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卻照深深院,暮風輕拂罐罐牆。
在陳爐,最具有古鎮風韻最有地方民俗特色的是那罐罐牆。
攝影家們在陳爐辦了一個民俗攝影展覽,“其實,在陳爐根本不用辦展覽的,四處一轉,東方陶瓷古鎮的民俗風光就讓人大飽眼福了。
從一個一個窯院前走過,從一條條小路蜿蜒而上,在一層層參差排比的窯洞前徜徉,在一處處蒼崖碧樹前駐足,那一堵堵一圍圍造型各異的罐罐牆,就像一幅幅風俗畫,展現在你麵前。
罐罐牆是裸體的,不加裝飾,沒有人為塗抹的色彩,雖然有陳爐人即興的藝術創造,有著一些造型變化,但是很是樸實,像是大自然罐的造化。偶爾會有綠枝透出牆來,但是爬滿青罐藤的牆很少。牆麵上的雨痕也很少,似乎這樣恚的牆,曆史都很短,給人很多猜測和回味。
牆傳說是鯀發明的。《史記》記載,堯時”鴻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其憂“,於是堯聽群臣四嶽薦,用鯀古治水。鯀用堵截的辦法,建牆壘壁造城郭,然”九年而鎮水不息,功用不成“。舜殺鯀,用鯀之子禹,”續鯀之業“。
紀禹總結父親失敗的教訓,改用疏導的辦法,”居外十三事年,過家門不敢入“,終於”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大功告成。在父親造牆的基礎上,禹又發明了建造房屋宮室,蒼生遂有所居。所謂安居,始於其時。禹之功,莫為大矣,故後人尊禹為大禹,舜還將天下禪讓給他治理。
牆之功利,不為不大,生民皆為得之用。中國的牆一”是中國建築的全部曆史,從長城,到圍城,從泥壘的牆到磚砌的牆;從天子皇宮高高的宮牆到每一縣每一州每一座城池官衙,再到每一家每一戶的深深小院,牆是原始大同社會崩潰的支點,是中國奴隸製經濟、封建經濟發展的見證。--牆又是幾千年的封建禮製。深宮後院,高宅大院,無不是以牆來分割的,牆有多高,圍有幾重,多有定製。在中國文人的筆下,牆更是一個不可逾越的封建禮儀製度的象征。唐詩宋詞,有不少是感傷一牆之痛的,雖然隻足一牆之隔,有了這一牆就更讓人多了一些哀怨一些遺憾。渴望的盼”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感傷的歎”風飄碧瓦雨摧垣,滿庭荒草易黃昏“,傷情的怨“紅酥手,黃藤酒,滿園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慶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這是宋代大詩人陸遊的《釵頭鳳》詞,記敘的是他與表妹唐婉的愛情悲歡,牆在這裏被形容成了封建禮製而不可逾越。而這首讓人千古傷心的詞也是題寫在一堵牆上的。在宋代詞家中,我最喜歡的是蘇軾蘇東坡的詞。
他的“大江東去”開豪放詞之先河,然“先生小詞似詩”,似水流年一般,亦婉約亦纏綿。有寫牆抒情的如《蝶戀花》,“花退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杳,多情卻被無情惱。”前半闋傷春,後半闋傷情,內中的故事亦很傷感。據《宋詞紀事》,蘇東坡官貶惠州,有歌女朝雲相伴。歌女其實是官妓的另一種稱呼。唐宋時期,官家蓄官妓是一種製221度,官吏任職上任時未帶家眷,可以攜官妓。官妓有服~9一務期限,亦有身價。官員離任與官妓有情感想帶走官妓,可以付錢給官府。這也是中國的封建特色。秋深,草木瀟瀟,一日,東坡與朝雲閑坐,時朝雲大概服務期限將到,另一接替的歌女青女初至,東坡命朝雲唱這首《蝶戀花》,朝雲歌喉三轉,終淚滿衣襟。東坡聞其故,答日,“奴所不能歌,是‘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多情卻被無情惱’也”,東坡大笑,說,“吾正悲秋,而沒又傷春矣”,遂罷。不久,朝雲抱疾而亡,東坡終身不複聽此詞。
古人以牆寄托情感,不外如此。每一道牆都有一個故事,每一堵牆都包含著一種文化,但是沒有一種牆像東方陶瓷古鎮的罐罐牆這樣的質牆淳樸實無華。
曆史的聲音再迥遠,總會在一定的時候回晌。
罐罐牆起於何時,沒有記載。清康熙進士崔乃鏞有古《爐山山居歌》長詩,內中就有“四圍旁拱向中峰,石鎮城高護環堵室”、“此宅還以磚甕城,三麵臨壑不可行”紀句,說的就是罐罐牆圍宅和堡子,不過當時還不叫罐罐事牆而已。
更早一些的明代,顧炎武是個大儒,“一車書,兩匹馬,所至扼塞,即呼老兵士名,詢其曲折,或與平日所聞不合,則既坊肆中法書而對勘之。”他來陳爐是在一個冬天。他來這裏是因為一個同官人,這個人就是詠過黃堡鎮的寇慎。寇慎是有著作的,《同官縣誌》上記載的就有《山居日記》八卷,《四書酌言》六卷,可惜沒有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