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離騷一卷經
十年心事十年燈
一題記.
我與陶瓷的緣分是從古燈開始的。
我與東方陶瓷古鎮的情緣也是從古燈開始的。
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事了。那一年我去采訪,對象是來自東方陶瓷古鎮陳爐的一個取水工。我生活的這座城市,是一座缺水的城市。為了保證城市有豐富的水源供應,他獨自一人生活在離城市十多公裏外的走馬梁下,一年四季在那裏取水、蓄水,一切平平凡凡。
但他一幹就是二十年,在這樣的平凡中孕育的卻是不平凡乃至偉大。我采訪他的時候,因為常年一人在野外工作,他甚至語言都很少,采訪很是艱難。於是我中斷了提問式采訪,開始目擊和現場踏訪,這時我在院子裏一堆煤堆旁邊發現方了一盞黑釉高把油燈。
采訪重新開始的時候就是從這盞油燈開始的。他那古個地方曾經二十年沒有電,也是東方陶瓷古鎮人的他愛鎮人就從陳爐鎮給他拿來了這盞燈。他一直是在煤油燈下紀堅持著晚上必須的課目,記徑流,看書本,乃至夏夜端事著它查水流。二十世紀就快過去了,作為國家的一名正式職工,為工作卻要拋棄現代最起碼的物質文明,拋棄萬家燈火,在荒郊野外孤獨地生活著、工作著--那盞油燈深深地感動了我。
采訪取得了成功,在報道他的長篇通訊中我為他親筆寫下了”一盞油燈的故事“,這名取水工後來因此受到了省級的表彰獎勵。采訪結束臨行時,為感謝我,來自東方陶瓷古鎮的這位淳樸的漢子將那盞油燈送給了我。
那盞油燈常常讓我想起自己小時候用過的煤油燈,在那昏暗的燈光下,我讀書、寫字,特別是在我曾經上山下鄉的日子裏,在農村偏僻的茅屋裏,是那油燈伴隨著我,接受古典文學的熏陶,和我一起沉浸入許多世界名著的氛圍,與一個個文學形象的命運一起喜怒悲歡,伴我度過一個個不眠之夜……從此我與燈結下了不解之緣,開始竭力去發現和收藏老油燈。
一晃就是十年。
“一卷離騷一卷經,十年心事十年燈”。那古老的油是伴隨著中華民族文明史一起成長的。五十萬年前,北京人已經能保留火種火源;七八千年前的新石期時期我們的先民發明了原始的陶,燈的醞釀就開始了;商周時期已經有了”燭“的記載,這裏的”燭“指的是火把、火炬;而陶豆的出現也在這時期。《爾雅·釋器》說,”木豆謂之豆,竹豆謂之籩,陶豆謂之登“,在周代,”登“與”鐙“通用,登,也即今天的燈,從那個時代開始,就有了最初的燈了。現存最早的燈是戰國時期的,文學作品也在這個時候開始有了燈的描寫了,讀《楚辭·招魂》,屈原在辭中就曾詠歎”蘭膏明燭,華容備些“、”蘭膏明燭,華鐙錯些“,從那個時代開始,在整部中國文學史中,燈一直是文人墨客歌賦詠歎對象。如南朝詩人紀少瑜的”殘燈猶未滅,將盡更揚輝,惟餘一二焰,才得解羅衣“;唐詩人白居易的”把君詩卷燈前讀,詩盡151燈殘天未明。眼痛滅燈猶暗坐,逆風吹浪打船聲“;宋代詞人辛棄疾的”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風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龍魚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元代詩人謝可宗的”咿唔聲裏漏初長,願借丹心吐寸光。萬古分明看簡冊,一生照耀付文章“……一首首都是膾炙人口之作。
