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親王!”瑩貴妃撲匍而至,揪扯了他衣袖,“孝親王,救我,救救我,孝親王,請您看在您那五歲皇妹的份上,救救我,孝親王!”
“當年,我們也有一個才到了五月的‘皇妹’,母妃和我們,曾經如此欣喜地期盼她的到來,期盼她當真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公主,但她,永遠沒有機會了。”傅洌低頭注視腳下之人,緩道,“而且,你不該動本王的王妃,你著實不該有這樣的念頭。”
平心靜氣地言訖,轉身移步。
瑩貴妃扯袖的手不鬆,被拖行幾步,遭門檻阻截,愴然墜下。
“不——!!”
步離暖玉齋有二十幾步時,一聲淒厲慘呼衝進寂靜空氛,與遠處的笙簫呼應成詭異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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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茶,是你打翻的罷?”諶墨枕他肩頭,問。
傅洌擰眉:“我若不打翻,你還當真要喝?”
“我沒想到她……”膽大還是愚蠢?原來,高估一個人時,也會置己於險境。“你們事先不可能料到有此事發生,原本是準備如何發難的呢?”
“老五將梁國舅下獄之事,已料到得寵時久、呼風喚雨的貴妃會不依。原想若此事不提,就容她些時日。”
於是,是瑩貴妃自己誤了那時日?
“墨,你雖聰明,但也需要事事小心,宮廷中的算計,比江湖還要來得險惡細微。”傅洌偎她頰上,細聲叮嚀。
諶墨手圈了他頸,嫣然一笑:“我會小心,經此事,我會更加小心,王爺請放心。”
“墨兒,你……”這樣一個妖人兒,一個能掠去人呼吸心神的妖人兒,要他如何放心?適才在席上,每個男人的眸,都像受了磁吸般附她臉上……“墨……”
諶墨聽了他呼吸不對,再看他眼神,月下,如狼般的幽光……“孝親王,百花宴還未結束,我們回席如何?”
提議駁回,孝親王目淬熱火:“我們去看母妃如何?順便,去欣賞本王自幼睡過的那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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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拭拭手,向呆若木雞的天熙帝恭身一禮,施施然向外行去。
“津兒!”天熙帝注視著地上仍在扭曲呻吟的人,龍目無力闔上,“給她一個痛快罷!”
傅津旋身笑道:“父皇,我母妃當年就是這樣去的。”
天熙帝雙目倏睜,眼前,是像極了碧妃那剔透如墨珠的美眸。
“那時,我們三個人都不似父皇這樣的明白,以為母妃撐著不去,就可以留下陪我們。”豐滿蜜唇勾出閻羅般的笑,“她的運氣比母妃要好,索性就請父皇親手給您的愛妃一個痛快罷。”
“……津兒,你們當真如此恨害死你們母妃的人?”
傅津挑眉,訝聲:“父皇是想提醒兒臣,害死母妃的最大禍首,是父皇麼?”
“你……不,是你們,你們想如何對付朕?你們想如何?”當年碧妃遭陷,為夫他該施救,但為君,權衡得失之後,仍賜以毒鴆以止結那場宮廷巨變。雖然他至今仍認為以一個負責全局的人之君考慮,他並未深錯到何處,但讓三個幼子闖進了其母妃寢宮,目睹毒發香殞全程,是他生平至大失策。致使,父子間隔膜成山。
“父皇,我們不會如何。”傅津一步步湊近父皇,柔聲語道,“您隻管安穩做您的龍位,他日您做倦了,也隻管傳給您已立好的太子,兒臣等人都不會如何。”
“你、你們……”天熙帝陡然明白,他們會“如何”了。
“父皇,您不如就在此陪您的愛妃度過最後一刻,還是,您想讓兒臣將小公主抱來,與您一起默哀?”
天熙帝目眥欲裂:“不!津兒,你不能!”那是他最疼愛的小公主,不能,不能!
“兒臣遵旨,父皇說不能就不能。”傅津謙敬躬身,笑語如春風,“父皇,您知道麼,母妃肚子裏的那個,也許真是個小公主呢。三哥和六弟那時到內間為母妃挑選衣裳,他們都沒有見,但兒臣見了。她不甘呐,她還沒來到這個世上看過一眼,所以她從母妃的體內溜了出來,兒臣抱住她,還親了她喔,雖隻是一團血肉,但兒臣想,一定是個美麗的小公主呢。父皇,難道你素常做夢,沒有看見一團看不清麵目的血肉,叫您‘父皇’‘父皇’麼?”
天子心硬如鐵,也可脆薄如紙,天熙帝再度重重闔眸,將這張有著碧妃絕美顏容的麵孔阻隔眼界之外…… “朕不知,朕不知她有孕,否則朕再狠毒,也會讓她生下……”
“皇上……救臣妾……皇上……救臣妾……”地上,佳人花容不再,血汙粉麵,嘴內眼內,仍是汩汩不絕,縱已聞鎖鏈聲聲,已見鬼差逼近,但渴生之欲望仍使她張手,向曾在枕席間索她如狂的男人呐出求呼……
遠方,陳安閣,百花宴酣;此處,暖玉齋,修羅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