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世塵緣鏡中來(1 / 3)

梵天寶卷!

眾人神色都是一怔。

這部寶卷本就隻是傳說之物,據傳自遠古以來一直藏於雪峰之巔的樂勝倫宮中,由四聖獸看守。

樂勝倫宮位於神山崗仁波吉峰中,為佛教、印度教、婆羅門教之共同聖地,千百年來,冒死尋訪者不可勝計,卻從來無人真正見過。至於裏邊的梵天寶卷更是虛無飄渺,連上邊到底記載的是什麼——武學秘笈、寶藏秘圖介或僅僅是一卷經書,都無人知曉。

卓王孫笑道:“在下本也隻是猜測,卻沒想到前輩如此坦誠。”

姬雲裳冷冷道:“最初決意尋找梵天寶卷的人不是我,是尹痕波。”

卓王孫點頭道:“尹月主一生好武成癡,才曠當世,絕無匹敵,難免不把紅塵俗事看淡,追尋一些出世之物了。”

姬雲裳道:“尹痕波的確如此。她花了十年尋找寶卷,卻又花了十年來領悟寶卷的涵義。半生心血,曠代天分盡耗於此。據說她為解此書,獨坐雪山峰頂,不眠不休,嘔心瀝血,亦不惜容顏老卻,一頭青絲盡為白發,最終將寶卷中潛藏之曠世武學整理為漢文副本,而後長笑一聲,闔然辭世。”

卓王孫歎息一聲道:“尹月主才高難偶,孑然一身,天下萬物除武道之外再難掛於其心,也可謂殉道之人。”

姬雲裳默然了片刻,似乎心有所感。良久,她悠悠道:“我卻與尹痕波不同。我尋找此寶卷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練成上麵的武功,橫掃天下,再無匹敵。”

卓王孫淡淡笑道:“當年姬前輩在華音閣中之時,就算不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卻也相差無幾了。”

姬雲裳冷笑一聲,道:“在這個世界上,天下第二的意思,就是說還有一個人能隨時殺了你。在他眼中,你和螻蟻仍然沒有任何差別。”

卓王孫歎道:“前輩既然如此執著,想必這些年來已經練成了梵天寶卷上的武功,得償所願。”

姬雲裳道:“你錯了。這部寶卷分正副二冊。尹痕波記錄、注解的漢文副冊,我在十餘年前就已交予尹家後人。梵文書寫的正冊卻一直存放在曼荼羅教的梵天地宮中。早在離開華音閣之前,我便已來到此地,將寶卷正冊取出。我研看了數年,寶卷上的武功果然博大精深,歎為觀止,每一筆都可以說是天下武學的極至。然而……”

她自嘲地輕笑一聲,道:“卻由於某種極為滑稽的原因,不能修煉。因此,對於隻執念於強力的我而言,這部寶卷也就毫無意義。隻是想到它是上古神物,一時沒舍得將它毀掉。”她的眼波突然一凜,直落到楊逸之身上。雖然隔著十餘丈的距離和厚厚的麵具,然而森寒之氣仍直刺骨髓而來。

姬雲裳冷笑道:“然而五年前,這部寶卷被此孽徒盜走,遠遁中原。本來此人倒也天資非凡,若真能奮發精進,讓寶卷得其所用,也未嚐不可。隻可惜他修習五年,舍本逐末,未得法門,不能發揮其威力於十一,寶卷在他手中,真可謂明珠暗投。”

卓王孫搖頭道:“前輩此言過矣。以楊盟主今日在劍術上的造詣,言一句出神入化亦未為過。”

姬雲裳冷冷笑道:“較之常人,自然是百倍勝之。然而他在嵩山之頂,萬人注目之中,竟然敗於你的春水劍法之下。在那之後,尚不知閉關圖強,反而行走塞外,虛度光陰。更為荒謬的是,堂堂武林盟主,人稱劍道君子,竟血衣鏽甲,數度出入軍營,與異邦蠻兵拚死廝殺。後又淪入一黃口小兒的掌控,囚禁於地心之城,奇裝異服,褻瀆神明。終至於體發汙穢,周身浴血,斯文掃地。全然不知用劍之人,應當從容氣度,優雅風儀。這樣的人,出自我姬雲裳門下,真可謂奇恥大辱。6”

小晏搖頭道:“楊盟主此舉,或許是以蒼生為念,何嚐不是從容磊落。”

姬雲裳冷冷道:“未有救蒼生之力,妄存濟天下之心,便是該死。更何況,他此舉為救蒼生,還是救一人,隻有他自己明白。”

她的目光從相思身上一掠而過,又落到楊逸之身上。

楊逸之猝然合眼,不敢直麵她的目光,心底仿佛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創口,顯出淋漓的血跡。

相思渾然不覺,卓王孫的臉色卻更加陰沉。

姬雲裳淡然道:“他明知此次崗仁波吉之行,敗多勝少,卻依舊應戰。一路與勁敵同行,亦不知通過謀略設計,削弱對手實力。這樣的人,與其讓他再敗於天下人麵前,不如死在曼荼羅陣中。至此,姬某才真正起了誅殺之念。否則他又豈能活到今天!”

楊逸之深吸一口氣,強行將心中的刺痛壓下,淡然道:“前輩若要取我性命,盡管動手。隻是楊某早已不是曼荼羅教中人,不必以孽徒視之。”

姬雲裳淡淡道:“你既已承認叛出我門下,我正好清理門戶。”

她這句話說得極為自然,絲毫沒有恫嚇之意,然而森寒之氣已從石桌那頭隔空而來。

卓王孫喝道:“慢!”

姬雲裳緩緩道:“難道你還有心插手本門之事?”

卓王孫笑道:“前輩要替曼荼羅教清理叛徒,卓某當然不便插手,然而卓某要為華音閣清理叛徒之事,倒是非出手不可。”

姬雲裳目不轉睛的看了卓王孫一會,突然笑了起來,道:“你是在說我?華音閣主果然是自信非凡!”

她目光往眾人臉上一掃,道:“你們三人和我都大有淵源,僅以武功而論,在當今天下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想必能在你們任何一個手下走上十招的人,也已寥寥無幾。然而……”

她微微一笑,道:“若是三位聯手,與我一戰,自認能有幾成勝算?”

卓王孫淡淡笑道:“未見其真,不敢妄言。”

她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小晏。小晏道:“我隻想知道我與前輩的淵源到底何在?而曼陀羅所出那一招又從何而來?”

姬雲裳宛如沒有聽見,淡淡道:“逸之,你呢?”

楊逸之猶豫了片刻,緩緩道:“若不算上前輩這五年的進益,我們應當有四成勝算。”

姬雲裳大笑起來,道:“四成?看來你這幾年的武林盟主沒有白做,倒真是多了幾分狂氣。就憑這一句,我也當給幾位一個聯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