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丫在我臉上做了什麼手腳?”我看他的樣子就覺得他心裏有鬼,忍不住問道。
“怎麼可能?”雲錦瑟卻矢口否認。
“你把手機借我看看。”我說。
“幹嗎?”雲錦瑟問。
“我自己照一下。”我說。
“照什麼照,豬八戒照鏡子呀?”雲錦瑟幹笑道,他既然能這麼說,十有八九是被我說中了。
“你丫肯定在我臉上做什麼手腳了,”我忍不住說。
“你這人就愛疑神疑鬼。”雲錦瑟歎息道。
“那你——,前麵有公廁,我進去看看。”我抬眼看到前麵路邊有間公廁,便快步往公廁跑去。一進公廁,我就對著鏡子一照,發現原來我果然被打了個大花臉,像京劇中的醜角。不用說,肯定是雲錦瑟這家夥的傑作,難怪山上那對情侶會一看到我們就發笑,雲錦瑟這廝簡直越來越放肆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估計以後都敢爬到我頭上來撒尿了。我趕緊先洗幹淨了臉,然後跑出去對雲錦瑟大聲喝道:“你說吧,你想要什麼樣的酬勞?”
雲錦瑟裝作無辜的樣子說:“什麼呀,關我什麼事?”
我沒好氣地說:“你他媽就是個孬種,敢做不敢當。”
雲錦瑟笑嘻嘻地說:“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什麼事敢做不敢當了?”
我說:“我臉上的花紋是不是你畫的?你丫淨幹這種缺德事。”
雲錦瑟大言不慚地說:“我這可是在幫你化妝好不好啊?”
我說:“你丫怎麼不在自己臉上化妝?”
雲錦瑟笑著說:“我是看你長得帥才幫你化妝的,一般人我還不願意呢。”
我說:“那我看你做人比較爽,今天的晚飯就讓你請了。”
雲錦瑟撇撇嘴說:“我就知道你要說這話。”
我冷笑道:“沒辦法,人人都知道你善解人意。”
晚飯當然是雲錦瑟請客了,做出如此傷天害理天理難容的事還不請客吃飯那真是懶驢不上套——找抽了。
都說人生兩大望,正常人總是缺一不可,即使是不正常的人也忘不了最基本的望,那就是吃喝。吃喝除了可以滿足個人的口腹之欲外,還可以聯絡感情增進友誼,甚至有很多生意也是在餐桌上達成的,可見吃喝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這樣的大事當然要大辦,所以天價宴席屢見不鮮,巨資晚餐司空見慣。
我當然也不會難為雲錦瑟,讓他大出血,但也不能太便宜了他,總要找個上點檔次的菜館才行。於是挑了一家也算老字號的連鎖飯館,卻是米飯一粒不嚐,麵食一點不沾,隻是吃菜和喝酒,而且敞開肚皮大吃大喝,非要吃怕了他不可,讓他以後不敢再胡作非為,同時也希望我的良苦用心不要被他誤解了才好。
誰知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雲錦瑟卻忽然一本正經地說他要準備跳槽離開這裏了,看他言之鑿鑿,信誓旦旦的樣子,好像真是下了決心,但我卻還是有些將信將疑,因為他說類似的話已經很多次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說得到底是真還是假?我也不太在乎,反正走一個也是走,走兩個也是走,遲早是要四分五散各奔東西的。但出於對老朋友的關心,我還是問他想要跳到哪裏去?他說要不往南到深圳去,要不往東到上海去。
看起來這可真是一個鴻鵠之誌啊,我對他的這種想法當然是大加褒揚大為稱讚的。自古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如果能夠謀求到更好的發展,當然是應該要去發展的,老是窩在這一隅之地,守著一畝三分地過日子,猴年馬月才能看到小康?我忽然來了詩興,當即賦詞一首贈送與他:“人生彈指倥傯,來不及,攫住光陰抓住好時機。一壺酒,三更天,五更明,奮起精神再向虎山行。”
我總是自我感覺良好,可惜這家夥每次都不領情。說我要是真想增點什麼東西,不如讚助點路費。我恨不得一巴掌打得他暈頭轉向,找不著北,但又怕他到時候非但找不著北,還找不著錢,不肯買單,還要我自己掏腰包,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索性就裝聾作啞,權當什麼也沒有聽到。雲錦瑟還在自說自話自吹自擂自我陶醉,發現我不聞不問不理不睬不屑一顧,似乎也覺得沒啥樂趣,便轉個話題問我道:“你知道孫超失戀了嗎?”
我從沒有聽說過這件事,驚訝道:“孫超有戀愛過嗎?莫非是紫霞?”
雲錦瑟搖頭道:“你這個人消息太不靈通了。”
我說:“你靈通,那你說說看咋。”
雲錦瑟想了想,說:“這個嘛,以後你碰到孫超,讓他自己說好了。”
我說:“你丫要是不知道,就別在這裏打腫臉充胖子。”
雲錦瑟說:“媽的,要是我知道怎麼說?”
