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獄中(1 / 2)

入獄,又是一項新體驗。

天牢,既為關押皇親國戚的“上牢”,當然不會暗無天日,且亦無重枷大栲加身,雖不能違心稱其舒適,但比及幽靜,自己想來已然享受了。

可憐得是,幽小美人進了地牢,冰娃娃小弟想必也將自己關進了心牢罷?沉斂內縝如他,縱然持忍得住,也必為那一刻的不能伸手佑護而焚心刎腑……

自己呢?那一刻,為保親族,出麵擔承,竟把肚子裏的這個給忘了,使“他(她)”受連坐之苦,如此自私的母親,好可惡;明知傅洌將所有情感盡付己身,明知他心內的十二歲少年並未行遠,自己仍置險地,若諶墨就此不在,他會如何?如此自私的妻子,好可惡……

“三弟妹,你這是何苦?”盤鎖響,牢門開,痛惜聲盈耳。

一方土炕的幹草上,抱膝俯首的諶墨仰眸,“太子妃,這個地方,豈是您能來的?”

“我不能來,你便來得麼?”太子妃惋慨搖首,“我已經盡力將你帶離這場風波,為何你仍把自己卷入,你何苦?”

“辜負了太子妃的用心,諶墨甚為抱歉。”

“你……唉~~”太子妃歎息,“不僅是我,還有母後,她為保你,特向父皇求情,你竟……唉~~”

“太子妃,昭夕是您的人罷?”

太子妃遽怔。“你……你……如何得知?”

……當真是?!兆安殿提及昭夕時,太子那一絲幾不可察的不安,她隻覺有異,眼下,竟從太子妃處詐測證實?

“……她是您的人,反將消息透露給了二皇子。而二皇子捕了人,竟押給了太子。這皇家,好熱鬧是不是?”

太子妃澀聲:“三弟妹,你是在怪我?”

“隻是無奈罷。即使我那時沒有站出,此時身在牢外,我們就能心無芥蒂麼?如果不是在皇族,以諶、武兩家的交情,諶墨與武業說不定就會是一對真正的姐妹。”

真正的姐妹?武業怔忡。

“但如今,因我們夫婿,我們站在這樣尷尬的境上。”諶墨澀然一笑,“太子妃,您來,是想勸諶墨推翻先前的供詞麼?”

“三弟妹,若諶家當真無辜,太子會竭力助諶家度難,你何苦累己到此?”

“當真無辜?意即太子和您都不相信諶家當真無辜了?”既不相信,何以助度?且,縱相信了,又當真會助?

“……三弟妹……”

“太子妃,皇後能夠穩居中宮數十載,靠得是對皇上心思的善察,及各方的平衡之術。您自問,您可有皇後的智慧?”

武業一震。

“你能來此看望諶墨,就算不枉你我姐妹一場,為此,諶墨一言忠告:若不能讓自己成為文定後,亦莫讓自己成為碧妃,太子妃,保重了。”言訖,諶墨將螓首埋回臂間。

晌久之後,隨一聲歎息綿延,牢門又開,盤鎖再響,跫音漸行漸遠。

諶墨手放腹間,微笑低語:“你運氣好差,逢到我這樣的母親,到今時,就與你的母親共體時艱罷,我會竭力護你。”盤膝閉目,氣行周身,給腹內血脈以溫暖護囿……

而她那一句叮囑,便成了紮在太子妃心頭的一根硬刺,時時警醒,步步惕防,以致後天昱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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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方來儀,清雋衡永,萬清宮。天子寢宮。

“稟皇上,六皇子門外求見。”

龍案後,天熙帝正閉目養神,聞語揮指:“要他下去罷,朕現在誰都不見。”

“父皇,您怎能不見兒臣呢?”傅澈推開太監,笑吟吟進到禦書房內。

天熙帝恚然瞠目,叱道:“澈兒,朕的話不好使了麼?”

傅澈摸摸鼻子,乖笑道:“父皇,您的話是聖旨,兒臣當不無從命。但事急從全,兒臣隻得請您原諒。”

“怎樣一個事急從全?”天熙帝目注這個在所有兒子中,最不介意在自己麵前扮傻的六子,“朕倒想清楚,怎樣的急事,比朕的話還要重要?”

“兒臣提請父皇,將三嫂自獄內放出。”

“大膽!”天熙帝掌擊龍案,驀然而立,“你簡直荒唐!”

麵對大怒天顏,傅澈緩緩一笑:“兒臣或者大膽,但不荒唐,請相信,兒臣著實是為替父皇著想。刑部、大理寺一旦經審,必為三皇嫂定讞,屆時難以收場的,隻能是父皇。”

天熙帝龍眸淺眯,以前所未有的認真,審視這個在碧妃三子中最不受他注目的皇兒。當見在天子淩厲眼芒下,此子猶能坦然自若,心頭陡然異樣浮掠。“老六,莫不是朕的幻聽?你竟似在威脅朕?”

“父皇,您可千萬別誤會了兒臣的拳拳孝心呐。”傅澈笑意晏晏,“兒臣知道,您一直想收了五哥的兵權,以使您的大位和將來太子的大穩得穩。您更知三哥是五哥的克星,欲以三哥牽製五哥。所以,您默許了二皇兄的所為。但您不想想,以五官的秉性,就算是血脈和恩情壓著,若沒有些本事,如何成了他的克星?我們三兄弟,不,是您所有兒子中,最可怕的,並不是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