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打擊(1 / 3)

拉落興頓住笑了笑,故作神秘地扮了一下鬼臉。他是個永遠不知疲倦的樂天派人物。具備起碼的演說家才能。過了片刻,他好象驀然想起了一樁大事。

他端著茶杯,隨後又滑稽地說了幾句俏皮話。他經常控製不住自己的表述張力,臉部的表情陰陽怪氣。他有時會莫名其妙地搖搖頭,望著馬罪人,他心中始終帶著懸案。他雖然鬧不懂個中的玄機,但知道布和查的司馬昭之心。他忽然心血來潮,半疑半惑抽著煙沉思地說。

“不知為什麼,這一年多來,布老板似乎又有了新歡,對朱莉婭的管束和承包也不那麼嚴厲了,但隻準朱單獨跟省外貿中心的瓦格納總經理來往。這樣,瓦也成了朱的常客。瓦格納和朱莉婭是住院時認識的,臭味相投,一丘之貉。為了往來的名正言順,瓦總經理還與海療領導弄了個什麼‘軍民共建精神文明單位’,以此遮人耳目和混淆視聽!大校曾帶著小朱乘飛機到外地遊覽了許多名勝古跡,並到上海看病。大校走後,現在朱莉婭又跟瓦總經理鬼混,經常單獨來往。盡管布老板經常對小朱發個脾氣什麼的,但也很無奈。有時布老板與瓦總經理在朱莉婭房間裏‘撞車’,都是瓦總經理‘禮讓三先’,主動敬避三舍。對了,近些日子,有一位大學的姓韋的前校長也常來找朱,不知這其間有什麼交易?!”

說著,拉落興跺了一下腳,似乎顯得很著急。兩眼無意識地打量著馬罪人。

他又從煙盒裏抽出一根香煙,送到嘴邊,點了一下火機,沒有點燃,又點了一下。他為沒有弄清韋校長來的目的而顯得有點垂頭喪氣和怏怏不快。他一個勁地坐在沙發上喝茶,不斷地用毛巾擦臉擦手,說到這裏似乎有點累了,語無倫次,坐立不安,反倒寧靜起來。

倆人四目相視時,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忽然又相互抱著頭,臉挨臉地坐在一起笑了一陣子。拉落興直率地將自己的觀點擺在馬罪人麵前,不知不覺間還端著一隻空茶杯在手中。他們互相笑著,不斷敬煙倒水。

拉落興總算說累了,莞爾一笑。最後留給馬罪人和他自己一個沉重的問號和一臉意猶未盡的遺憾。然後,洋洋得意地走了。

雖然馬罪人深知拉落興侃的都是真事,因為社會上早有“布生活不儉點”的傳聞。但當時馬卻並沒怎麼往心底裏放。他那時隻是在考慮,設法到海療找到布解決自己的事,僅此而已。其他閑事概不打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做人的基本功。

但過後回味中冷靜一尋思,這件醜聞不是早被查信品逮了個正著嗎?查所說的“海療四科姓朱的”原來是如此這般人物!朱與布原本是如此那般關係!

黑吼黑!

毋庸多言,查信品早就抓住了布負浪“海療桃色醜聞”的把柄,並由此而脅迫布將馬罪人踢走的!怪不得原來一見到老查就想“罵娘”的布負浪後來變得那麼惟命是聽,對老查百依百順起來。

更為可笑的是,布以為“以馬報查”這一萬無一失的絕招完全對得住查,可現在呢?布負浪養虎遺患,查信品又反過勁來給布致命一擊,想“借馬殺布”,讓他們倆人兩敗俱傷!查企圖巧借馬與布之間的矛盾和恩怨,將“海療醜聞”故意張揚出去,搞臭布負浪,一箭雙雕!