我說:“知道你就用嘴巴說,不知道你就用酒杯說。”
雲錦瑟說:“其實也沒啥好說的,就是人家嫌他小子沒錢,不睬他了。”
我歎口氣說:“我猜也就這答案了。”
雲錦瑟說:“所以說要跳啊,這個地方軟件行業不行,還是要往大城市跑。”
我說:“你不是已經準備跑了嗎?”
雲錦瑟說:“我當然是要跑了,我是說你。”
我搖搖頭說:“‘洛陽城裏春好,洛陽才子他鄉老’,跑來跑去還不都是一個樣,人離鄉賤。”
雲錦瑟撇撇嘴說:“當然不一樣,說你頭發短見識也短了吧,大城市機會可要多得多。”
我說:“大城市門檻也高,就算你的人能夠爬進去,你的身份也擠不進去。”
雲錦瑟說:“那也不一定。”
我說:“你做大夢吧,你生不是那裏的人,死也不是那裏的鬼。”
雲錦瑟說:“我的目的是去賺錢。”
我笑著說:“那你還不如出國去打工呢,省吃儉用打個三年五載再回來。搖身一變,刷盤子的也能變成開飯店的。”
雲錦瑟說:“那你讚助我出國費啊。”
我歎口氣說:“杯水車薪有什麼用。”
雲錦瑟說:“積少成多就行了。”
我笑著說:“還是現實點吧,說說你跑路的計劃好了。”
雲錦瑟說:“說了有什麼用,你又不跑的。”
我歎口氣說:“跑遲早是要跑的,就是不知道跑到哪裏去?”
雲錦瑟說:“天下之大,哪裏不能跑?”
天下之大,豈無容身之處?不過飯店裏顯然是不能容身的,吃完飯就得跑路了,想賴著不走,隻會被人掃地出門。
回到住處,雲錦瑟也跟著過來坐了一會兒,說是怕我喝醉了酒醉倒在路邊無人搭理,所以一定要送我回來。其實我隻不過才喝了三兩杯酒而已,要醉哪有這麼容易,隻怕這家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罷了。
果然一到了我的住處這家夥就迫不及待地要我將從王慧心那裏帶回來的油畫拿出來欣賞一下。看起來他好像是興趣勃勃,一副想要研究藝術的架勢,可我知道他對於繪畫藝術完全是紙上談兵,甚至連紙上談兵都談不了,比起我這附庸風雅的人來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大家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也就不必相互撕臉皮揭老底了。
於是便把那副油畫拿出來奇“畫”共欣賞,疑義相與析。在經過一番求同存異的剖析毫厘,擘肌分理之後,一致得出一條非常重要的結論:果然是一副好畫。雲錦瑟更是表現出一副情有獨鍾愛不釋手的樣子,似乎想要我主動割愛將油畫送給他,不過他不開口我也就裝作看不出來他的心意。我以為他一定會自動自覺最終選擇放棄了呢,沒想到這家夥到臨走的時候還是厚著臉皮向我伸手索要了。我歎息一聲,想起“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話,也隻好借花獻佛做個順水人情把油畫送給了他,然後索性再好事做到底,送佛到西天,又一直將他送回到車站。
“怎麼,你還要送我到站台去?”雲錦瑟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地問。
“對呀,”我說,“我怕你得意忘形,看不清路,不小心撞了人。”
雲錦瑟得了畫,喜滋滋的,也顧不得跟我抬杠了,如獲珍寶似地捧著畫走了。送走了雲錦瑟,一看時間竟然已經十點多鍾了,於是趕緊轉身往回走,路過便利店的時候,又想起要買張手機充值卡了,於是走進去將口袋裏的錢都掏出來準備花費,誰知那年輕有為的老板竟然又跟我說充值卡已經脫銷了,簡直是太離譜了。
再次回到住處開機上網,打開聊天器,一看竟然有好多條留言,不過大部分都是玩友發來的,千篇一律都是要求一起玩遊戲的,隻有兩條是碧落發過來的,一條問:“你在嗎?”另一條問:“你還沒有回來嗎?”
看到碧落還在線,我趕緊發了條信息給碧落說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碧落立刻說你今天上線怎麼這麼晚?是不是剛回來?
我說是呀,剛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坐呢。
碧落說你今天到哪裏去玩了?
我說就到你們學校去了呀,隻是沒看到你。
碧落說那你怎麼沒有打電話給我?
我說怕影響你的學業呀。
碧落說其實我們下午很早就下課了。
我說是嗎?那你也不早說。
碧落說你不會一個人在學校裏玩的吧?
我說我還帶了一片雲。
碧落說什麼雲?
我說穿褲子的雲。
碧落說有穿褲子的雲嗎?
我說有的,隻不過比較少見而已。
碧落說那你們在學校玩什麼呢?
我說關心了一下母校的發展情況,看看將來我要是發財了,該投資建設哪個部分。
碧落說你有這麼好心的?
我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我當然希望有善報了。
碧落說那你發現哪個部分需要投資建設呢?
我說今兒個還沒有發現得了,以後有空還要多跑幾趟才行,最好還要再找個向導。
碧落說你常去還要找向導嗎?
我說這你就不懂了吧,不管啥幹部下鄉都是要有向導的,不然怎麼能有派頭?怎麼能知道哪些地方是應該去看,哪些地方是不應該去看?
碧落說不說這個了,明天你還休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