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安得太平(1 / 2)

小乞兒雖成了大乞兒,可衣物卻沒有變大,黃翁那件“價值”白銀四十兩之巨的肥袍伴了他三年之久,而那因東廟失火缺損的袖子,他也再也沒補過。因乃賢今日未到,乞兒一人獨坐河畔,這是二人此季常聚之處,今日正是晴朗,在百無聊賴間他伸了一個懶腰,似是不打算再等了。

可就在這時他忽聞身後傳來動靜,隻聽一聲:“接招”,便覺肩上有一掌拿來,乞兒卻不驚反笑,如同腦後生眼一般,翻手一拍便抓住了來人手腕,所謂蛇打七寸,這招過背拿腕正是蒙古摔跤中的常見手法。乞兒竟對此勢異常嫻熟,隻一粘住,便猛然發力將身後之人摔將出去。

隻聽身後之人一聲“哎呦”,便見人影橫飛,轉瞬落至乞兒眼前,二人四目相視,同聲大笑起來,這人赫然便是乃賢。但見他躺在地上,仰笑道:“你這幾招可厲害的很,能與我家叔叔比一比了。”乞兒將他拉起,問道:“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乃賢起身,卻是不答,隻言道:“一會兒再告訴你,我前幾日教你的辭令,你學了多少?”乞兒聞言微微一笑,道:“這幾日先生那裏活多,我沒學多少。”

乃賢一怔,道:“小時候我還覺得你聰明伶俐,現在卻越大越蠢了。”三年來小乞兒言談舉止幾無變化,唯獨那曾被乃賢驚為天人的記憶本領卻像是漸疏漸遠,以往每當乃賢問他之時,他總能對答如流,可近年以來乞兒卻像是那些故意逃避學業的頑生一般,總有各式各樣的理由搪塞。

可不知為何,他越是如此,乃賢便越是心安,如同兒時發現此人異稟時的那份莫名其妙的心慌一般,這份心安乃賢自己也說不出是來自何處,隻覺得乞兒若是沒了那古怪本事,便再好不過了。但有時乞兒那些看似真誠無比的話卻令乃賢又時感古怪,他不知矛盾來自何處,隻能將其歸咎於這樣一個莫須有地念頭。

兩人近來相處時乃賢也常常因這份心境作出古怪短暫的沉默,片刻後,方才笑容不變道:“這幾本書送你了吧,往後我大概不常來了。”邊說著,他自懷中取出包裹,所藏之物卻是幾本常見辭令,小乞兒見了略一晃神,問道:“為什麼?”

“要走了。”

“走?去哪?”

乃賢聞音卻嘿聲笑道:“你管我去哪,怎麼?你舍不得我啊,我倒是挺想見不到你的,省得總有人纏著我說那些癡人癡話。”小乞話語一呃,隨即卻跟著笑道:“我曉得了,你是要去做官。”

乃賢聞言一驚,訝異地打量了一下小乞兒,道:“你怎麼曉得我走便是要做官?”小乞兒回應道:“這有什麼難的,你以前便天天同我講你要做官,眼下你要走了,還不是要去做官麼?”

此話一出,乃賢先是心下一鬆,而後笑問道:“你知道官是幹麼的?”小乞兒似是想了一會兒,才回應道:“管人的唄,我不僅知道官,我還知道皇帝呢!”皇帝二字一出,乃賢當即饒有興趣問道:“那你說說,皇帝是做麼的?”這一次小乞兒不假思索道:“管官的!”

乃賢一怔,小乞兒之言雖淺顯,卻指出了其中要害,不禁讚許道:“是了,是這樣的,你能明白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小乞兒聞言卻問道:“那你是要去做官了?”

乃賢聞言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卻又搖了搖頭,道:“官是要做的,不做官,我這些年的功夫便全白費了,可官……不是我想做便能做的。”言畢,他又若有所指地問道:“那你呢?你既然知道官有管人的威風,你難道不想做官麼?”

“做官?”小乞兒略一思索,道:“我做不了官。”乃賢皺眉道:“你怎知自己做不了官,學堂裏的那些師兄弟們可各個都覺得自己能夠做官。”小乞兒回應道:“你以前說漢人做官不好,天可汗的子孫做官才好,我是漢人,你是天可汗的子孫,又是我的朋友,既然漢人做官不好,那你來做官多好,我也情願讓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