好歹毒的查信品,我馬罪人絕不會上你的圈套!他姓布的對我再缺德、再狠毒,也全是你查信品背地裏的挑唆和使的壞!布與查在對待馬的問題上有著本質上的區別——這一點馬罪人的頭腦還是極其清醒和理智的。

人的一生誰都免不了受冤枉,受誤會。自古英雄多磨難,除非你自認是個碌碌無為的平庸者。問題是被冤枉以後應自覺保持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卻是至關重要的。受冤受屈的經曆固然慘痛,但不可由此而失去做人的真誠。否則,將失去為人處世之根本情愫。

馬罪人暗暗提醒自己,千萬不能一時衝動和感情用事中了姓查的毒計。你馬罪人對布再有冤再有氣,布負浪再有對不起自己的地方,自己也不能去幹那種充當炮灰、親者痛仇者快、被查當槍使的蠢事!他隻能僅僅以此自慰而已。

馬罪人當初就是這麼冷靜地去想問題的,而且在言談舉止上始終注意把握住尺度。盡可能就事議事。盡可能回避和不去主動激化矛盾。

然而,法律能保護無罪,卻不能嗬護無知。

大多數人為權勢、利益、法律及輿論所迫,關鍵時刻都會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而作出不同程度的違心之舉,不難辨出,其中對權利和財富所具有的恐懼、貪婪和邀媚心理則會從兩個極端強化和加深這一社會現象。所以,一個真正渴望公正的人,首先要使自己從弱者變為強者,才有力量擺平公正。那種一味渴望公正而本身卻不付諸行動因而始終使自己呈現弱勢的人,在現實的角鬥中必然會成為各派力量鬥爭的犧牲品。

馬罪人的命運正在一步步不幸兌現。

真正的悲傷是從心底深處一滴一滴絞出來的苦淚,不想讓人了解,也不想讓人同情。沒有這種心靈體驗的人,就不算懂得什麼是悲傷。

1989年10月1日前夕,心狠手毒的查信品與布負浪狼狽為奸,強行將馬罪人的工資關係轉走後,仍覺得不解心頭之恨。於是,查又利用自己的親屬在馬住院的醫院裏工作的便利、查由此而與醫院的上層關係密切的“深厚感情”,強行逼馬出院。致使馬罪人住院期間的住院費都無法報銷。後來,幾經周折,多虧了馬的一位小學同班同學在該醫院住院部會計處工作,他給馬查到了市計委的住院帳號,馬才“安然”出院。

工作被布、查強行轉走了。惡毒的《通報》到處濫發使馬罪人形單影隻、幾無容身之處。工資得到經查信品造過謠的信息中心去領。不去就立刻停發。該調的每人15元(在那個年代可不能小瞧啊)的浮動工資沒有了。

雪恥和掙紮是驅動一個人勇往直前、馳而不息的潛在動能和發動機。失去了這兩樣東西,也就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被肯定的資格和形象。

這時,擺在馬罪人麵前隻有兩條路可走:

一條是繼續忍侮負冤,按布負浪和查信品早就給自己圈好了的“坑”往裏跳,俯首帖耳到市郊專業不對口、去幹什麼一概不知的信息中心去上班。說到底,徹底認這壺酒錢,永久性地背一輩子“偷自行車”、“被市長開除”和“一箱啤酒”以及前不久黨組《通報》的惡名和黑鍋,永世不得翻身,惡患無窮。

另一條路是橫下一條心,不聽布、查的任意宰割,不屈從布和查的淫威,不承認這種嚴重違反人事紀律實為殘酷打擊報複的“所謂正常工作調動”,與布負浪和查信品戰鬥到底!

拚個魚死網破!

小事可以糊塗,亦可愚蠢到家。但大事隻能“難得糊塗”,其肚子裏卻必須明白於心,萬萬不可愚蠢。

經過再三思量,為了自己的人身名譽和人格尊嚴,為了家人不受牽連,為了討回“公道”,馬罪人選定了後一條可怕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路——打官司,爭“是非”!

明眼人一看便知,打官司這條絕路完全是查和布一手導演和強逼出來的,別無他途。

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每個人都設身處地地想一下,能退嗎?往哪退?

看雲者無法出行,觀雨者無法耕耘。由莽撞的情感所造成的漏洞,惟有用健全的理智才可以修補。

馬罪人被迫出院回家了。

沒有了賴以生存的微薄工資,沒有了工作,沒有了一切單位福利待遇,沒有了丁點看病醫藥費。

小孩子的托兒費、醫療費等沒處報銷,三口家吃愛人的一人工資。

——

一切突然變得那麼現實和冷酷無情,一切變得使你不得不問自己這是否當真?!一切變得使你麻木——。

這就是馬罪人在市計委被布負浪譽為“有貢獻”的人的可悲下場!

