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賢走後,小乞兒趴在桌上小憩,直直待到天黑,他也不知燃芯挑燈,就那麼幹等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才聽見院門處傳來動靜,他聞音便揚聲喊道:“有人麼?”
但聞無人回應,他跟著小聲嘟囔了一句:“沒人麼?”
他話音一落,忽覺眼前明亮,原來是院中燈籠被人點燃了,緊接著便聽見鄭樗=的聲音:“這黑燈瞎火的,養隻狗都知道吠兩聲,你這麼大一個活人,連燈都不會點。”
小乞兒知道這是在說他,腳下不由慢了兩步,隻見黃公望手中提著一方紙包,而鄭樗肩上則扛著一籮筐紙卷,看這樣子兩人是才從坊間集地歸來的。
兩人一言不發的走進屋內,將後堂的燈也點燃了,屋中登時明亮起來,黃公望先是望了一眼麵色略顯蒼白的小乞兒,而後才坐下問他:“會煎藥嗎?”
小乞兒一怔,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卻又搖了搖頭,問道:“是菩薩草麼?我會煮菩薩草。”
“菩薩草?”黃公望聞言向鄭樗看去,鄭樗見狀對小乞兒點了點頭,道:“沒錯,是菩薩草。”
菩薩草是城中花子對治病草藥的稱呼,其實指的大多數是些采剩山藥,幾年前小乞兒生病窩在廟裏時,便見到牙根伯伯拿破瓦為他煮這菩薩草。
鄭樗說話間取來三隻碗來對他道:“三碗水便可,壺在柴房裏,火石會用麼?”
小乞兒接過碗來點點頭道:“我那會兒見到火還燒著,用不著取了。”說完他便取了桌上紙包去了柴房,不多時屋內二人便見那邊飄出煙來。
黃公望歇了一會兒,將筐中紙卷取出,先是一張紙細細翻閱,發現這些紙薄厚不等,質地不一時,他便將成色差一些的放在一邊,成色潤一些的放在另外一邊,如此分成兩摞,待得事了後才向鄭樗問道:“你若要用,現在便取,餘下的我這就用了。”
鄭樗聞言瞧了一眼那些紙張,思索片刻說道:“罷了,我沒帶筆,不用了。”
黃公望聽他這樣說,當即不說話了,抱起紙張去了書案。
而此時柴房中小乞兒卻犯了愁,爐中他已生起了火,可是當他拆開紙包時他卻發現包裏草藥與他所見過的菩薩草大有不同,不僅模樣不同,味道也要更加刺鼻一些。
一時間他也不大肯定是不是那般煮法,直當念及鄭樗之言時,他才略有底氣,當下便一股腦倒了進去,不時添水扇風,靜候藥成……
“這是荊浩的山水?”鄭樗站在黃公望身後觀他提筆描摹。
黃公望畫了兩筆,僅在紙上多了一個輪廓便停筆道:“是他的不錯,但這地方我沒去過,還是不畫了。”說著,他將那張紙掀了過去。
鄭樗見狀進言道:“道兄,你在這兒待久了,不如到處走走,四處瞧瞧,免得老在一處畫別人家的山水。”
這一次黃公望竟沒有斷然拒絕,而是問道:“出去走走,那我能去哪?”
鄭樗察言觀色,見他口風一鬆,登時心下一喜,而後略一思索,言道:“你瞧富春山如何?”
“富春山?”黃公望聽聞此地,眉頭一挑,似乎有些心動了,可當他望及院中輕煙時,又搖頭道:“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吧。”
鄭樗聞言似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跟著便道:“你若樂意,帶著那傻小子一起走便是,難道你是怕嫂嫂誤會他是你這些年在外麵留下的**種?”
“胡說八道!”黃公望聞言大怒,開口便斥,鄭樗起葷話來全無半點出家人模樣,就在鄭樗欲要再次說話之際,忽見小乞兒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走進,他一進門便聽到了黃公望的嗬斥聲,嚇得一哆嗦,險些將手中大碗摔落在地。
兩人見他進來立即沉默下來,小乞兒見狀這才敢小聲問道:“湯好了,給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