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是魔?(五)(1 / 2)

我自很早時就已知道,乾若翰不會娶我為妻。

他的妻,將是西域的左賢王妃,一國的王妃呀,怎可能是個醮夫再嫁、已為人母的婦人?

對某些男人來說,愛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一回事。愛情發乎於情,滿乎於心即可,婚姻則要接受世人審視,需堂而皇之地麵對諸人,包括家人、族人,許多人。

對乾若翰來說,為我跋山涉水、舍身護衛是一回事,為我違抗祖製、頂對世俗又是另一回事,何況,縱算外人的眼光他不去計,尚有一個王族中人自幼在心底形成的觀念。戰勝自己,才是最難的罷?

所以,他寧可常駐中原,中間花一月時間回族聆訓,接受上王指摘,亦從來未提出帶我返回西域。因他清楚,那裏,他的上王、族人、民眾容不下我。而遠在此地,遠離王室,他可以當自己當成是一個普通人,享受普通人的快樂就好。

沒有錯,當初他追我隨我,便是一個男人對一個漂亮女子的普通追逐而已,能夠為我做恁多事,能夠那樣久與我生活且沒有厭倦,是連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罷?

我明白這其間曲折,也並不介意,因他真若帶我回到西域,形同再進另一個侯門,這對才從一個華麗牢籠脫身不久的人來說,亦絕不可能。

但,我不介意有沒有名份,卻並不表示我不介意自己是他人的外室。

接受他時,我早已查清他沒有妻室。可當有一日,外逃八年的他,被上王的旨意、王族的長輩勒令不得不娶妻時,便是我和他斷絕之時了罷。

“遠芳,我這一回回去,時間可能要久一些,回來我們便帶墨兒去萬雲山看雲。”早膳桌上,他如是叮嚀。

我也以為,這是一次與每一次相同的離別,但因為久一些,我難得賢惠的為他打點行裝,卻無意自他皮裘的暗袋內,發現一封催婚詔書。發現茲始,亦未當回事,這八年,他不是第一回收到,我尚笑舉起那物,問:“這一回,你又打算以什麼理由搪過?”

但他回身時見那物時的麵色猝變,卻使我聽到自己心弦咯崩的抽緊之聲。

“遠芳,我年已逾三旬,這在王室,早過大婚之齡……”

我笑,“所以,想不出理由了?”我並不惱,至少,這個男人未想過用言語騙我,隻是以為可以蒙混過去而已。我慶幸我發覺得算早,若到真淪他外室那時才覺,我必然會恨他,亦會設法討還那汙辱。

“遠芳,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永遠都是……”

“快動身罷,既然要去,就行動快些。”我係緊了包裹給他。這是第一次為他收拾行囊,沒想亦是最後一次,早若料到,我該多為他做些事的。

“遠芳,你會等我回來的,對麼?”

我搖頭,“不會,不對。”

他麵色一白:“遠芳!”

“這間竹舍,當年是你出資修建,你責人賣了它罷。”我打開另一間衣櫥,為自己和墨兒打點行囊。

“遠芳!”他自後抱住我,以幾乎箍痛我的力道,“不要離開我!”

“若翰,你要清楚,是你離開我呢。”我亦難過。

八年,比我與諶始訓那段夫妻情緣的時間還要長,他為我做的,為我付出的,我心有感,目有見,失去這個男人,焉能沒有遺憾?但能怪誰呢?他有他的王族之責與身不由己,我亦有我的堅持與執守,能夠擁有八年,已是他拚卻全力掙來的果,可以了。

“遠芳,我除了無法給你王妃之銜,其他都可給你……”

“若翰,你已為我做是夠多,不必再做了,我和墨兒從來就不是你的責任,你無需牽念。”

“不是責任,不是責任,是家人。我已將你和墨兒當成我的家人,我愛你,亦喜歡墨兒,遠芳,你了解的……”

我自然是了解的。若不是了解,怎可能這樣快地接受這個男人?

“若翰,我們每人都有自己的堅持。當初,我連侯門夫人的正位都不做,莫非你以為我會做你的外室?”蘇遠芳怎可能越活越回去了呢?

“外室……不是外室,在我心內,你是我的妻子……”

“在那個男人心裏,我也是他的妻子,更是他表麵上名正言順的妻子。”

“我……我以為你不在乎……”

“我的確不在乎一個虛名,但是,我的男人必須隻有我一個,這便是我所堅持的。縱算我有那段過去,也不能成為你齊人之福的借口,因我與你相守期內,便是唯你一人。”

“我從沒有想過享齊人之福,若可以……遠芳,為何我們沒有早早相遇,在你未嫁之時?”

“所以,那是你根深蒂固的堅持。我從不期望改變你的堅持,也請你莫想改變我的。當初諶始訓叛我,我不恨他,隻是不能原諒;你如今娶妻,我依然不恨你,但可以體諒你之處境。茲此一別,你依然是墨兒的乾叔叔,我也可以做你朋友,但隻是朋友,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