難怪市計委的同誌說馬罪人是“因福得禍”。也有人說他是“市計委內部派係惡鬥的犧牲品”。

絲毫沒錯。千真萬確。

怎麼辦?前景十分茫然。

麵對厄運邁著不可改變的猙獰步伐漸漸逼近之時,仍能呈現笑臉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對此,馬罪人受之有愧。因為他隻能強做笑顏,而且笑得很不自然。

話分兩頭說。

這時的埃召雲已為他那樁出國受委屈的冤案打了一個來月的官司了。

這幾天,兩個殊路同歸、同病相憐的倒黴蛋時常在一起各抒已怨。埃經常到馬家裏來坐坐,也經常來趕頓飯吃,共商打官司“大計”。

埃召雲迄今為止的“戰果”是,先後到市長公開電話辦公室、市級機關黨委、市紀律檢查委員會、市監察局和市委組織部等部門,反映了加汐家以權謀私、坑害同誌、欺騙組織的卑鄙行徑。

埃召雲將舉報材料委托馬罪人的愛人複印後反映給上述部門,引起了重視。

市級機關黨委和市委組織部立即派專人到市計委全麵調查“出國”一案,並核實了埃召雲反映的情況,拿出了處理意見:加汐家違反組織紀律,執法犯法,欺騙組織、坑害同誌、弄虛作假行為查實,應該予以處理。建議取消加汐家的出國資格。

可是,這一上級組織的意見非但沒得到半點執行和重視,查和布對這些指示和建議置若罔聞,反而將埃召雲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又一個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不義之徒!簡直是無法無天、不知天高地厚!

無孔不入的查信品,為了討好布負浪和把布的紅人加汐家牢牢“牽製住”,更是為了加汐家快點滾蛋趕緊騰出人事大權的寶座,查好重溫過去一人獨攬市計委人事大權的舊夢,查信品既動了不少腦筋,又忙得不亦樂乎。他使盡渾身的解數上下為布負浪和加汐家圓滑、開脫和擦屁股上的屎。口口聲聲市計委黨組關於“加汐家出國”的決定是無比正確的,不能改變。改變了市計委黨組將沒法工作,雲雲。

眾所周知,姑息養奸和怕家醜外揚,實質上是對“公正”理念在心理上的排斥和信任度方麵的置疑,同時也意味著會使以權謀私者更加肆無忌憚之混水摸魚的賊心得逞。這種在名譽上和實質上使公眾利益雙重受損的結果,查信品等向來是“難得糊塗”的。

查信品甚至在上報的黨組意見上這樣行文:加汐家盡管有錯誤,但隻能從批評教育的角度,以教育為主,不給予行政處分。從這一團結幹部、愛護幹部的角度出發,掌握住教育上從嚴、處理上從寬的原則——。

多麼娓娓動聽的辭藻和粉飾。

一句話,萬變不離其宗。加汐家的出國是市計委黨組的正確決定,任何人都不能改變!

善於投機鑽營的查信品這次就差一點沒喊出來,“否則,我獨攬人事大權的希望不就化為泡影了嗎?!”

布負浪和查信品以“市計委黨組”的名義作出的答複,哪一級組織再敢說半個“不”字呢?誰又會為了個不起眼的埃召雲而去得罪權大無比的市計委和布負浪呢?!

須知,道德和正氣是由好人形成的,法律和人性也是由好人來執行的。可是,一旦壞人橫行霸道,好人肯定連指證的勇氣和機會都沒有,這個社會又如何談論公正?

埃召雲隻有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然而,人的自尊心是最敏感的,最神聖的,因而也是最脆弱的和最容易傷害的。幾乎任何刺激對它都很警覺和敏銳,所以才會成為傷害的對象。

聽完埃召雲的如訴如泣,馬罪人與其重新研究了打官司——這一當時的主要戰略任務。大家知道,不是他倆吃飽了飯沒事幹喜歡折騰或不務“正業”,而是布和查不給和剝奪了他們務正業的權利,給這些書呆子們補上了官場上特有的“爾虞我詐”這門專業課。

埃召雲敗下陣來。現在該是馬罪人出頭打自己的官司的時候了。他們倆必須像拳擊手那樣,輪流出擊,不給布和查稍些喘息的機會。

馬罪人倚在自家的沙發上,隻顧用手做著抽煙喝茶的姿勢,臉孔上看不出一絲笑容。埃召雲就在他對麵。他右手在空中揮舞著,眼皮眨了又眨。看到馬癡呆狀的這副麵孔,今天的心情煩悶,兩手端著一大杯茶水一口一口地喝著,好象隻有這樣才能將布和查一口口吞掉似的。埃不由得也乏味起來,心中委實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滋味。他站了一會兒,隨後兩臂交叉,坐在一把椅子上。最後,他看到馬仍然沒有說什麼的意思,便悻悻地走了。

