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永泰何許人也?當差的說他是皇親國戚,見麵要喊國公大人,老百姓說他是兩省首富,茶餘飯後恨不得將他捧上天去,隻後悔自己怎麼不姓葉呢。而今他命陸道源殺一土匪,還是一隻剩一口氣的土匪,倒也不是難事,一刀刺下也就結果了。
人這性命值錢麼?那要分時候,時候對了,人命比什麼都金貴,哪怕他是個土匪;時候錯了,再金貴也得丟,哪怕他是個皇帝。這些話老祖宗一早便說過了,可陸道源懂麼,大抵是懂吧,哪怕不懂也無妨,反正人已經殺了,也沒什麼可後悔的了。
一行人無心顧及莊內綴飾便出了承恩山莊,唐算盤歎氣道:“哎,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呦,又搭上一條人命。”阿鬼卻道:“你替吳老狗出主意殺我們時怎的不這麼想?”
陸道源與吳鉤則一路失神,像是沒聽到二人對話一般,直至下了山,唐算盤打了個緝,對陸道源道:“官人大義,唐某人銘感五內,預祝官人此行順利,尋回公道。”陸道源問道:“你這是想分道揚鑣?”唐算盤聽了麵現驚奇道:“難不成官人搭救小人不是為了這幾日的患難情誼?”
“你倒是生了一副鐵石心腸。”陸道源一聲嗤笑,唐算盤竟也跟著笑道:“那說來你果真是要領我去作個人證了?”就在這時,一旁吳鉤忽然間旁若無人自語道:“葉老爺定然也是覺得這是個誤會,否則怎會不肯幫我?娘親和叔叔又怎會害我?”
眾人見他如同撞邪一般,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陸道源不禁暗暗搖頭,此行最可憐的莫過於吳鉤了,自己等人雖是無辜受累,可吳鉤卻遭至親殘害,令這血性漢子都變得如此渾噩。陸道源雖無父母,但以己度人之下,自覺換作是他也不見得能好到哪去。
當即陸道源不再多說,徑直架起渾渾噩噩的吳鉤前行,他已無暇應付唐算盤那些小聰明,好在此人尚有自知之明,知道就此離去是不大可能了,也不敢再與他賣弄,隻好隨行一側。隻有那老太婆一路默不作聲,在阿鬼的攙扶下徐徐前行。
陸道源辨出方向,這是到了北郊了,幾人晨間出城時是打東隅過的,這一拖延便到了正午,陸道源邊走著心下想道:“這是非之地再也留不得了,那葉永泰也是莫名其妙,不知他會如何處置此事。”邊想著,他悄悄瞥向唐算盤,又暗暗想道:“此人如同一隻鐵打烏龜,若無人將他攥在手裏便死活不肯伸出頭來,我若想打贏這場官司,得將他攥緊了才是。”
就在幾人心思各異之際,忽見道上駛來一隊騎士,唐算盤定睛一瞧,驚呼道:“是官差!”眾人聞言麵色皆變,唐算盤下意識的轉身便逃,卻被陸道源探手揪住,這一行人皆是老弱病殘,絕計跑不過那夥官差,更何況對方不見得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可他隻一站定,吩咐眾人讓開道時,那夥官差卻停了下來,為首之人勒馬揚聲道:“哪一個是吳鉤!?”陸道源登時麵色一白,而吳鉤依舊失神落魄,陸道源見狀隻好上前冒領道:“在下便是。”而那為首官差竟看都不看,便道:“你家大人勾結叛匪,已被本府查辦,犯人吳進財與犯婦常氏畏罪服毒自殺,你回家安葬去吧!”
不待眾人有所反應,吳鉤忽然抬頭喝問道:“你說什麼!?”可他話音未落,那夥官差便已揚長而去,留陸道源等人麵麵相覷……
……
……
“砰。”當吳鉤推開慶祥貨行大門時,院內已是人滿為患,徐長治等一幹長工將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陸道源見狀不禁怔住,吳鉤則匆匆衝進人群,眾人見得是他,頓時嘩然。
徐長治慌忙上前道:“少東家……”他隻一出聲便被吳鉤用力推開,眾人見狀連忙讓出一條道路來,但見地上躺有一男一女兩具死屍,二人皆是死狀恐怖,竟成七竅流血之形,再看麵色尚且紅潤,顯是剛死不久,而這二人正是那不久之前還將陸道源等人逼入絕境的吳掌櫃與吳夫人!
吳鉤立於半道張目結舌,片刻後猛地趴伏在二人身上,放聲哭喊起來,眾人見狀無不惻然,陸道源等人見到這一幕卻滿是不可置信,這才半日功夫形勢竟會發生如此逆轉,令幾人措手不及。徐長治見到陸道源,近前問道:“你們不是去磐安送貨了麼?怎的這麼快便回來了?”
陸道源無暇應答,隻呆若木雞地搖了搖頭,徐長治義憤填膺道:“晌午時府裏的官差衝進店裏,捉了吳掌櫃,又拿了吳夫人,再出來時便說他們勾結叛匪,服毒自殺啦!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呀!這時唐算盤悄悄轉過身去,欲趁混亂之機脫身,隻可惜阿鬼率先回神,當下阻住他的去路,大喝道:“你往哪去!?”隨即陸道源也回過神來,一把揪住唐算盤,神情複雜的瞪著他。
唐算盤見狀苦笑道:“你瞪我幹嘛呀?人又不是我殺的……”
……
……
與此同時,承恩山莊中,葉永泰自小憩中蘇醒,向折返的吳管家問道:“事情辦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