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眼高手低(1 / 2)

徐長治臨夜趕至,方知陸道源那封信竟是送於他的,此人家居虎丘,距閶門業有七裏,見他衣角沾濕,知是乘舟而來。徐長治見之既刻問道:“那封信是少東家著你寫的?”陸道源卻輕歎一聲,回應道:“先生進來說吧。”

邊說著陸道源引其入院進屋,點燃案上燈盞後,又為徐長治臻了一杯茶,這才入座道:“少東家回河南尋師去了。”徐長治聞言一怔,放下手中茶盞,皺眉問道:“尋師?他去尋哪家師呀?那****將我等匆匆逐走,且未來得及探清吳掌櫃與大奶奶之事,而今他家二老殯天,他怎能就此離去?”

“哎,那府裏的官差拿人,也不說罪名,便這樣給殺啦……世間哪有這樣的事?”

陸道源聽他道來,不禁搖了搖頭,道:“其中內情我倒是知道一些,隻是……”

“你知道?”徐長治聞言一驚,問道:“他二人究竟犯了何罪!?”

陸道源聞言一聲長歎,這聲歎息倒是貨真價實,說不出的無可奈何,徐長治不禁皺了眉頭,催問道:“你別光顧著歎氣,倒是將此事說個清楚啊。”

陸道源聽了起初不答,而是問道:“徐先生,你可相信手足亦會相殘,虎毒亦會食子?”

“此話怎解?”

“先生若是不信,晚生說也無用,徒然先生惱怒。”

徐長治到底是年逾不惑之人,聽他口吻,隻略一思量,便沉聲道:“你說便是了。”

陸道源聞言張了張嘴巴,卻欲言又止,似是不知從何講起,隻好端過茶盞輕啜一口,思路稍作整理後,方才言道:“此事說來話長,要從我等接商前往磐安講起……”當下陸道源將一行人如何遇伏,如何逃脫,以及回到蘇州後的所見所聞一一講於他聽,這其中倒是隱瞞不多,隻將事關己身之事隱去。

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徐長治在店中做活已不是一年半載,顯對吳家更為了解,當聽聞吳夫人賣子通凶時,不由得麵色乍變,似是想起了什麼,到得後來一張老臉由紅轉白,登時怔在座上。而陸道源則是講的愈多,麵色愈發古怪,待他講完亦是久久未能回神。

二人在明滅不定間沉吟不已,不知過了多久,陸道源方才輕聲喚道:“先生……先生……”

徐長治聞音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隻覺徹骨生寒,方才回神道:“這些事是你親眼所見?”

陸道源麵現苦笑,道:“若不是晚輩親眼所見,又怎敢輕信旁人。”言畢,他自懷中取出兩把鑰匙,說道:“這是您前些日托我轉交於吳大哥的那兩把鑰匙。”

徐長治定睛一瞧,道:“對,你怎得沒給他?”

“給是給了,可吳大哥臨行前又給了我,還言要聘我做貨行掌櫃,我……”

他話未說完,徐長治便驚坐而起,道:“你做掌櫃!?你可知這是何地鑰匙?”

陸道源見他麵色,登時恍然道:“先生毋需如此,晚輩若是貪財之人,便不會請先生來此了,吳大哥雖然走得匆忙,諸多事宜還是與我交代過的。”

徐長治聞言麵現怪色,片刻後方才緩緩坐下,問道:“那你去過倉房與庫房了?”

陸道源徑直承認道:“庫房去過,倉房還未曾去過,眼下正有一事要問先生。”

徐長治心存猶疑道:“你問罷。”

“前日坊間各店主事前來向我店討要貨物、傭金,當時我不敢擅自做主,隻好鬥膽借先生房中賬簿核閱,見我店存銀有百兩黃金,八百兩白銀之目,而當我前往庫房中點數銀兩時,卻發現銀箱三空,隻餘約莫二百兩白銀。”

徐長治皺眉聽罷,恍然回應道:“對的,是隻有二百兩不錯。”

陸道源不解問道:“那為何簿上竟有如此之多?”

徐長治卻是不答,隻問道:“你來店裏多久了?”

陸道源應道:“一載有餘。”說完,他又補充道:“共與先生同處一室,不曾有其他接觸。”

徐長治聞言搖頭一歎,道:“阿源,想你也是個靈巧之人,這會兒卻犯起糊塗來了,這偌大生意歸根結底便是往來出納,即有進賬亦有出賬,簿上寫的是我店家底營生,連這宅院地皮都算進去啦,又哪來的這許多現銀?“

陸道源聽了略一思襯,猶疑道:“既然如此,那其餘的錢去哪了?”

“其餘的自然是四處采辦,積壓在倉了,不單是咱們的,這每月往朝廷上交的,報的,都要算進去,還有上月王敬九帶走的那批糧食便抵一二百兩。”

此話一出,陸道源登時怔住,片刻方才恍然,心下不無自嘲道:“虧我還覺得自己有本事,竟連這尋常出納都想不到……”

這時徐長治又兀自言道:“少東家行事實是魯莽,你連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得,又如何能做得掌櫃?”

此話確是不留情麵,陸道源聽了也覺麵上無光,當即他將那兩把鑰匙放在桌上,說道:“先生所言甚是,晚輩何德何能,隻恨一時鬼迷心竅,受了這不竟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