馬罪人重新研究了一遍加汐家秉承布和查的旨意、給自己起草的那份充斥著惡毒誹謗謊言、侮辱人格、敗壞他名譽的市計委黨組處理意見即《通報》,針對每句話和故意歪曲、遺漏、誹謗的字裏行間,賦予了新的內容,提出了質問附在該《通報》的空頁處。刪繁就簡,主要內容:

一是查信品親自指揮原辦公室人員私燒小金庫的原始帳單,為什麼查出沒人敢管?

二是市計委辦公室‘丟’了彩電、冰箱,為什麼沒人敢過問,並對持批評態度的人搞公報私仇?

三是加汐家為什麼“弄虛作假、欺騙組織、坑害同誌”後,不僅沒受任何處分反而得到賞識,出國深造?

馬罪人將擬定好的“狀子”,分送給了市裏各有關部門。

惱羞成怒的布負浪本來就因為“大吃大喝”受罰、全市通報而惡名遠揚,再加上埃召雲連珠炮似的告狀,更顯得聲名狼藉。還沒緩口氣,現在又挨上了落水狗馬罪人這一“悶棍”,顯然有些狼狽不堪和招架不住了。這說明上邊至少有人知道了市計委內部的“家醜”,而且這一千方百計想捂蓋住的“家醜”已給“看不出死活眼”的埃召雲和馬罪人張揚地淋漓盡致甚至滿城風雨。當然,這一切又恰恰是虛榮心極強和想繼續官運亨通的布負浪主任永遠不想和不願看到的。

在布負浪眼裏,隻許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這才是天經地義的真理。

“趕快向市委、市府作出行文解釋,市計委黨組有權調動馬罪人的工作!市計委內部的‘正常工作調動’,誰也無權幹涉!市計委再也經不起這麼折騰了!”

布負浪惟恐聲勢不大,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著。他同時在查的暗示下並從幾日來思考的錦囊中拿出了一條妙計:讓加汐家向組織上承認錯誤,表麵上作一個檢討。先穩住陣腳,檢討了既好往上交差,又顯得積極主動,繼而為挺過難關大開綠燈。布和查現在確實學乖了,學會了用軟硬兼施的策略來對抗上級部門。

對於上級部門有關馬罪人反映的事實調查,布負浪更是氣得七竅生煙。他做了一個強有力的回擊手勢,命令查信品全麵出擊,將一切調查統統抵擋回去!

馬罪人將狀子遞上去約莫半個多月後,就到市委組織部和市級機關黨委那裏聽取答複。

“破車子的事已經查清,你確實在用之前跟辦公室副主任打了招呼,報了銷。為公錯用。這位分管此事的辦公室副主任也給我們寫了書麵證明。關於查信品冒充‘假市長指示’這碼子事,經我們核查沒有任何一位市長、副市長說過這樣的話,但到底是不是他人說的什麼話傳得有出入,我們機關黨委一時也難以肯定。關於‘一箱啤酒’的事也沒法查清,但不是你寫的,這一點可以肯定!”

上級領導用十分客觀和寬容的語氣,給一頭霧水的馬罪人一個既明確同時又模棱兩可的解釋。好心的上級領導見馬罪人語言哽咽,萬分同情地在他肩上輕拍了幾下。馬罪人看見對方的臉上放出了輕鬆和希望。他微微地點了點頭,閉了閉疲倦的眼睛。

“不必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過,小馬,你也別因為查清了你這件事而沾理不讓人哇!聽說布主任的脾氣是個順毛驢,‘吃軟不吃硬’!你們市計委內部的事情,你們市計委黨組這級領導作出的組織決定,我們也不好幹涉太多!更不可能為你這麼個事專門行個紅頭文什麼的!布負浪畢竟還是在位的市委委員和市計委主任嗎!這樣吧,小馬,你個別找找布,到他家裏去,多說些客氣話,讓布消消氣。然後跟布商量,懇求布把一些情況譬如‘破車子’既然不是‘偷’,為什麼《通報》中強摁上這個罪名;‘假市長指示’以及‘一箱啤酒’的流言蜚語,要求布再在一定的場合和範圍內給解釋一下,澄清一下就行了嗎!沒有什麼驚天動地大不了的原則事!”

