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陸道源在結工後欲照例前往王敬久家中探望虎子,卻在此時又見到那位凶神惡煞。
隻聽一旁工人低聲驚呼道:“這惡鬼怎麼回來了?”
又有一人惶恐道:“你瞧他又壯實了。”
來人正是吳鉤,昨日他回家中拜過老娘,今日便趕著工人結工之際來到此地,卻是不知欲要何為,但見他隻一進來,便環視了一圈,凡是在店中做工久些的大抵都與他相識,見他如此,紛紛起步離去,唯恐遭其詢問。
就連遠處的阿鬼見狀也在猶豫片刻後,跟隨人群散去,這如同躲瘟神一般的情景令陸道源心下啞然,當即他也趕緊收拾,心想:“莫非此人真如阿鬼所言是一個瑕疵必報之人?我昨日隻不過擋了他一下,他就要來向我尋仇?”
他正想著,那吳鉤出聲笑道:“我說那小鬼怎的說你是個讀書人,原來是個在俺家發簽的爛學究。”此話一出,陸道源不禁動作一頓,可隨即他卻一言不發,繼續收拾,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是少東家,與他為敵塾不明智。
吳鉤口無遮攔,言語間不可謂不惡毒,可陸道源隻能強行隱忍,即刻收拾好後,起步便走,不料這時吳鉤卻擋在了半道上,**道:“你這卵蛋是聾是啞?本少爺與你說話呢!”
二人一高一矮,這一遮對比鮮明,試想吳鉤本就是北國人士,天生人高馬大,比起其叔吳掌櫃還要高出一頭,而陸道源不過一介書生,不說手無縛雞之力,但也相差不遠了。隻此一立,二人高下立判。
但泥人尚有三分火氣,陸道源見他如此,不禁惱道:“少東家這是何意?小人還有要事在身,煩請少東家讓開道來。”吳鉤聽了哈哈笑道:“你這慫樣兒,跟個小娘們似的,瞧你細皮嫩肉,是不是趕著去勾欄學人家賣屁股!?”
“你……”陸道源大怒,可眼見對方攔擋,強闖絕無可能,是以當即冷靜下來,心想:“此人激怒於我,定是有所圖謀,昨日聽徐先生說道此人嗜武成癡,莫非是昨日那一手捉拿令他盯上了我?”
念及此處,他心下稍定,言道:“少東家有何吩咐,盡管講來,但凡小人能做到的,定會與少東家有個結果。”吳鉤聞言不由一怔,隨即嘿聲道:“俺有何事也無需你這娘們來理,隻是大爺今日氣感不順,想找個人揍一揍!”
話音一落,陸道源便覺臉頰一痛,隻聽砰的一聲悶響,他連退數步,一屁股栽倒在地,臉上竟又多了一道烏青,他半捂在地,一時間驚痛交加,卻聽對方罵將:“躲啊!你不是很會躲嗎!?昨日你使得擒拿呢!?”
本還盛怒不已的陸道源聞聽此言立即平複下來,心下暗道一聲果然,當即起身說道:“是不是在下使了那招,少東家就肯放過陸某?”不料吳鉤竟冷聲笑道:“你使不使與俺何幹?你若不使,就等著被俺打死吧!”
邊說著,他運拳打來,陸道源雙眼一咪,竟不躲不閃,再次被對方打將在地,跟著吳鉤又是一記鞭腿,陸道源倒地悶哼一聲,雙手護住頭顱,屏息細望對方拳路,卻見吳鉤動作迅捷,顯是經過極為嚴苛的訓練,招招皆有章法。
而吳鉤見他抱頭在地,竟不還手,反倒氣急,又是一陣拳腳相加,可他顯是未盡全力,並不攻擊陸道源周身要害,打得片刻,他大氣不喘道:“你還真是個天生被人打的娘們!”
陸道源聞言撤開手來,冷聲笑道:“少東家想尋人撒氣,陸某不過一介書生,豈是東家這等好漢的敵手,盡管打死了便是!”吳鉤聞言氣急反笑,收了拳式。
若問陸道源為何如此隱忍,原因有二,一則是他所簽的那張長契,需知此時的契約並非後世那可隨時脫身的“勞動合同”,而是大多帶有半賣身性質“霸王條款”。二則是他也不願因此事放棄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見他不打了,陸道源啷啷嗆嗆坐起身來,吐出一口血沫道:“少東家若是氣消了,小人可就走了。”邊說著,他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向前走去,吳鉤見他如此,竟叫好道:“好!是條漢子!沒瞧出來你還挺有骨氣,適才那些話俺可以收回來!咱們再打一場!”
陸道源聞音卻是不理,繼續前行,就在此時吳鉤忽然喊道:“你要怎樣才肯陪俺打一場!?”此人於武學之癡迷匪夷所思,遠超徐長治那番誇誇之談,昨日他見得陸道源那幾招似是而非的捉拿後,心癢難耐,卻又拉不下臉來與一書生過招,本想著激怒對方,卻不料陸道源竟如此能忍。
他眼見陸道源就要行至門前,當即揚聲問道:“你用那功夫同俺過招,俺讓叔叔給你漲工錢如何!?”莫瞧吳鉤五大三粗,但到底是商人之子,凡遇難事即想到了用金銀解決。誰知他這招誤打誤撞,倒真令陸道源停了下來,但見他嘎然止步,似是略一猶豫,即回首問道:“漲多少?”
吳鉤見狀大喜,道:“你現在每日有多少工錢?”
陸道源擦了擦嘴角血跡,道:“四文。”
“四文?”吳鉤聞言一怔,心下曬笑:“原來是個窮鬼,難怪一聽這話就停下了,不會是傻吧,四文也肯給俺家幹活,眼下工人可真不值錢。”他略一沉吟,對陸道源說道:“俺做主給你漲到每日六文,要是你耍的好,俺在給你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