺道,“太後莫不是想說他早就算到袁慕寒會接近我,利用我,這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嗎?”
“匪夷所思?”太後淡淡笑道,“難道還有比慕容沁蘭借屍還魂一事更加匪夷所思的事麼?”
她對上太後微笑的雙眸,那雙盈滿笑容的眼睛裏隱隱藏著鋒利無比的刀刃,“太後不妨明說,何必打啞謎呢!”
“藥涼了,有勞蒂皇妃端來給哀家服下。”太後按了按額頭,慕容沁蘭望向旁邊桌上的瓷碗,沒有說話,起身將藥端到太後麵前,太後笑了笑,接過來緩緩服下,待她喝完藥,慕容沁蘭將空碗又放回桌上,然後坐回床邊,“太後可以說了嗎?”
太後撚著方帕擦了擦嘴角,看著麵前神色淡定的女子,“若說後宮可以將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子變成蛇蠍般毒辣的女人,那麼,皇權紛爭,江山社稷便能將一個心如明鏡,宅心仁厚的皇子變成心思內斂,城府極深,心狠無情的統治者。當年,袁破天雖然從鳳陵城退兵,慕容誠也將蘇將軍手中的三分兵力握在手中,可是袁破天的軍隊卻日益壯大,大敗北漠國三年後,十萬大軍漲到二十萬人,個個久經沙場,驍勇善戰,相比之下,慕容誠手中的十五萬兵力,去掉老弱殘兵,實力單薄的皇城禁軍,新編入營連戰場都沒見過的新兵,隻有不到五萬將士能上得了戰場,慕容誠一直都擔心,待天下大定之後,袁破天會卷土重來,重演當年大軍圍困皇城鳳陵逼皇帝退位,他不能坐以待斃,任由袁破天手握幾十萬大軍,權勢滔天,便暗中聯絡各地藩王,五位藩王皆是慕容氏王孫貴胄,有各自的封地和軍隊,若能聯合聚集起來便可與袁破天勢均力敵,起初幾位藩王們借詞推脫,不願介入戰爭,可是他們見袁破天的勢力日益傾天,唇亡齒寒,若其取慕容氏江山而代之,除去他們隻是時間的問題,最後他們都答應與慕容誠一同對抗袁破天。”說到這裏,她忽然停頓下來,原本肅穆的眼中緩緩化開一抹柔和,仿佛突然間陷入了某個美好的回憶,“那一年,我記得很清楚,月華宮外的荷塘裏開滿了粉紅的荷花,袁破天回皇城了,他還帶回了我的兒子,那個一出生便離開了我整整十八年的孩子,當我看到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俊美無疇的臉上充滿暖暖的笑意,氣宇軒昂,健碩挺拔,那一刻,我幾乎屏住了呼吸,連眼睛都不敢眨,我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像一場夢一樣,而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