出於一片好心、熱心和解決問題、緩解矛盾的誠意和領導水平,上級領導的推心置腹和苦口婆心的答複是很有涵養和藝術的。馬罪人感激涕零。

“不必擔心!”“不必擔心!”

我馬罪人決不是那種人!我也決不會自尋恐怖和自討苦吃!

話雖這麼說,但一想起查、布、加一夥對自己的無辜迫害,他的臉色在忿怒之中就飽含仇恨,仇恨之下又心境不平。他的心中不知含有多少自相矛盾的雜念和難言之隱啊。

這樣,馬罪人抱著一腔希望,又去布負浪的辦公室和家裏找了幾次。

可霸道成性的布不僅半點聽不進去馬的“順毛話”,不僅沒有半點解決問題的誠意,反而反目相仇,認為馬到市委、市府亂告狀是“吃裏爬外”,是與他姓布的存心過不去,是故意在外麵臭市計委,是往市計委臉上摸黑!是——,一句話,是大逆不道和犯上作亂!

布負浪麵帶凶色,虎著臉孔,不是驕橫地質問馬,就是氣勢洶洶地大喊大叫。這是布等的邏輯,若有人敢反抗,非要往死裏整、決不僅僅是給雙太便宜的小鞋穿才後快而拉倒的!他認為,馬的一切行為都是衝著他來的!因為所謂“市計委”實際上不就是沒有說白了就是他一個人——“布負浪”嗎?!

馬罪人此時此刻的第一感覺是,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在做無效功,是在“與虎謀皮”!上級領導的至理至言和考慮問題以及解決矛盾的思維、智力以及老套路也走進了“誤區”,是行不通的,有點書生氣。實質上是遠遠低估了布負浪等的無賴德行而有點南轅北轍!顯然,更有些“秀才見了兵,有理說不清”的意味。

“對馬罪人這樣的人就是不能遷就!市計委就是不能要這樣的人!黨組決定就是不能變!市計委黨組和市計委再也經不起這麼折騰了!”

布負浪咧著嘴,瞪著眼,惡狠狠地喊著。他早知道了馬罪人的舉報信,再加上上級領導的過問更是火上澆油!布氣得五官冒火,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毫不奇怪,布負浪仍在堅持他所謂的“三個就是”!這就是上級領導所雲的“布是順毛驢,吃軟不吃硬”的大脾氣!實質上,布是典型的欺軟怕硬。

“明明是你布負浪再也經不起這麼折騰了!這跟市計委和黨組又有什麼關係?!”

市計委許多領導和幹部群眾嘴上不說,心裏犯的嘀咕偶爾也會流露出來。

是的,近一年來,“破車子”一案的沒完沒了;“大吃大喝受罰、全市通報”和砸了市計委“文明單位”的牌匾;出國考試腐敗醜聞仍在頻頻舉報中,而且事態不斷升級,等等。還有其他一些不那麼順眼、順心、順意的事情。

這一切對於仕途上官運亨通、順慣了勁、被摸順了毛的布負浪來說,就像突如其來的“三節棍”,一根接一根的劈頭砸來,使他隻有招架餘地,沒有回手之功。

所以,布負浪說的也是句大實話。但似乎他應該這樣說,“我姓布的再也經不起這麼折騰了”好象更為貼切些,更具說服力。

魯迅先生說過,“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的”。

誠然,生活有時往往也很像悲劇電影,盡管細節可能各異,但梗概卻大致相同。如果每隔幾十年再重放一次悲劇場麵,那麼,你也一定要等到清場時還不情願退場嗎?