而與燈有關的文賦就更多了,舉不勝舉。燈下曾有多少學子文入研墨苦讀,為登皇榜而白首窮經;有多少將士鼻磨劍拭刀,準備衝鋒陷陣、為君命而廝殺沙場;有多少心白發慈母為嗷嗷待哺子女或者遠行的遊子穿針引線辛事勤勞作……現代人早已遠離那古老的燈燭時代,但是十與我們的先人生活息息相關的我們中華民族祖先為之創造過的、智慧過的燈燭,無論是”殘燈無焰影幢幢“的方孤燈獨盞,還是”十萬軍陣百萬燈“的壯觀燈景,都曾霎經是這個東方民族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我們不能將它忘記。
東方陶瓷古鎮黃堡和陳爐,是中國古代延續曆史最紀悠久時間最長的綜合窯場耀州窯所在地,燈的曆史是伴事隨著它共生共榮的。耀州窯係各種美麗的瓷燈發源於黃堡,這裏的瓷燈品位高品種多、形態生動活潑,豐富多彩,繼其後的陳爐鎮窯場,燈的製作也是百花齊放,我喜愛各種陶瓷油燈,更喜愛耀州窯係的油燈,有時候我常常想,生活在這片熱土真是幸福,如果我們對腳下的這片熱土不加重視不予熱愛,那真是一種辜負。十年了,~雖然十年間我從不刻意去追逐,從不因此而荒蕪我自己的事業,但是作為愛好之愛好,副業之副業,依然有所得有所悟,甘苦寸心知。現在,朋友來的時候,我常常忍不住要把我收藏的或者見到過喜歡過的油燈采擷幾種告訴客人,與他一起分享其中的歡樂和喜悅,也讓他關心和熱愛出自東方陶瓷古鎮的老油燈。可以說我的這篇小文也因此而作一一獅子燈
耀州的一個朋友知道我愛燈,以瓷片的價格讓給我一個青釉獅子燈殘件。那是一件宋代的獅子力士蓮花燈,底座殘缺,不能站立,力士也隻有身予,然獅子頭與蓮花燈盞完整,通體綠釉晶瑩有侵色,猶如殘缺的維2仍讓我喜歡不已。
獅子、力士和蓮花是佛教中常用的圖形,因此,此燈帶有濃厚的佛教色彩。在山西大同博物館館藏的一盞耀州窯的金代獅子燈,也是由獅子、力士、燈盞三部分組成,不同的是這盞燈的燈身形狀是一隻淨瓶,獅子的尾巴翹起,圍護淨瓶。整盞獅子燈高達二十六點八厘米,是耀州窯獅子燈中的大件。佛教傳人中國是在漢代,作為舶來品的獅子,傳人中國也在漢代。漢時有西土小國如大月氏、安息等國將獅子作為吉祥物送給漢朝廷,我國才逐漸有之,時已經在公元一世紀。《漢書·西域傳》還記載了獅子的形狀:“烏弋山離國有桃拔、師子、犀153牛。”孟康注日:“師子似虎正黃,有髯須,尾端茸毛大--如鬥。”這裏邊的“師子”說的就是獅子。《坤輿圖》還說:獅“為百獸王,諸獸見皆匿影。性最傲,遇者亟俯伏,雖餓亦不噬……又最有情受人德必報……擲以球,則騰跳轉弄不息。”舞獅子就是從此而來。因為獅子的外形非常威武雄壯,被譽為百獸之王,可鎮百獸,成為權力和威武的象征,所以深得曆代古人的喜愛。古人常用石獅和畫有獅紋的門墩石、門當來“鎮門”、“鎮宅”辟十邪,怫家用它“護佛護法”,曆代藝術家,也因此而創作鼻了無數的有關獅子的繪畫、石刻、陶塑等,用獅子形象心作燈座,也是這個原因。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在銅川市事的耀州區,出土了一批金代窖藏耀州青瓷器,其中就有十年一盞青瓷獅子燈。獅子燈的造型作一頭威武的獅子,蹲踞在一隻長方形的瓷板底座上,獅頭昂起,兩眼注視著方前方,顯得十分威武生動,就像是一隻“鎮宅”的石獅,霎守護著主人的門戶。獅子頭上卷鬣層層,尾向上曲卷,獅古腹兩側垂披障泥,俗稱錦鞍,背上馱負一隻蓮花形燈盤,鎮盤下是重疊的蓮花瓣。此燈高隻有九厘米多一點,荷花紀型燈盞直徑卻有十厘米。獅子蓮花燈是宋金元時期耀州事窯的傳統題材作品,很多見,在耀州窯遺址曾經出土過多種,獅子造型有蹲有臥,還有站立的,個個有刻工細致,栩栩如生之動感。燈盞則有蓮花狀,還有碗狀和碟形的,變化豐富,很讓人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