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陽駙馬府。
“您要奉守邊關?為何?”雲陽公主詫然。這幾載,駙馬一直軟禁深宮,方得自由不多日,正是大展鴻圖時,竟自發上詔請守邊關?
項漠能說什麼呢?
那日發生之事,他算得上半個親曆者。雖未親睹,但上一刻尚氣勢如虹的太上皇,突然暴病,這其內,究是再正直之心,亦由不得不作其他聯想。
項家世代秉正為國,保疆守土,耿忠不二。但居上位者,這等有違人倫大道之不堪,委實令人心寒。他乃人臣,更是國子。既然君忠不得,隻得恪忠為國,將一顆熱心獻於這方土地而已。
“駙馬,這邊關日子不比京裏,必然不乏困苦,您為何遠赴恁遠之地?”
“為將者,本就該戍衛邊疆。京城的繁華軟香,隻會消磨男兒之誌氣。”項漠回眸凝視妻子,“對不住,堅兒就由勞公主一人管教了。”
“我和堅兒要留在京城?”
“公主也說邊關生活不乏困苦,公主這金枝玉葉的身子,怕是受不住大漠風沙罷?再者,就算公主想去,怕是聖上也不會允準公主隨我吃那苦頭。軍中每年都有探親大假,在下會定期回京探望,公主莫憂心。”
雲陽公主怎能不憂心?夫妻恢複朝夕相守,才半年的時光而已,怎就一朝天各一方如天上牛郎織女雙星?“駙馬,你實話告我,你遠赴邊關,有沒有一些原因,是因我?”
項漠濃眉詫挑:“因公主?公主何有此問?”
“因你討厭我!”雲陽目底起了濕意,“或者,你終究無法愛上我,無法如你愛諶墨一般的愛我!”
項漠頓然怔住。
而丈夫的不語,更令雲陽以為自己一語擊中,濕霧聚淚,滑落粉頰,“你當真沒有忘記諶墨?你當真如此愛她?你當真無法如愛諶墨一般的愛我?”
“公主……”項漠蹙緊雙眉,“雖在下不知公主從何處得知那段舊事,但公主和諶墨如此不同,在下又怎可能如愛她一般的愛公主呢?”
公主舉起淚眼,“你……”
“公主,在下早知,諶墨並不適合在下,縱算沒有那次落崖,我和她,也終有一日會離開彼此。而公主是我的妻子,是與項漠白老偕老的人,項漠對公主的感情,當然不會同於那時對她的情感。”
“……你心裏可還有她?”這話,她並不想問。但今日既然將話題提起,索性揭開到底,痛亦唯痛一次。
項漠正顏:“今日的項漠,心裏有國,有家,有妻,有子,不會再有其他。”
“駙馬……”雲陽公主喜極又泣,為丈夫這不算表白的表白。
項漠輕攬妻子嬌軀,麵浮苦意。諶墨,是少年項漠全部的夢,如今,夢已醒,他已無資格再續那夢,又如何不讓自己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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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昪帝幾經婉留,駙馬項漠仍是堅定請去,帝無奈這下,封其衛邊大將軍,派駐西疆。並自駙馬離京當日,禦駕親至,送出十裏長亭。
承昪帝駐在亭階之上,目注駙馬背影遠去,那當下,一分惆悵,一分落寞,更多的,卻是乍然的鬆暢。
那日的事,駙馬不曾目睹。但有心之人不難有所推定。駙馬項漠如今辭行,雖說難免有鞭長莫及之嫌,但駙馬將公主和其子留京,旨在表明不二忠誠,對此,他樂見其成。
畢竟,一雙可能明細端倪的眼睛在眼前來去,並非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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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過事過,轉眼,已是太上皇駕崩一載之後。
“遴選秀女?”皇後武業聞了宮娥稟報,一怔。
“是的,娘娘,高公公就是這樣說的。朝臣們在前廷前折請報,皇上準了。”
秀女?秀女呢,多得必是豆蔻年華,各樣麗容……
武業揮袖,揮退所有宮娥,獨自忡坐鏡前。鏡內人花容依舊,但又能有幾時榮寵?太後所以幾十年端踞後位,靠得是不妒不忌仁德慈厚,自問,自己可有這份度量?
若不能讓自己成為文定後,亦莫讓自己成為碧妃……
碧妃之姿,美冠六宮,仍擋不住一個紅顏薄命。自己容貌不及碧妃六分,若不能有太後之心之度,往後的宮內歲月,如何度過?
“雲陽公主謁見皇後。”
“快請,快請。”皇後展顏一笑:從今後,縱不能寵冠後宮,本宮亦要自己腳下之位堅若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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諶霽進得霽居,一眼望見自己內室的那兩個女人時,僅是長眉淡挑,冰顏不曾有絲亳驚異。
“看吧,小美人,這就是你選定的男人。”諶墨捏著幽小美人滑溜溜麵頰,同情搖首,“和你小別多日,見了你也毫無驚喜。唉,小美人,你真是可憐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