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爐的朋友娶媳婦,我去喝了一場喜酒戲。寬敞的窯院裏,張貼滿了大紅的喜字,擺滿了喜慶的宴席,擠滿了陳爐的鄉親。席是流水席,宴是歡樂宴,而那滿桌的青花粗瓷碗,--一碗內清一色的一筆寫“福”字,碗外是寫意的一筆“蝙蝠”,給娶親的喜事更增加了喜氣,而這碗是主人親手製作的,顯示出這家主人是地道的陳爐瓷戶,家道殷實。院子裏還有自樂班助興,板胡拉的是傳統劇《櫃中緣》,一聲一腔一調,像是古老的三秦民歌,很是昂揚奔放。
最古老的三秦民歌在《秦風》。《秦風》是《詩經》中的經典。
讀富有生命活力、立體藝術的《秦風》,那就是陳爐陶瓷。
陳爐陶瓷是一部活的陝西民俗史。民以風東食為天,陳爐陶瓷品種最多的就是食用器具,每一種都方和陝西食文化緊密相連。陝西作為有著幾千年曆史的禮儀之邦,飲食文化不僅講究色、香、味、形、器,而且古與環境、禮儀、風俗緊密相關,陳爐陶瓷不僅為陝西關鎮中乃至更遠提供了最為人重視的食“器”,為食文化提供了全麵的審美意趣,還光大和弘揚發展了多姿多彩的禮事儀、民俗等。比如陝西鄉間的老碗會,那是民間議事的一種形式。吃飯的時候家家主事的男人陳爐人叫掌櫃的,端個老碗蹲在村頭老槐樹下,邊吃邊議事,這是關中特有的風俗,而每個男人手裏必定端一個陳爐做的老碗,這個風俗在清代就很普遍,一直流傳到現在。
陳爐的碗品種很多,我在幾篇文章裏都寫到過,與陳爐山外不同的是陳爐人家窯洞二門後,家家會有好幾紮碗,誰家過事都不用出去買碗或者借碗,都是用的自家窯上燒製的碗盤盞碟,這是窯場的傳統,就像我朋友辦喜事一樣。過去陳爐窯場家家業陶,過喜事也是對外展示自家窯上新瓷品瓷件的一次機會。一般窯戶在開窯以後都要請一些老窯師看貨品評指點,也是過事的一種,然後邀請窯師畫師、親朋好友便宴小酌,以示瓷窯紅火。
碗以外,陳爐的食具還有很多,盆、盤、盞、碟,無所不有。有一種與蒡動有關的食具是飯罐,圓形,有青花、黑釉、茶葉末釉多種,罐口部有四係,可以提,罐口上放一同窯燒製的盤子,是放菜的,上有蓋。整個飯罐鼓圓,罐、盤、蓋渾然一體,是陳爐人專為在窯場做瓷的家裏人送飯特製的,附近農村也用它為下地的人送飯,很為別致。
陳爐酒文化很是古老,陳爐製作的酒具也是別有。謄格,這是與陳爐人愛喝酒習俗有關。無酒不成稅黎;陳爐人酒俗豐富,節令講究飲酒、婚喪嫁娶要飲稻、迎賓會友要飲酒、祭神祭祖更要飲酒。可以說從陳爐窯場一誕生,陳爐的酒具就誕生了,它在釀酒、庖廚、宴飲、酒藝各個方麵都創造出特有的器型。金元時期,陳爐地區燒製的釀酒用的缸,是繼承了耀州窯青瓷“瓷官”的,“瓷宮”一名“青瓷楹”,也即後來的“酒海”;以後有“酒垢”。“垢”是古語,在古物中是撲滿,裝錢的筒子,漢代劉向編《說文解字》謂“’垢‘,受錢器也。古以瓦,今以竹”,可知在漢代以前我國就已經有了“垢”,在漢代307以前是陶製的,漢代的“娠”則是用竹製作的。陶瓷製一作“垢”用於存錢,起始不詳,但東方陶瓷古鎮素有製作傳統,最遲應在明代,陳爐民間就燒製“垢”存錢。通常“垢”頂上的蓋是活的,蓋有口,可以投放銅錢、銅板。蓋體是一個較長的脖子,與“垢”頸同長,中間有眼相通,可以插上鐵銷子上鎖。“垢”用途不同,大小就不一樣。有孩子存錢用的,有家庭貯錢用的,還有店號商鋪用的,型製頗大。我見過最大的一種,高達七十多厘米、直徑在四+厘米以上,白瓷鐵鏽花的,就是屬於後者。用於釀酒的“垢”也是這樣的大器。裝酒的陶瓷容器在金元時期陳爐燒製的主要是梅瓶和玉壺春,有的上邊畫滿了寫意的畫,有的是茶葉末釉、黑釉的,造型秦雖已經不如宋代,較明代景德鎮青花梅瓶、玉壺春亦為笨拙,但造型很是古樸獨特,也很是生動,今已不多見。