或許,並非馬罪人此時喜好悲劇而不願退場,而是被迫卷入了戰場。

在告天天不應,告地地不靈身陷囹圄中,在與布負浪的一切和解努力均告失敗的情勢下,馬罪人抱著一線希望來到了市紀律檢查委員會幹部二處的副處長齊格勒。順插一句,當初在馬罪人住宅樓的最樓上7樓,住著一位市紀律檢查委員會的齊格勒副處長。由於他當時正想托馬罪人愛人(市土地規劃局工作)幫他調調不理想的高層住房,所以對馬罪人和埃召雲的遭遇非常同情和憐憫,並積極為他倆出謀劃策、公開打抱不平。再加上,馬與齊住在上下樓,是地地道道的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故在危難時刻有這麼個仗義執言的人在撐腰,馬和埃自然如獲救星而抓住不放了,不斷到齊副處長那裏了解實情和指點迷津。

在齊的鼓動下,心灰意冷的馬罪人又重新找回了打官司的勇氣和力量。他懷揣那份《通報》和狀子去找市委第二把手、分管信訪工作的市委副書記莫爾丁同誌。

愁緒滿腹的馬罪人行走在通往市委大樓方磚鋪就的街道上。

傳統與現代、古樸與時尚在這一空間彼此兼容、雜然相間。在這條濱海大道上,既有古色古香的百年老店和經營傳統工藝品的特色店鋪,也有時尚的咖啡館、服飾店和精美時髦的旅遊禮品商場。

市委辦公大樓是與前海棧橋咫尺之遙、一街之隔的一幢湛藍色的“旗艦型”的德國建築,解放以來一直作為辦公樓啟用。大樓花台上的一大堆牡丹花已綻放,芍藥正是花開時。一絲絲的竹林簇擁著花壇,一棵棵粗狂挺拔的高傲鬆柏矗立在四周。

因為耳聞目睹莫爾丁副書記是位作風正派、公正待人的由北京派來迎荷市委工作的很有領導水平的領導,也是深孚眾望的年輕領導。

馬罪人來到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莫爾丁副書記那裏,講明了來意以及他所經受的“案情”,並將市計委布以黨組名義散發的那份坑人太甚的《通報》以及馬針對其歪曲事實真相的內容而進行的逐條、逐句、逐字的據理駁斥而附上的狀子,並交給了莫爾丁副書記。

莫爾丁副書記聽畢,又認真看了看馬罪人隨身帶去的獲取的8個全國、省、市優秀論文和科研成果獎證以及馬罪人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和科技日報等全國幾十家學術刊物上發表的部分論文和譯文。同時,馬罪人還順便贈送給莫爾丁副書記一本自己剛剛出版的20萬字的英文版譯著《工程師之路》書籍。

莫爾丁副書記在詢問了馬罪人的一些履曆及案情後,首先十分嚴肅地批評了馬在“破車子”問題上的一些不妥做法,“不管出於什麼動機和理由,你哥哥出麵是不對的!不過,也不應小題大做,沒有什麼大的原則性問題,充其量不就是為公錯用了輛破車子嘛!”

市委副書記莫爾丁的開宗明義,使絕境中的馬罪人激動地熱淚盈眶。

他不斷點頭,表示在用心聆聽。他不時抬眼動情地望著莫副書記。莫很有分寸地正麵引導和批評馬,說得馬心裏熱乎乎的。想到自己受的迫害和麵對的豺群,馬罪人再也挺不住了,不由得流下了眼淚。

新鮮的氛圍使人頓感輕鬆無比。一霎那,馬罪人的心情像撥迷霧見晴天一樣愉悅,眼前已不再是冰天雪地了!他和大自然一樣,相濡以沫在欣欣向榮的大地中,他感到麵前展現的是一派盎然生機!

最後,莫爾丁副書記十分慎重地說,“就是因為這麼輛破車子?!其他經濟問題等半點也不沾邊!像你這麼年輕的工程師能作出那麼多的科研成就我見得不多!僅僅為了一輛破車子調走,這不是在隨便拿年輕幹部的政治生命開玩笑嗎?!你盡管回去安心養病,這件事由我來處理!”

莫副書記的眼睛看著窗外的遠處,意味深長地說。他用眼角瞅了馬罪人一眼,顯然是抱不平的表情。說完,他起立,點了一下頭,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位上去了。

莫爾丁副書記大義凜然,一針見血地道出了案情的實質要害,給了馬罪人一個明確而又公正的答複。

多年以後,每當馬罪人回首起這段肝腸寸斷的往事,仍然唏噓不已,終身難忘。對當時在位的市委副書記莫爾丁仍懷有永遠感激之情。共產黨的幹部還是好人占絕大多數啊!

種種跡象表明,事態似乎在往好的一麵發展。馬罪人開始意識到:人必須嚐試著經常改變自己,經曆一下各種角色的生活和磨難體驗。這樣既可以避免孤陋、偏執,又可以豐富思維和履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