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道源左臂折斷,隻能攙扶著阿鬼踱行,走了不過二裏便冷汗直冒,阿鬼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娘是個瞎子,可她好厲害,不僅認路還會繡花,小時候她帶我去集上賣刺繡,從來沒有走錯過。”
陸道源強笑一聲,道:“那令堂可是心靈手巧。”
阿鬼道:“是,她很聰明,不像我,打小不認識路,到現在還分不清東西南北,我娘說能認清路的都是聰明人,就像你一樣,到哪兒都能記得。”
正說著,陸道源手臂傳來一陣劇痛,喘息道:“那……那等咱們回去,一定要去看望看望她老人家了……”邊說著他眼皮一沉,好在痛感猶在,勉強持有三分清醒。
阿鬼聞言眼眶一紅,腳步也加快一些,可走到半道時卻發現陸道源身子越來越沉,最後竟趴在了自己身上,阿鬼見狀隻好將他背起,前行愈發艱難。所辛沿途並不荒涼,隨處可見林蔭,阿鬼累到走不動了,便坐下歇會兒,如此走出十餘裏後,發現驢上唐算盤臉已黑了大半,他尚記得陸道源吩咐,當下不敢再作停留一路西去。
阿鬼走了半晌功夫,忽見有一木橋,橋前立一石碑,碑上刻有沙溪二字,他不識字,自然不會留意,隻滿腔欣喜說道:“源哥,尋到人家了。”說完,他這才意識到陸道源早已痛昏過去。
他舉目望去,見不遠處似有人煙,當下跨橋而過,行出數丈果有一戶農家,阿鬼向那農家主人借宿,不料對方見他們一行人傷的傷,病的病,竟不肯留宿。阿鬼見狀靈機一動,自吳鉤囊中取來幾兩銀子給那主人,這才得以暫宿。
傍晚他又從鎮上尋來大夫,替陸道源等人接骨療傷,所辛這山野大夫雖不高明,但尋常推拿解毒不在話下,隻是他探得吳鉤傷勢時,卻大搖其頭,隻說這是內傷,非他所能醫。當向阿鬼詢問傷勢來由時,驚魂未定的阿鬼也隻能含糊其辭,不敢與他說出實話。
……
……
當晚陸道源醒來,眼見四處陌生,又覺各處傷勢大好,當即呼喚道:“阿鬼。”
候在門外的阿鬼聞音忙推門而入,見其醒來,大喜道:“源哥,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那姓唐的可就死在茅廁裏了。”陸道源扶肩活動了一下胳膊,自覺無礙,知道這是有人為他接過骨了,當即問道:“這是哪兒?”
阿鬼四處忙了一天,卻不曾向人詢問地名,是以隻說道:“一戶農家,大抵就是你說的那個小鎮。”陸道源點點頭,道:“那就是沙溪了。”說罷,他環視一周,問道:“吳大哥呢?”
阿鬼神色一黯,道:“他在另一間房,還沒醒,大夫說他受了內傷,治不了。”
陸道源聞言眉頭一皺,正欲起身察看,忽聞院中傳來一陣虛弱**:“哎……哎呦,你們這群殺千刀的臭小鬼,手底長瘡腳底流膿的王八蛋,哎呦……”
阿鬼聞音道:“是那姓唐的,這王八蛋喝了一碗湯藥,就又拉又吐的,茅房都快讓他拉堵了。”
陸道源微微一笑,這上吐下瀉正是解毒之兆,便在這時鼻間傳來一股惡臭,隨即便見一人連滾帶爬進入房中,正是唐算盤。但見他此時衣不蔽體,那稀爛屁股雖已結瘀,卻依然慘不忍睹,嘴角還殘留著幾縷晶瑩口水,可謂狼狽之極。
陸道源道:“唐先生,晚輩可算守信?”
唐算盤顯是沒有察覺陸道源已醒,此時聞音竟打了個哆嗦,方才抬起頭道:“你……你……”他支支吾吾半晌,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陸道源見狀,起身道:“怎麼?莫非是毒性未卻,令先生啞了?”
唐算盤也不肯示弱,當下爬到凳旁,扶著凳子站起來道:“你這心腸歹毒的賊小子,咱們的賬該了的也了了,你還想怎樣?”
“還想怎樣?”陸道源聞言一聲冷笑,道:“那要看先生還有什麼話講?”
不料唐算盤聞言竟忽然間撤開嗓子嚎啕大哭,道:“你說我做山賊做的好好的,怎麼就碰上你們這群克星,這下可好,老大都被你給殺了,我連山賊都做不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