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朝都城安陽建城曆史悠久,已有三百年,皇城古樸大氣,處於安陽的中軸線上,均用青麻石磨成牆磚搭建而成,廊樓相通,碧瓦飛甍;而當中更有畫閣朱樓,流丹騰綠,不失婉約典雅之處。
晨起五更鍾,朝臣便會自東門入朝,穿過漢白玉橋,直奔金鑾殿而去。這日早朝完畢,身穿白中帶紫四爪金龍蟒袍的孝親王正跟工部兩位官員談論皇帝壽辰修葺禦花園的事宜,忽然隨身侍從葉成走過來耳語一句,他微微皺眉,臉色平靜地寒暄道別後出了宮門上了馬車,孝親王府裏早就有人跪在迎客廳前的空地上,垂著頭默不作聲。楊昭下了車進了府走到他麵前寒聲問道:
“人不見了?!壽城的分壇也被毀了?”
“王爺,屬下辦事不理,請王爺責罰。”阿逵抬起頭來眼中盡是懊悔,一臉的絡腮胡子無比頹唐,神色說不出的蒼白。
“你把人弄丟了還敢在本王麵前出現?”楊昭冷冷道,語帶陰寒,一腳把他揣倒在地,“竟然連壽城分壇都看不住,為本王辦事不盡心盡力者該如何,你是知道的!”
“扔入萬蛇窟中受噬心之苦。”阿逵聲音顫抖不已,向前跪爬兩步,道:“王爺,阿逵一直對王爺忠心耿耿,還請王爺給阿逵一次機會將功補過......”
“將功補過?”楊昭冷笑,“你跟了本王這麼久,翅膀硬了呀,竟然敢自作主張派人刺殺景淵?你好大的狗膽!若是被人知曉了這便是影響兩國邦交的導火線,你還嫌平王府的人找不到構陷本王的機會是不是?”
阿逵低頭不敢言語,楊昭又說:“機會可以給你,但是那個阿一,不能再讓她成為你的牽絆。”
阿逵一聽此言心裏涼了個透,連忙磕頭說:“是阿逵該死,阿逵不該不聽王爺的話動了妄念,一切罪孽皆在阿逵身上,甘受王爺責罰。”
“要麼殺了她,要麼留點什麼記號來長長記性,”楊昭道:“本王不希望連養一條狗都比你忠心比你會辦事!”說罷一拂袖便往自己的水石山房而去,走了未及十步,聽得一聲苦苦壓抑的慘痛呼叫,他腳步一頓,對跟在身後的葉成說:
“把那罐治傷的白藥拿去給他用。”
“是。主子,要不要讓人再仔細找阿惟姑娘呢?”
“不用。顧桓大婚那日,她定然會出現的。”步出遊廊便是一條幽深小徑,小徑盡頭是一處用厚實的篁竹做的一所小書齋,書齋前有一人工湖,湖上假山堆疊,石縫間長滿青青蔓草,蜿蜒而出。楊昭站在湖邊負手身後,葉成知道此刻不宜打攪,自覺地退到一旁,良久才聽得楊昭輕歎一聲,道:
“你說的,字字句句我都記得,也都照樣做了,究竟還要等多久你才會來看一眼?”
細碎的話語散落在淩亂的秋風中,聽起來居然有了那麼幾分淒涼意味,葉成眼前浮現出燕羅那張嫵媚的臉,精明外露的眉眼,心裏暗歎自己的主子原來並不怎麼喜愛這樣的女子,反而對遠在天邊的人念念不忘。
那阿惟到底去了哪裏?
安陽城南郊孟家溪,孟家溪繞流孟家莊,溪流清澈延綿灌溉十餘裏,遠看稻田如掌,綠如綺秀,引溪水成渠,曲折其間,桑榆覆之,常聞得流水聲風聲鳥鳴聲應和有如天籟。
孟家莊裏有間客棧,恰恰位於孟家村靠近官道的地方,來往客商赴試應考之人猶多,生意很好。對,就是有間客棧,你問我這客棧叫什麼名?不是早告訴你了麼?
有間客棧,梁柱是頂好的梁柱,瓦片是張家窯燒出來的上品瓦片,可是再好的梁柱瓦片也經不起五六十年的風吹雨打啊!如今掉漆的掉漆,漏雨的漏雨,那些稱得上是曆史文物的雕花木梁和簷角銅鈴不知道還能不能熬過下一個春秋。
老板娘自稱是一個女人。
一個相當吝嗇、算盤打得叮當響的女人,正撥弄著那榆木珠子算盤,字字清脆地說:
“住柴房每日一錢銀子,一天三頓飯八十文,煮藥用的水費、爐費、柴火費一次共三十文,借去我一套秋衣一套夾襖算便宜點就三錢銀子好了……總共住了十天,孟三兒,總共是一兩五錢,你一個月的工錢是兩錢銀子,扣掉夥食費,算一算哈,你要還清這錢還得無償替我幹半年的活兒……”
孟三兒苦著臉說:“掌櫃的,你能不能算便宜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我這不是想給咱客棧積點福嗎?”
“我沒有妨礙你啊,就連反對都沒有。”她睜大了眼睛認真地說,“你積你的福,我做我的生意,河水不犯井水。等她病好了,醒了,知道你如此為她,感恩圖報以身相許,說不定你還能娶上一門媳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