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武門,天子出巡進出必經之地,見證了曆屆天子或文治武功,或豪奢極欲,此時,陳屍一地,血跡昭然。
“來者何人?!”遙離三四丈許,已有人高聲喝問。
顧全全副戒備,前行幾步,遞上腰牌,堆笑道:“小的乃廣義王府的車馬。”
孝親王妃被拘,孝親王府諸眾雖暫未牽連,但已遭皇家監控,府中人一概禁足府內,不得出外一步。時下出外了恁多步,當然能掩則掩。況且,此行用得的確是廣義王府的“車”與“馬”。
“車上何人?”
“乃我家王爺的愛姬。”
不生氣不生氣,小東西,顧大管家腦子不夠好使,也隻編得出這憋腳的話頭,原諒他,原諒他……
“下車受檢!”
“這位爺,我家夫人受了驚嚇,病弱不勝,能否通融?”
“通融?你也不看看這什麼時候,亂匪已將內城攻去一半,你們這時出來,誰知是什麼底細?咱們好不容易將這道大門給奪了回來,你們縱真是廣義王府的人,按項將軍之令,也須嚴加盤查,下車!”
顧全聲恭氣敬,“軍爺……”
“少作廢話,車上人再不下地,咱們可要給扯下來了!”
顧全小眼內色澤已變,正待……
“出了何事?”
“項將軍,來者自稱廣義王府的人,屬下正待盤查!”
項將軍?項漠?諶墨微怔。
“小人參見將軍。”顧全一揖下去,“在下乃廣義王府的管事,前日我家王爺的愛姬進宮麵見皇後娘娘,今日奴才奉王爺之命接夫人回府。”
白袍鐵甲,黝膚黝眸,項漠檢視過副將遞來的腰牌,又把車榫、馬臀上的標記驗過之後,對車門抱拳:“夫人,在下職責在身,冒瀆之處,敬請鑒諒。若夫人下車不便,可否車門暫開?”
要出此關,難了。諶墨心底籲歎,手已排開車扃,“項將軍。”
項漠黝黑麵膛驀然透白:“……你,為何要出宮?”
“宮內人捉我殺我,我還沒有活夠,自然就出來了。”
項漠心下重歎,愧意上眸:“……對不起。”
“不妨事,項將軍職責所在。”諶墨毫不意外,項漠忠骨義膽,剛正不阿,對欽犯身份的她,自不會有任何通融。
項漠招手:“來人,將此車趕往刑部!”
“刑部?”副將不解,“請問將軍,到刑部後怎麼說?”
項漠下頜崩緊:“天牢重犯,暫時代押。”
副將大驚,“既是重犯,該上重枷的啊,將軍,屬下去找一副來?”
“……不必了。”項漠正目視她,“你要記得,雲伯侯爺素來忠君愛國,莫因小失大。”
諶墨莞爾,“記得。”
這笑,竟如此疏離?項漠心際泛苦,悵然縈懷,卻無能為力,僅能吩咐手下:“路上小心護送,不得出任何意外!”
“屬下遵命。”副將行近來,就要接過車頭車夫的馬中長鞭——“啊!”
隨慘呼聲大作,副將抱臉躓出,被一道鞭影抽中的臉麵,血肆橫流。
“保護王妃,殺——!”顧全拔出腰間藏刃,已把近處兩兵丁砍翻。
十侍衛得令,捏在指間的暗器齊發成雨,利雨所下處,數十兵丁命殞當場!
項漠蹙眉如巒,一麵拔劍撥打,一麵大喝:“雲伯侯舉家尚受軟禁,你怎可如此任意行事?”
“縱然沒有諶家舉家受禁,你就會放我通行麼?”諶墨黛眉一挑,脆聲高問。
“你罪名在身,此時離宮,便是畏罪潛逃,就算逃得出去,亦終身掛罪,難得安寧!”
“在下不是項將軍,不必忠孝仁義,隻要活著,我便高興了。”話不投機,諶墨索性闔了車門。
項漠焦痛燃眸,“我發誓,必竭盡全能為你洗去罪名!”
“不必,我的夫君自會救我。”言間平臥車底,以防弓箭來襲。
項漠忍住胸際一線呼吸便能扯動出的痛意,“職責在身,你莫怪我!”
“將軍放心,在下從來沒有對你抱過期望。”
是麼?項漠喉頭泛苦,起臂:“嚴守朝武門!”
一排弓弩兵士遂即排整待命。
車頭耶落雲挑鞭閑問:“姓顧的,你能對付得了這塊木頭麼?”
“馬馬虎虎!”車旁顧全會意,揮刀撲上項漠。刀刀直取要害,對自身要害卻一概不管,端的是拚命的打法,一時之間,竟逼退項漠十幾招式!
這個須臾,又有幾十兵丁命喪,負傷的副將愴然呼叫:“將軍,請下令用箭啊!”
王府侍衛個個高手,單丁作戰,在在乃以己之短,觸人所長,慣以群體作戰的兵士怎是對手?愛兵如子的項漠無法漠視,避開顧全拚來刀芒,借錯身之時,長叱:“弩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