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見趙小河率眾而出,向前踱行幾步,突地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兩尺長的金色小劍,爛爛生輝,原是匿藏於袖的短劍,撫劍而道:“襄陽城下、宋蒙鏖戰之時小河我遲來一步,未能領略幹城先生及洛河神女的絕世風采,但見得伏屍百萬於野,流血飄杵於河,多少男兒屍首異處,魂斷他鄉,一場大戰,生靈塗炭,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中人……”趙小河一聲輕歎,眼角瞟向鬼骨鷹,道:“捐軀赴國難,視死尤如歸!你以為區區三顆頭顱,便能威懾我宋國男兒的膽魄麼?”
鬼骨鷹一怔,竟大笑起來:“好小子!報上名來,本尊瞧你是條漢子,高看你一眼!”
趙小河淡淡道:“不必!能高看我趙小河一眼的人,普天之下隻有一人!而你,根本不配!”
鬼骨鷹麵容一冷,道:“趙小河?嘿嘿,中原武林沒聽過你這一號人物,諒來武功自是一般,口氣卻是挺大!也罷,既然你說見過屍山屍海,這幾顆死人頭自然不放在眼裏,那本尊就大發慈悲,讓他們徹底安息吧!”骨堆突地向下一揮,裹起一股風聲,那顆銀發頭顱倏然射出,直奔桌麵上兩顆頭顱撞去!
趙小河急道:“不可!”金劍疾出,劍鞘前指,挽出一片金色劍芒,輕輕巧巧地托住銀發頭顱,將之置於兩顆頭顱中間,橫眉怒道:“死者已矣!縱有天大仇怨也該一筆勾消,韃子安敢辱人屍首!”
鬼骨鷹柱椎而立,道:“好功夫!不過憑這幾手取巧的劍法就想教訓本尊,年青人,你未免太狂了!”
趙小河緩緩撥動劍鞘,動作輕柔,帶動一絲“嚶嚶”的金石之聲,竟似是戀人之間的相互傾訴。寒芒乍現,二尺青鋒脫鞘而出,劍身微曲,寒光盈盈,似有水痕流淌其上。群豪倒歎一口冷氣,由衷喝彩道:“好劍!”
席中王夢龍對坐在一旁的馬岱豪悻悻道:“有什麼好顯擺的!馬賢弟但有不知,趙小河這廝那天與我切磋劍法時,我撥劍在手,他卻空手而立,隨後自道旁的一棵柏樹上折下一根枯枝,執握在手,假惺惺說:‘江山有水處,小河獨自淌。水潤萬物,則萬物皆可成劍,劍在心中,則萬物皆可用。王兄,但請出招!’聽聽,這說詞,分明就是拿不出一柄好劍來,害怕在我‘快劍書生’的這柄‘青龍點蒼劍’麵前丟人,嘿嘿,那架勢,跟如今一模一樣!依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看來,這廝當時並無好劍,如今手執的這柄金色小劍,出處則有待考教了嘿嘿……”
馬岱豪忙“咳”了兩聲,神色焦慮道:“王兄慎言,王兄慎言!此話如何敢當眾宣之於口?”瞅瞅四周並無人覺察,馬岱豪這才鬆了口氣,心中暗道:“這快劍書生好不通人情事故!大家夥都是奔走江湖、刀口討活的草莽中人,無門無派,無根無基,彼此間相互吹捧相互扶持本在情理當中,哪有像眼前此君這般小氣之人,無憑無據,空口白牙,竟然懷疑起別人手中寶劍的出處!這要是叫苦主聽見,豈能與你好相予的?這王夢龍氣量狹小,反倒顯得趙小河此人氣質非凡起來了。若他真是以一段枯枝與王夢龍對戰,先不說他二人武功懸殊如何,單是一段枯枝若想不讓執劍之人削斷,所需的巧勁已是妙至毫巔。本來像幹城先生此等功力深厚之人,莫說是一支枯木,便是一根青草抑或一粒塵沙,在他手裏都可成為無堅不摧的神兵利器!隻是試問天下間又有幾人有如此功夫?這趙小河年紀輕輕,顯然功力有限,所憑借者,必是一手絕妙好劍法!”
他想思尋間,突聽得趙小河抑揚有度地念道:“江湖風波險,小河流水劍。風起水滔天,水平風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